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狸末

19、亲情

　　几天后，临近傍晚，叶矝来把咪咪接走了。
　　没过多久，门铃声再次响起。

　　以为是叶矝什么东西忘拿了，她匆匆跑去开门：“是落了什么吗？”

　　只是当门完全打开的那一刻，许木筱看着眼前宽大的身影，眸光一顿。

　　先前慌忙的情绪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道不明的情感在蠢蠢欲动。
　　她垂下眼睫，问道：“你怎么来了？”

　　莫景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一直沉默着。

　　许木筱见他不说话，侧身让了个位：“要进来吗？”

　　莫景还是没有回应，但步子已经跨进来。他熟练地换了双鞋，熟练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许木筱关上门，走到沙发前。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目光里是只有彼此的存在，但谁也不开口。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莫景沉厚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
　　“许木筱，给我做一顿年夜饭。”

　　许木筱头发披在肩上，黑发遮了半只眼。

　　她手掌高抬将头发往后拨了拨，语气平静得仿若几天前的事从未发生：“你知道的，我家里冰箱向来都是个摆设。”

　　莫景头仰着，并没有因此而打消这个念头：“我让钱业送过来。”
　　说罢，也不管许木筱同意与否，他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钱业像是一早就在她家附近等待着莫景的指示，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门铃声再次响起。

　　许木筱扭头看了眼门，随即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打开。
　　钱业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他礼貌地朝许木筱点头说道：“打扰了。”

　　在将手里的菜交给许木筱后，他也没有停留的意思。不等许木筱和他说上一句话，就转头站到电梯前等待电梯门的打开。

　　许木筱关上门，视线不经意从沙发上扫过，莫景还在看着她。
　　她提着那袋菜走进厨房。

　　以前两个人住的时候，她只会像个视察的来厨房逛一眼莫景做得怎么样了。而这一次，下厨的是她。

　　她不是不会做饭，只是嫌一个人做饭不好把控量，怕做少了不够吃又怕做多了吃不完。

　　但如果是两个人吃的话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她以前去奶奶家时也常常会帮忙打下手，所以做起菜来很快。

　　二十分钟左右，她把三盘菜端到餐桌上。
　　她朝沙发上看了一眼，接收到她的讯号，莫景起身往这边走来。

　　许木筱从消毒柜里取来两个碗，盛完饭后放到莫景身前，说道：“将就一下，做多了吃不完。”

　　莫景什么都没说，兀自端起碗吃饭。
　　他吃得很快，像是饿了好几天。

　　看着他的脸，许木筱脑海中突然想到件事。

　　她不打招呼地起身，也没注意到在她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追随着。

　　他看着她走到壁钩前，又看着她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后朝自己走来。

　　下一秒，莫景身前多了一张卡。
　　他抬眸，眼底蕴过一丝困顿。

　　许木筱坐下后，端起碗筷继续吃饭，边吃边说道：“你的十万块，还给你，密码是001115。”

　　1115，她救起他的那一天。
　　莫景将卡推回去：“我拿出去的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许木筱没有屈从，再次将卡推到他身前：“那你就当做是我先寄存在你那里的十万块。”

　　莫景知道，自己再推辞，将会是无止休的纠缠。

　　况且这个理由在他可接受范围之内。
　　他没再坚持。

　　一碗饭，他先许木筱吃完。

　　他放下碗筷，盯着许木筱开口道：“许木筱，我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

　　许木筱一愣，抬眼看他：“暴富？”
　　随即摇头笑笑道：“我不要。”

　　莫景微微颔首，像是一头狼在审视自己的猎物一般审视着她。

　　没几秒，他又听她说道：“虽然我的梦想就是赚很多的钱，但是只有自己老老实实挣的我花着才安心。”

　　他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他掌心放在桌面上，食指翘起，不时地敲打在中指上端。

　　眼神幽深难明，就像是，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

　　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中午。

　　许木筱坐在座位上喝着水，温玉走了过来她捏捏许木筱脸上那层薄得感觉不到肉的皮，不可置信地说道：“人家过节都是胖了，你怎么反倒还瘦了。”

　　许木筱腾出一只手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后，许木筱反驳道：“哪有，我也胖了不少呢。”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肚子，她所能看到的区域几乎都被她指了一遍。

　　“你看，这里、这里、这里…全是肉。”

　　叶矝听着拍了下她的大腿，骨头硌得她掌心疼：“得了吧你，都没几两肉。”

　　“话说，”温玉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年前的那一趟出差，加班费是多少？”

　　提到这事，许木筱就高兴。
　　她伸出左手，一个巴掌在她俩眼前来回晃。

　　“五千？”温玉瞪大双眼。
　　许木筱摇头，嘴角依旧扬着笑：“是五百啦。”

　　听言，温玉松了一口气：“得亏错过了，区区五百就想让我加班，根本没可能。”

　　许木筱开心地晃着身子，并没有因此而失去赚钱的喜悦。

　　叶矝起身：“一块儿去吃饭吧，听说今天食堂有饺子。”
　　许木筱：“行啊。”

　　到了食堂，三人打完饭后挑了个位置坐下。

　　聊天的话题一直没有中断，只是不知道怎么扯的又扯回了思禹的事。

　　温玉：“听说那块地一直敲定不下来，咱总裁现在好像还挺急的。”

　　叶矝啧啧两声道：“虽然说这事不归咱技术部管，但毕竟也事关咱公司，也不知道亿和和思禹是积了什么仇。”

　　温玉努着嘴，耸了耸肩：“不过思禹集团的总裁是真的帅，就是有未婚妻了。”

　　一提到他未婚妻，叶矝就被唤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憋着一股气说道：“他那未婚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玉抬眉：“真的假的？”
　　叶矝：“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尤其是那张讨人嫌的嘴。”

　　“不信你问她。”叶矝手肘杵了下许木筱，“是吧？”

　　从她们两人谈到城北一事时许木筱就开始心不在焉，后面的对话她也基本没听进去。

　　不知道叶矝在说什么事，她也只是附和的“嗯”“哦”了几声。

　　……

　　傍晚下班，许木筱走出公司大门的一瞬，扑面的冷风吹来。

　　许木筱打了个寒颤，她将双手揣进口袋里取暖。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天气越冷，她想吃雪糕的冲动就越强烈。

　　回家的路上刚好有一家便利店，她走到门边的冰柜上往里头探了眼。

　　再冷的天，里头雪糕的存货还是满满的。
　　许木筱拿了一个糯米糍，刚准备去结账，忽地感觉大腿根被人碰了一下。

　　她偏过头，在她身旁正站着一个小男孩，他看着约莫七八来岁，一张小脸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红扑扑的。

　　小男孩仰着头看她，眼里带着乞求的意味：“姐姐，可不可以也请我吃一个雪糕，一个就好。”

　　许木筱俯下腰，把手搭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你是饿了吗？”

　　小男孩手上抓着几份报纸，可怜地点点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许木筱皱眉，眼里满是怜惜，她摸了摸他的头：“咱不吃雪糕，姐姐请你吃点热乎的。”

　　听到她的话，小男孩开心的弯着嘴角：“谢谢姐姐。”

　　许木筱进店买了一份关东煮，顺便把糯米糍的钱也结了。

　　刚要找一个座位坐时，才发现便利店的位置都已经被坐满了。
　　小男孩拉拉她的衣角：“姐姐，我坐门口就行。”

　　许木筱扫了眼，好像也只能是这样。

　　她同小男孩一块儿走出来，刚要在台阶上坐下时，小男孩把手中的报纸铺到她的位置上，像是怕地板的灰尘碰脏了她的衣服。

　　许木筱把那份关东煮小心翼翼地放到小男孩弓起来的膝盖上。

　　因为饿，小男孩吃得着急。又因为烫，他又只能小口小口地咬。

　　许木筱撕开糯米糍的包装袋，放嘴里咬了一口。
　　刺骨的冷风再加上冰冷的雪糕，居然莫名的般配。

　　她垂头看了眼边上的小男孩，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提到这个，小男孩嘴巴嘟起，后背没频率地起起伏伏。

　　他小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那座天桥，说话的声音被哭腔带得含糊不清：“我前两天就在那儿玩，然后一回头，爸爸妈妈就不见了。”

　　他的鼻头连着抽了好几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木筱一听，知道他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

　　她耐心又温柔地拍抚着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等你吃完姐姐就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小男孩抱着那碗吃了不到一半的关东煮，小手在脸上抹着泪：“姐姐，你说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许木筱怔愣了下，鼻头莫名一酸，眼底像是有情绪在翻涌。

　　她摸了摸他的头，嗓音一下子有些哑：“怎么会呢，爸爸妈妈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怎么会不要你呢。”

　　小男孩抿着唇，哭声渐收，说话的声音还带了点鼻音：“真的吗，姐姐的爸爸妈妈也很爱姐姐吗？”

　　许木筱嘴巴微张，眼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圈。她眼眸闪了闪，提着唇笑道：“当然。”

　　得到了许木筱的答案，小男孩像是放心了，他抹干脸上的泪，继续低头吃东西。

　　忽地，身前一阵声音传来：“店里有座位了。”

　　许木筱猛地抬头，顾殇周正的身影赫然立在她身前。他一只手插在裤口袋里，脸庞宛若被冷风雕刻过般立体。

　　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巴，他脸上的一分一寸都仿佛与冷风融为一体，不带一点温度。

　　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他的话后，许木筱往店里看去，那里果然空出了几个座位。

　　许木筱让小男孩进去坐，自己跟上的同时不忘回头对身后那人说了句：“谢谢。”

　　只是刚坐下没多久，顾殇也提了一袋东西坐过来。

　　这里的位置没有规定谁必须坐哪，他有挑选的权利，所以许木筱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等小男孩吃完时，顾殇也草草解决了晚饭。

　　看到许木筱和小男孩要走，他主动提了句：“我有车，可以送你们去警局。”

　　刚刚在门口的话，他都听见了。
　　许木筱回绝：“不用了。”

　　顾殇冷眸笔直地注视着她，他气质凛冽，话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不觉得你让一个陌生人送会比让一个熟人送更安全。”

　　许木筱垂头看了小男孩一眼，他两只小手抓在自己的袖口处，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与她而言是无所谓，可从保障小男孩的安全角度出发，顾殇说的不无道理。

　　思索片刻，她客气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上了车，许木筱和小男孩坐在后座。虽然刚填饱肚子，但小男孩的手还是冷冰冰的，许木筱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他身上。

　　顾殇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什么也没说。
　　车子在大马路上驶出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