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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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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车子在警局门口停下。
许木筱带着小男孩进去做了口录,安顿好他后,许木筱取下自己的外套重新披上。
出了警局,许木筱没和顾殇说一句话,她在路口处拦了辆车送自己回小区。
从小区门口进去时,她看了眼手机时间。
都快八点了。
糯米滋只能解馋,并不管饱。
尽管周围的寒风嗖嗖地发出声来,她还是能很明显地听到自己肚子在叫的声音。
她脚步加快了些,快要到楼下时,她注意到鞋带松开了。
她蹲下身子,将鞋带绑好。
“许木筱。”
她指尖一顿,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语气、音调,哪怕是隔了六年她都听得出来是谁,更何况刚刚才见过。
她身子像是被定住了般停止了举动,发干的唇瓣被她咬得又红又肿。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就算是你耳朵灵,也会有料想不到的情况。”
“一个人住,防备心还是要提高一些。”
他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也不奢求,所以在他把他想说的都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寂冷的夜里,只剩下那一抹蹲着的身影。
许木筱的手臂在不知不觉间环上了膝盖,脸上一道湿意滑过。
她看着干燥的地板上多出的那一滴泪滴,喉间闷闷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也知道她耳朵灵。
所以,她怎么会听不出来有个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呢。
她只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牵扯罢了。
*
隔天下午,许木筱在单位上工作时,夏琳突然过来了一趟。
说是有事需要她过去总裁办公室一趟。
叶矝在旁边听着,压着声问了许木筱一句:“他们现在不是在商讨城北那块地的事吗?”
许木筱耸肩,摇了摇头。
别说叶矝不知道夏琳把她叫过去的目的,就连她当事人都不清楚。
但这是命令,她还是后脚跟上了夏琳的脚步。
到了办公室门口,夏琳替她把门打开。
她先是往里头探了一眼,果然如叶矝所说,他们都在。
也许是开门的吱呀声惊扰了众人,大家的目光纷纷朝她这里投来。
除了背对着她坐的一位,许木筱觉得那个背影看着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她揣着紧张的情绪走进。
当身子完全进入办公室时,身后的关门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这种感觉倒像是,她也是同他们一块儿来商讨事务的了。
看出了她的不知所措,时照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他指了指桌前的一把空椅子,意思是那是给她留的。
许木筱不自在地走过去坐下,众人目光的齐聚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她想别过脸去,却在转头的那一刹,看清了身旁那人的侧脸。
钱业。
他怎么会在这。
察觉到脸上多出的目光,钱业转头面向她,礼貌地对她点了下头。
像在告诉她,别紧张。
许木筱敛着气,将视线移到时照身上:“总裁,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很大,语气也有些不自然。
时照没回答,只是微笑着将视线投到钱业身上。仿佛将她叫来的不是时照,而是钱业。
接收到讯号,钱业点了下头,再次将目光落到许木筱身上,语气温厚客气:“许小姐,我们总裁有令,城北那块地的归属权由您决定。”
城北那块地参与的公司就三家,这句话就意味着钱业是亿和的。
可她记得钱业明明是叫莫景老大来着。
她眸光停滞几秒,眉心拧得紧,她不确定地问了句:“你们总裁…姓莫?”
钱业再次礼貌点头。
看出了她眼底的错愕与不解,钱业又道:“许小姐,如果您想,亿和可以将城北那块地让出去。如果您不愿,那今后这事也无需再商讨,亿和会把这块地的归属权牢牢控在自己手里。”
“当然,你完全可以不用考虑贵公司的利益。因为贵公司所亏损的钱,亿和都会尽数给您补上。”
“这是亿和的条件,也是亿和的诚意。”
钱业的这番话意思很明了了,无关乎其他,由她来决定思禹的命运。
由她来决定…顾殇的命运。
许木筱身子僵了几秒,她目光从身前的几人脸上扫过。
姚蕴的担忧、席易政的沉重、言诺的不甘。
却独独顾殇,永远都是那一副平静的模样。
他的眼睛似一方峡谷,深不见底,永远都让她看不透。
蓦然间,她瞥见言诺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勾上顾殇的手臂。
她细长的眼睛盈着挑衅与嘲弄,长长的眼尾微微上抬,扬着几分傲气与不屑。
哪怕是生死存亡间,哪怕是自己现在手握主动权,她依旧想在自己面前宣示主权。
又或者是她太过于了解自己,她笃定自己一定不会对顾殇下手。
所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有心高气傲的资本。
一瞬间,她好像犹豫了。
她放在大腿上的指尖绷紧,裤子被她扯出几条皱纹。
她低着头,沉闷着声音说道:“我不了解这些事务…”
钱业:“您无需了解,只需要说要,或者不要。”
忽地,她听见姚蕴叫了她一声:“木头。”
她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可下一秒,所有的话全都被钱业打断了。
“所有人都不得干扰许小姐,一切由许小姐自行定夺。”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们所有人,所有的情绪却都被她掩盖在黑发下的眼底。
回忆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在她脑海中交叠不休,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一幕幕,一次次的冷嘲热讽下,他都是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帮她推开一切风雨。
在她的青春里,他一直都是一个不可或缺、无可替代的人。
他为她做过的一切,足以顶过千万人的善意。
而今,面临风雨的人是他。
能帮他推开这场风雨的人,只有她。
她从来都没有责怪他、恨他的理由,相反,她欠了他太多太多。
所以现在,她也该偿还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那双灵动的圆眼盖了一半,眼底也似披上了层迷纱。
她声音轻轻缓缓的,微弱又带着坚定:“钱先生,把地给他们吧。”
钱业微微颔首,眼睛半眯起:“您确定了吗?”
他的话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动摇她的想法。
似乎就在告诉她,别忘了他们当初是如何一气串通地瞒着你的,是如何一声不吭地抛下你的。
只是在许木筱看来,曾经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深吸了口气,修长瓷白的脖颈凹进几根筋骨。
“我确定了。”
钱业点头同意,他将目光揽向其他人:“既然许小姐都这么说了,那本公司必当会履行承诺。”
许木筱垂着头,指尖盘在大腿上摩挲自弄着。
时照像是意识到了她的尴尬与不自在,他对许木筱说了句:“你先回去吧。”
许木筱点头,从总裁办公室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路上,她的头都是低垂着。
见她回来,叶矝把椅子往她那拉了拉,低声问了句:“他们找你干嘛?”
许木筱强压着情绪,扯了扯嘴角:“没什么,就是过问一些曾经的事而已。”
叶矝“噢”了一声,没再问什么。
……
傍晚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客厅里的光透了出来。
许木筱蹙眉,有人在她家。
顾不上换鞋,她先是往里头扫了一眼。
直到看清了沙发上坐的莫景后,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
她也不奇怪莫景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家,因为先前在她家住的那会儿,她给过莫景一把钥匙。后来他要离开时,她忘记把那把钥匙收回来了。
本想着他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把钥匙留在他身上也没什么用。没想到他今天倒是把这把钥匙派上用场了。
许木筱换好鞋后,走向沙发。
莫景此刻正环着双臂,两腿交叠着。他浑身上下散着一股漠然,气质凛冽,给人一种疏离感。
哪怕是坐着仰视人,他身上的威势依旧不减,反倒有过甚之意。
不等许木筱先开口问他怎么来她家了,他冷声说道:“你是不是对他还旧情难忘?”
声音低沉厚重,又隐隐带了些逼人的不满。
许木筱知道他指的是早上那事,她倒了杯水,习惯性地坐在地毯上。
她灌了一口,语气平平:“没有。”
“不管是对谁,我都会做出那个选择的。”
莫景放下双臂搭在膝盖上,他身子前伏,靠近她。
他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跟亿和过不去?”
哪怕知道身前的这位是亿和的总裁,是自己永远也惹不起的大人物,许木筱看他的眼中依旧不带任何惧意。
一如当初误会他一样,她脸上没任何波澜地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弱者有什么好处吗?”
莫景眼睛半眯起,稍有兴致地盯着她。
许木筱说这话本就不是为了让他回答的,在问题问出的下一秒,她又自顾说道:“他得到的同情永远都比强者多。”
莫景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那么想成为强者?”
许木筱:“因为我不想得到别人的同情。”
她的声音不响,但字字掷地有声。
她知道自己骨子里就是个敏感的人,别人的同情到了她眼里都会变成像是在看一条没人要的可怜虫。
所以,她努力地想做到最好,努力地想让别人都认可她,努力地想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莫景注视了她几秒,忽地起身。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说道:“你最好是这么想。”
“你要知道,你的每一次心软都有可能成为别人踩死你的契机。”
耳边的热气消失,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
随即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许木筱怔愣地坐在原地,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说过的话。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仿若随着空气的流动散去。
耳边是寂静的一片。
*
翌日。
休息的时候,夏琳又一次把许木筱叫了过去。
这一次,不是再像昨天那般谈论事务,但也与昨天那事有七八分关系。
是时照找的她。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时照和她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见她来了,时照放下手头的事务,双手支着下巴问道:“方便问一下你和亿和的总裁是什么关系吗?”
许木筱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坦然地回答道:“萍水相逢,救过他一次,仅此而已。”
时照别开视线,若有所思:“就这样?”
许木筱笑着反问道:“不然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时照摇了摇头:“看来他只是想报个恩,你昨天做得很好,先回去吧。”
许木筱点了下头,出门之际,她似乎听到了身后喃喃的一句:
“像他这样的,居然也会懂得报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