《退场》七月·寻楠

3、第 3 章

　　2007年12月31日，星期二

　　今天老班来的格外早，到班的同学都安安静静地在座位上背课文。孙言来的有点晚，悄悄走到座

　　位坐好。杨雅的发型很好看，简洁大方，极适合她。想来该是闻待的杰作。

　　发型师。发模。孙言突然想起了什么，是沙龙的年终考核！看着垂下的长发，孙言发起呆来。

　　“言言，我学成出师了。以后你的头发，我管了。”那年我们都十二岁，但穆合的笑是那么的温和，

　　像大哥哥疼爱妹妹。

　　“穆合，那以后你都要跟着我。我的头发，只许你修剪。”像在说笑，但孙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这还用说吗？”穆合抚摸着孙言的头发，“肥水不流外人田。”

　　“咱们说好了，以后你得跟着我，不能离开哦。”

　　“嗯，不离开。”穆合的微笑，依然十分清晰。

　　孙言微低着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穆合，说好不离开，怎么就这么地不见你了呢？虽然心里记

　　得那个天数，但孙言还是看着手表里的计时：261天。

　　“好了，都来齐了。”老班红光满面的笑着，“明天1月1日，元旦。学校举行大型化装舞会。届时希

　　望全校2375名学生和163名教师到场参加。希望大家多些奇思妙想，但一定记得注意安全。明天特放一天

　　假，舞会在集合厅举行。”

　　“哇！太好了！”

　　“可以玩了！”
　　“真是太Cool了，我要扮蜘蛛侠！”

　　“我要扮西部牛仔！“

　　“我扮女巫……”

　　“……”

　　瞬间整个教室炸开了锅，同学们热烈讨论着明天舞会的装扮。

　　“好了。那都是明天的事。今天心先收好，认真听课！”老班忙一脸严肃，但眼底却掩不住那份喜悦

　　。说完，老班就走人了。

　　班里的同学又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孙言一直微低着头把玩左手的手表。仿若什么都没听见。

　　“你扮什么？”闻待一手支桌倚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

　　“只做自己。”孙言与他对视，面无表情。

　　“孙言就是孙言。”闻待收起笑，淡淡的下着结论。

　　语文老师风风火火进了教室。

　　“孙言。你来解释下‘一针见血’什么意思。”语文老师翻着教案。

　　“比喻话说得简短而能切中要害。”孙言的心，不由得一痛。侧头看着身旁认真看复习书中成语解释

　　的闻待。简短而切中要害，我有些害怕与你对话。像是有所察觉，闻待侧头对她微微一笑。

　　“你的头发需要修剪吗？”闻待传过来纸条。

　　“No!”孙言把纸条传回。

　　“闻待解释下‘错彩镂金’。”语文老师柔声提问。

　　“形容文学辞藻绚烂。”闻待从容起身回答。语文老师点点头，“穆合，背《六国论》第二段。”

　　“啊！”全班惊讶地看着低头翻教案的语文老师。徒然间，却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看向老师的目光

　　，全移至弄出声响的孙言身上。孙言站在原位，头看向窗外，眸子漆黑明亮。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忙收起自

　　己面色上的尴尬，轻咳了几声。

　　“孙言，你在看什么？”

　　孙言茫然地看了看老师，什么也没说，冲出了教室。老师和同学们都震惊极了，面面相觑。闻待

　　淡淡看了眼开着的教室门，目光重新看向窗外。那个男生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真是不敢相信，要不

　　是现在自己亲眼所见。男生转身对身后高挑的女生说了些什么，两人便匆匆离去。这时，从五楼冲下去的

　　孙言才跑出教学楼，茫然四顾。

　　“老师，孙言好像看见了穆合。”杨雅出声提醒。此时愣神的一班人，才反应过来。那么讨老师、同

　　学喜爱的孙言，什么都不说冲出教室，在现在唯一能让她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只有—穆合出现！

　　“呃?”语文老师脸上划过一丝错愕，随即恢复常态，“我们接着上课。”

　　那个男生，就是穆合。闻待不由得笑了笑。视线看向窗外，操场上已空无一人。

　　孙言安静地站在校门口，电动铁门将校园和外面的车水马龙生生隔离。是幻觉吗？可刚刚明明有

　　种感觉，穆合在附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穆合你也会回来的。

　　2008年1月1日，星期二

　　学校“大发慈悲”，全校放假一天不上课，举办化装舞会庆元旦。

　　孙言一身白，乌黑亮丽的及腰长发，随意披散下来。灵动地像公主，脸上浅浅的笑着。

　　李卉今天的装扮，是美神维纳斯，美得惊天动地。一身高贵华丽的紫色长裙左肩精巧地别着三朵

　　百合。及肩的发，半披着。脑后夹着穆合送她的紫水晶发卡。

　　舞会上，同学们发挥着各自的想象，将自己装扮的美丽、帅气、可爱、搞笑、夸张……气氛欢快

　　而融洽。校长和众位老师也都盛装出席。

　　“美丽的公主，可否和你跳支舞？”出现在孙言面前的闻待，着一身戎装，俊美而雄姿英发。脸上迷

　　人的笑，减去了几分虚华，多了份认真。

　　“闻待将军，前方正在打仗，做为主帅你怎可来舞会现场。”孙言浅笑，眼中却是漫不经心。

　　“美人与江山，如何兼得？”闻待绅士地一弯腰，伸出手握住孙言的手，“可否赏脸？”闻待的目光

　　一直追随着孙言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大厅的入口，出现身袭深紫色晚礼服的男生。是他，和自己几乎一模

　　一样的男生。

　　孙言脸上瞬间绽放美丽的笑容，“穆合，你终于回来了。”孙言呢喃的声音落入闻待的耳中。

　　“他就是你一直在等的穆合？”闻待的的声音，出奇的柔和。

　　孙言并没有理会他，目光随着穆合移动。闻待安静地观察她面部的变化。不一会，孙言回应地笑

　　了笑。闻待看向穆合，原来他在对她微笑。在穆合看见闻待转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穆合，怎么了？”Joyce微笑问。

　　“没什么。”穆合笑，“你是不是该不用跟着我了？”

　　“可是……”Joyce还想说什么，在看见穆合不耐的表情时，到嘴边的话不得不慌忙咽下肚里，低着

　　头不敢再看穆合。

　　穆合不再理会Joyce，朝身袭紫色长裙的李卉走去。目光温和，笑容迷人。

　　“卉，我回来了。”穆合俯身在李卉耳边，柔声说。

　　李卉的身体变得僵硬，随即慢慢转过身。面前就站着自己思念的人，自己心底最牵挂最不舍的人

　　。他们就这样凝望着。许久，李卉微笑着扑进穆合的怀里，“穆合，你终于回来了。”

　　“他，并不喜欢你。”闻待的话，从身后传来。孙言转身，收起脸上的笑，看着闻待。

　　“你的年终考核已经结束了，我的头发对你便没有用处。为何你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做我的专职发模。”闻待的表情，很认真。

　　莞尔，孙言淡淡地笑了，笑得温婉美丽。

　　“言言。”闻待看着站在孙言身后的穆合和李卉。

　　“穆合，好想你！”孙言转过身，轻轻一跳，双臂环上穆合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你去了哪

　　？怎么可以不和我还有卉联系呢？连告别都不说，这是怎么可以允许和原谅的？”

　　穆合温柔的抱着孙言，李卉站在一旁微笑。262天，穆合回来了。我们三人又可以像从前一样快乐

　　、幸福地在一起。

　　“告别？”穆合脸上的笑容凝住，小心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孙言放下，“我有叫Joyce用我的手机给你

　　们发信息。你们没有收到吗？”穆合看着眼前含着浅笑的孙言，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随即恢复平静。

　　“Joyce？怎么是她。我收到你的信息，不是告别，是约会。”孙言拿出手机给穆合看“他”发给自

　　己的最后一条信息。“卉是她的情敌，她巴不得让卉误会你，和你分手，这样她自己才有机会。”

　　“言言，明天十二点在68路终点站见。”日期是自己离开的那天。穆合拿手机的手徒然用力握紧。

　　“穆合。你回来就好。我们去跳舞吧。”李卉微笑，从穆合手中拿走手机递给孙言，然后牵紧穆合的

　　手，“262天，我和言言默默等待你回来。因为知道你会回来。”李卉的不在意，简单的略去Joyce的小小

　　阴谋。

　　“抱歉，我去了美国。因为母亲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换心，父亲刚巧赶上他研究的一个项目的最后攻略

　　，才托我去照顾。在那边每天守护母亲，基本没有自己的时间。但每个星期都有让Joyce带我给你们发E-

　　mail。”穆合平静的解释着，目光看着站在孙言身后的那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怎么回事？穆合

　　判研地看着男生。

　　他就站在自己对面，严谨的琢磨着自己。闻待，你是否该和他单独争取孙言？

　　穆合收回视线，眉头轻拧着，“言言，该修剪你的头发了。还有，卉你怎么也没有去修剪自己的

　　头发？”

　　“忘记了。”李卉优雅的笑着，手臂揽上穆合的手臂，“我想，以后你来修剪。”

　　“好。”刚想说什么，却被那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一直沉默的男生抢了先。

　　“孙言的头发，就交给我好了！”男生走到孙言左侧，“你好，闻待。”

　　“穆合。”穆合的笑微滞，“言言。你的意见？”

　　孙言看着嘴边噙着抹似有似无笑意的闻待。他，想要做什么。

　　“言言。”李卉轻声唤她。

　　背对着他们的孙言说：“卉，哥他回来了，我想看你们跳舞。头发，不重要。”孙言轻快的用手

　　背擦去流下的眼泪，回身对李卉和穆合微笑。

　　“言言。舞会结束，我给你理发。”穆合宠溺地抚摸孙言的头发。

　　舞池里，穆合和李卉，舞动着。华美绚丽的，锁住所有人的视线。

　　“他终有一天，会成为李卉的专职发师。而你不可能永远是他的专职发模。”闻待的话，又一次一针

　　见血地刺进孙言的心里。

　　“没有错啊。穆合、李卉、还有我。专职发模，只是儿时的话，怎可做一辈子的承诺。所有的人，到

　　最后都是会分离的。卉是他的女友，他为卉理一生的发，都是理所应该的。我是妹妹，从不曾改变。作为

　　哥哥，他当然希望我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小幸福。”孙言微笑着，目光始终追随着舞池里的穆合和李卉。

　　“哥哥。妹妹。”闻待话语里的不可思议，没有影响到孙言。有很多微妙的关系，只有当事人明白。

　　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没有血缘的亲人。”孙言转过身面对着闻待，“为什么你总要一针见血说破我的心？”

　　“不知道。”闻待的眉微皱着，眼里尽是迷茫。他迷惑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穆合，亲爱的哥哥，幸福。我现在好讨厌分离，我害怕身边在乎的人离去。可是突然发觉，我也

　　该要有自己的幸福。所以，下一次是我离去。孙言静静微笑，灯光折射，闻待含笑看她。小公主一样的女

　　孩，怎么你就美得这么惊天动地，美得这么遥远。

　　2008年1月5日，星期六

　　“言言，在听什么？”穆合坐到闻待座位上，拿过孙言右耳里的耳机放入自己的耳中。

　　“你和卉，怎么都那么喜欢拿我耳机？”孙言眉头微蹙，似有些许不悦。

　　“这个发型，喜欢吗？”穆合问。这个造型，是走的那天灵感突来。却等了这么久才完成。

　　“有感觉。”闻待欣赏着孙言的发型，“和我想在孙言头发上实现的那个造型有着异曲同工的感觉。

　　”

　　“有时间，切磋。”穆合取下耳机，放回孙言耳中。

　　“荣幸之至。”闻待静静看着安静听音乐的孙言。

　　“言言，这首歌删了吧。”穆合微笑。那时的言言，听这首歌时的哭泣，伤就这样烙下了吗？删除了

　　，是否可以帮她渐渐遗忘那些伤痛。叔叔和阿姨，留给言言的无言之伤，怎是可以磨灭的？穆合起身走出

　　教室。有一天，自己是会淡出言言的生活。那时，言言自己会照顾好自己吗？

　　“做我的专职发模，好吗？”闻待面对着孙言坐下。

　　耳机里播放着林俊杰的《西界》。孙言听着闻待的话，忍不住侧头看他。闻待迷人的笑和第一次

　　遇见时一样，只是眼里多了份认真。如此的执着，如此的锲而不舍。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的坚持？

　　孙言看着闻待，此时在他的笑容里，孙言看到了温暖，看到了一种微妙的东西。只是读不懂。闻

　　待看着面前发呆的孙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忍不住抬手取下孙言左耳的耳机，放入自己的耳中。那首穆

　　合让她删了的歌是什么？耳机中传来林俊杰美妙的声音，这首歌是《距离》。

　　“那首歌是什么歌？”闻待问。声音很轻。但是孙言还是听见了。她微低着头，苦涩的笑了，眼中含

　　着泪。那是爸爸和妈妈给我的伤，但王力宏的歌是疗伤的药，哭过以后就不会很疼很痛了。但是穆合你知

　　道吗，其实那首歌我很喜欢，至少它可以让我觉得我和爸爸妈妈离得很近。

　　“已经删了。”孙言说。她的声音里没有感情。闻待的心不禁微微颤动。这个安静的女孩什么时候开

　　始慢慢住进自己的心里了呢？闻待看着孙言，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离别的影子。

　　“穆合，我喜欢你。”Joyce看着来找自己的穆合，鼓起勇气说出十五年来的爱恋。

　　“Joyce，这是不可能的。”穆合淡淡的看着Joyce，“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为什么？”Joyce看着穆合，“向自己的情敌示好，我还没有那么伟大。为了和你在一起，让我做

　　什么都可以。”

　　“是吗？”穆合冷笑，“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还没那么大的荣耀。”说完穆合优雅的转身离去。

　　没有丝毫的留念，这样就是再见了。Joyce静静站着，心微疼，冲上去拦住穆合。

　　“你怎么可以喜欢李卉，明明是我先和你遇见的。同一天的同一刻，同一家医院，同一个产房，一同

　　出生。然后再一同携手走向幸福。我一直都觉得这样很美好，很幸福的。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变了

　　。”Joyce的声音轻颤着，这样童话的爱情，“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希望成为可以与你般配

　　的女人。”

　　“Joyce，那么就请你忘记我。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爱。”穆合轻轻拍了拍Joyce的肩，毅然的迈步离

　　开。那是很美妙的童话，可是在现实的生活里，我们不能永远沉静在虚幻中。梦想固然美丽，如果缺少了

　　努力，就什么都是空。爱情是微妙的感情，不是说是就是的，是要一种相碰撞的感觉。只有在对的人面前

　　，才会有美丽的色彩。执着，在爱情中是毒药；而适时的放手，会有更好的在守候。

　　Joyce，希望你可以懂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道路，只是长短之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