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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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还在坚守岗位。
虽然说车不好打，但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还是打到了一辆，只是车费是平常时的两倍。
因为通行区管的严，她的小区那边严禁不能在门口停车，司机只能将她送到十几米开外的路口放她下来。
小道上的树影遮蔽了天上少有的月光，整条路黑漆漆的一片，显得阴冷森严。
有风吹过，枝叶相碰沙沙作响。
许木筱将肩上的包带提了提，把风衣裹紧了些。
风停，树叶停止摇晃。
空气一片沉静之际，她的耳朵对四周的声音比往常时更加敏感。
黑夜之下，有人刻意在她身后压着脚步声。
她手下意识地覆上背包，手指慢慢滑进包里取出手机。随即脚步加快，一边往前一边解锁着。
或许是过于心急，连连输入几次密码都显示不正确。
身后那人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脚步声不再掩饰，几乎是在一瞬变得急促。
许木筱也顾不了那么多，加大步子往前跑。
寂静的夜里，不同频率的急促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只是终究不敌身后那人。
在她嘴巴张开，“救命”二字还没喊出之时，后脑处突然传来一记重击。
她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随后陷入无尽黑暗中。
再次睁眼。
眼前是陌生的一片。
密闭的空间里没有窗，光线从外面投不进来，到处都是一片昏黑。
她分不清现在是半夜还是早晨。
或许是坐久了，许木筱的双腿麻得不行。她刚想起来走动走动，却被那不曾注意到的限制绊住了路。在站起来的那一瞬，因为腿脚伸不出去又踉跄地坐回了原位。
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被一条绳子紧紧束缚着。
身体的感官慢慢苏醒。
不止是脚，就连两只手也动弹不得。
她尝试去挣脱开，奈何绳结打得太高，她根本碰不到。
或许是她的挣扎的动静过大，吵醒了正在沉睡的某人。黑暗之中，她听见一声：“你醒了呀。”
她下意识地周围看去，尽管四周全被黑暗笼罩着，但至少也能将家具的轮廓看个大概。
只是在她视野所及之处，始终没扫到有人的轮廓。
忽地，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
她转过头，一个人正从她背后站起。
幽深的瞳孔在黑暗里隐隐透着光，许木筱隐约可以看到他嘴角勾起的嘲弄又兴奋的笑容。
她反射性地从她所坐的椅子上弹开，下一秒，腿骨压着地，一阵阵吃痛。
黑暗似乎对那人很有利，他注视着许木筱的一举一动，随即像是看戏一般满意地笑出尖耳的声音。
他开始朝许木筱走来，想欣赏她的更多反应，想看看她在绝境之中不断后退露出惊恐的表情，想听听她挣脱不得的跪地求饶。
他想让她像一只地底的蛆虫一样，为了活命，腐朽地出卖灵魂。
只是他想看的一切全都没有看到。
她心中像是没有丝毫恐惧，哪怕知道他可能在下一刻立马掏出一把刀来捅死自己，她依旧只是静静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距离与她越来越近。
直至在她身前蹲下身子。
哪怕是当他的手掌捏住许木筱的下颚，哪怕是他的瞳眸变得阴狠嗜血，她依旧没有任何的躲闪。
就好像是，接受了这一切。
就好像是，生与死早就和她无关。
那人眼睛半眯起，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个洞来。
随即，他松开手，毫无逻辑地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蓦地，许木筱问了句：“那天小区里遇到的人，是你吧。”
笑声戛然而止。
他歪着头，又开始打量着她的脸。几秒后，他发凉的手指覆上她的脸，薄硬的指甲划得她的脸生疼。这像是一种警告，警告她如果不听话，下一次划在她脸上的可能就不只是指甲了。
他黑眸闪着光，期待地想从她眼中看到惊恐的情绪。
可他依旧没有得逞。
他猝然暴怒地将手边的被子往地上一摔，伴随着清脆的响声，杯子瞬间裂成碎片。
少许溅起的玻璃渣刺进许木筱的脚腕处，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还是一声不吭。
她看见身前的那人拿出手机，亮起的微弱的光让她看清了他的脸。
脸庞瘦削，两边的颧骨突出，胡子像是几个星期没刮一样邋邋遢遢地挂满了唇线一周。
像是看到了什么，他兴奋地又大笑起来，鼻息激动得乱了频率，胸前也一鼓一鼓的。
下一秒，他把手机屏幕朝向许木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莫景的照片。
在仅有的光源旁边，那人瞪大双眼，嘴巴笑得僵硬：“这个人你认识吧，是你救了他吧。”
许木筱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她嘴角弯着浅浅的笑：“怎么，你想用我来要挟他吗？”
那人闭着眼，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仿佛已经沉浸在莫景向他求饶的愉悦中。
“你说，你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呢？”
许木筱笑出声来：“不重要，如果你想用我来威胁他，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这个力了。”
那人摇摇头，一副俨然一切已经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你说的不准。”
他转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传来电话的嘟嘟声。
一秒。
两秒。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
当电话响起熟悉的机械的女声时，他脸色陡然一变。
他挂断电话，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通。
直到三十多秒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声音很冷。
许木筱认得出来，那是莫景的声音。
不止她，那人也听出来了，他偏过头带着深意地从许木筱勾了勾嘴角。
像在提醒她，好戏快开场了。
那人开口，脸上透着一股惬意，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莫景，是我，江城。”
那头沉默着。
江城并不在意，他继续晃晃悠悠地说道：“你猜猜看，现在谁在我旁边。”
说罢，他猛地揪了一把许木筱的衣服，许木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出了一声。
江城笑得更畅快。
“莫景，现在，要么你自己去死，要么我就把她杀了。”
“你可要想清楚，她可是救过你一命，你不会要恩将仇报吧。”
江城讲得又急又缓，他癫笑得忘乎所以，仿佛已经看到莫景死在他面前的样子。
良久，那头终于开口。
“她的命，与我无关。”
语气依旧冰冷。
冰冷到原本都已经知道结果了，但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一刻，许木筱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咯噔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下坠。
下一秒，无情的嘟嘟声再次响起。
一盆冷水从江城头顶浇下。
他又一次开始癫狂起来，像是发了疯似的，脚跟不停地踹向墙面。
心头的怒气压不下，他嘴里又呢囔着一些许木筱听不懂的话。
许木筱坐在原地，手脚动弹不得。看着他发癫的样子，她淡淡地说道：“我早跟你说了，我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她早就认清了这一点，不管对谁来说，她永远都是不重要的那一位。
听到她的声音，江城像是吃了一记定心剂一样，忽地平静了下来。
他蹲到她身前，深不见底的黑瞳直视着她，嘴角带着不明的笑意：“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
好像再多的威胁对许木筱都没用，她嘴角依旧残存着那一抹浅淡的笑意。
“我有时候确实挺无所谓生死的。”
她的声音通透微冷，从她的声音里似乎听不出任何的留恋。
兀然，许木筱的肚子叫了一声。
江城眉梢抬了下：“饿了？”
许木筱不否认：“你给做饭吃吗？”
江城低头哂笑了声，什么也没说，摸着黑走向一处。
五分钟后，他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他解开许木筱手上的绳子，也不怕她会逃跑，自顾坐到椅子上，语气懒倦地说道：“吃吧。”
许木筱自己用手解开脚上的绳索。因为绑久了腿麻，她小步地挪到桌前，拿起碗上的筷子开始吃面。
吃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就不怕我在面里下药。”
话里还含着饶有兴致的笑意。
许木筱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是对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神情：“随你。”
江城沉闷地哼了一声：“你既然不把死放在眼里，怎么不想着去自杀呢，早点死早点轻松不是很好。”
许木筱摇摇头，意外地认真：“人活了那么久，对一些人、一些事，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江城瘫靠着椅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他抽了一根，点燃后两指夹着在嘴里吸了一口。
弥朽的空气中瞬间多了一股呛鼻的烟味。
江城两指捏着烟倚着椅子上沿，嘴里无所谓似的说道：“吃完你就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许木筱眸光顿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不杀我？”
江城：“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很乐意？”
许木筱摇头：“你放我回去我当然开心，只是不理解。”
江城又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我只想他死。”
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报复莫景。
至于其他人，他没想伤害。
现在方法试了，对莫景不管用，她也该回到她原来的地方了。
许木筱笑了笑，她站起身，拿起椅子上自己的背包。
刚要出门时，听见一句：“桌子上，你的画板，记得拿走。”
果然是被拿了。
许木筱又折回来一趟，手掌在桌面上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块木板。
她拿起来往门的方向走，经过江城时，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放到江城腿上：“新年快乐。”
她继续走，当手放上把手的那一刹，江城又说了句：“左左右左右。”
一时间有些不明，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那是她出去的路线。
这里密不透光，空气又有些稀薄，应该是地底。
地底的构造她不清楚，如果没有人指引，她或许只能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最后又撞回原地。
她偏头，想了想还是对半瘫在椅子上的江城说了句：“建议你能收收自己的性格，你过激的性子很容易被人利用。”
也不等他回复，许木筱打开门走到廊道。
这里果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黑得不透光，只是在两侧长长短短的出现了好几个拐角口。
她按照江城提醒她的，左左右左右，在最后一个拐角口处，她终于见到了刺眼又盼求的阳光。
这里是哪她不知道，但好在这里算不上偏，因为大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少。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将她送回公寓。
直到脚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感觉如释重负。
蓦地，她瞥见正躺在沙发旁的咪咪，猛然记起早上还没有给它喂狗粮，这会儿都已经是中午了。
她手忙脚乱地取来咪咪的饭碗，往里头倒了一碗狗粮。
边看着咪咪吃着，她边伸手抚了抚它的头，脸上是道不尽的歉意：“咪咪，对不起了，饿着你了。”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又像是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咪咪头往她腿边凑去，脑袋在她手中蹭了蹭。
仿佛也在安抚她。
等到咪咪吃完了，许木筱整理了下后回了房间。
她疲惫地躺到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自己这样也算是被绑架了吧，只是从自己消失到回来，没一个人是知道的。
突然记起莫景曾说过的那句：
“没有人会管你死活。”
她自嘲地嗤笑一声。
确实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江城那睡了也算是挺久的，可现在还是又累又困。
迷迷糊糊中，她闭上了眼。
场景一转。
她再次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只是这一次，她内心终于有了恐惧。她看着四周无尽蔓延的黑暗，哭着、喊着有没有人能来带她出去。
良久良久，她耗尽了自己全部的体力，四肢已经瘫软在地上了也不见一个身影出现。
猝然间，身后好像有一道光传来。
她转过头，在看不见尽头的地方有一束微弱的光照到了她的身上。
光代表着希望。
一瞬间，她仿佛又恢复了生机。
她站起身，循着光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爬起了又摔，摔倒了又再次站起。
每走近一步，光就耀眼一分。
她渐渐地接近光源了，一切就快到尽头了。她几乎是积着全身的力往那一处冲去。
所有的光线似乎变得有形，她伸出手想去捕捉。却在下一秒，脚底踩空，身子仿若失重般地向下坠去。
那股清晰地坠落感一下子将她心中的恐惧放大。
她仿佛做了一场无用功，随着坠落的加深，她离光越来越远。
直到跌至地底、粉身碎骨的痛感传来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
光的尽头是深渊。
惊醒。
额角有几滴汗落下来，这一场觉她似乎睡了很久。
她侧身，视线落在窗外。
黑云聚拢在天空，层层叠叠中有一块地方像是破了块大窟窿，云层之内的阳光呼之欲出。
昏黄的霞光与周遭的灰暗相汇。
她分不清它是黑夜的告示还是黎明的预征。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