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47、不行 3

　　善哥来的很快，车门一开，赶紧拉着他上车，好像做秘密工作似得，把自己保护得象熊猫。
　　善哥是个很称职的生活助理，因为长得特别高大，身高都要一米九了，所以还兼着保镖工作。原来的助理只有陈敏行，兼着工作和生活助理，经历了那次被粉丝围堵后，大家都怕了：那次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二十分钟都没走出，自己领带被扯到了脑后，把脖子都勒出了红印，外套口袋里还被塞了一张用口红写的电话号码的便签纸，白球鞋被踩成花球鞋，身上被多人摸过，整个保安队伍反而近不了身，形同虚设。这种情形之前也有，但那次是最严重的，被堵在汹涌的人墙里，自己一个高个子都产生了无力感、窒息感，个头娇小的陈敏行都被吓得哭出来了。后来大家分析，也不能怪粉丝太热情，那种场合，人蛇混杂，围着的可不全是善意的粉丝。所以，自己后来不再拒绝公司给自己配男助理了。也幸亏有善哥，心很细，着实帮自己解决了很多问题。
　　善哥怪自己怎么一个人走这么远？不安全怎么办？

　　其实有时候自己也厌了，不喜欢这种不自由、不痛快的生活，想当年自己十七八岁时，成团不久，工作不算多，工资也不多，除了演出，生活中认识自己的人很少，那时活得多么恣意、快活！就算后来限韩令，工作更少了，收入更少了，在外的名气虽说已经积累了一点，仍处在担心随时可能被浪潮湮没的状态，但唱着自己喜欢的歌、跳着自己喜欢的舞，从事自己热爱的工作，有时忙碌，有时闲散，自由自在，哪像现在这般，行程忙得要死，看着风光，意气风发，实质防这防那，小心谨慎，不能随便说话，不能任性做事，活得不如一个普通人。
　　反思反思自己，也不是一个乱来的人，虽然身处一个容易浮躁、奢靡的环境，但妈妈爸爸一直拎着自己的耳根，耳提面命的，就怕自己走歪路，所以从小到大，自己也没真正谈过几次感情。
　　是不是入行早也不是一件坏事？自己对于这行的行业规则过早看透了，很难真正地去为什么人和事去动心了。

　　要说女朋友，喜欢过的呢，也是有几个，年少时，最喜欢白雪纯，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六岁，还是个有着婴儿肥的娃娃脸的少女，很漂亮很可爱很天真，但性子有点野。她也是主学跳舞的，两个人算是同门师兄妹，经常一起交流心得，不知不觉地，心里便装了她的影子，遵照公司规则，两人心照不宣，小心翼翼交好，但凡见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自己都会都想着她。后来大家各自成团了，各有各的忙碌，我们“ROCK BURN”是公司的主打，发展得更好一点，自己挣得也多些，就常常买点自己觉着新鲜好玩的东西，偷偷带给她，也会给她买女孩子们喜欢的名牌化妆品和包。
　　那时两人都刚结束培训生生活，刚刚正式入行，只要有点演出机会，哪怕天南海北，团队都要去争取，都不会放过，于是两人渐渐聚少离多。自己憧憬着等过几年，自己挣到更多的钱了，就让她退圈吧，办个舞蹈培训班什么的，从此不用再受到娱圈规则的束缚，让她自由自在点，也可以安定下来，将来结婚也能照顾些小家庭，过另外一种生存竞争不那么激烈的生活，留自己一个在外打拼就可以了。
　　可是谁知道呢，随着大家越来越忙，相聚时间越来越少，后面只能通过视频来沟通，到后来，连视频也变得珍贵起来，只能通过公司大群出的通告来了解到她在忙些什么。有一次，一起的兄弟玩笑式地说，大家知道吗？公司女团的姑娘们全部被干爹们“攻陷接管”啦……娱乐圈里的“干爹”是些什么角色，这个大家都知道，自己心里不痛快！好不容易找到她，很生气地去责问她，结果她说，团里的人都认了干爹，都比她混得好，自己要想在圈里有更好的发展，认个干爹算什么。再说，你能帮我些什么呢，反倒来质问我？你有什么权利？

　　如果白雪纯算是自己的初恋，那么这段十七八岁时候的初恋，还没怎么开始，就结束了，无声无息，湮没在娱乐圈的光怪陆离里。
　　后来自己除了跳舞主业，还训练赛车，还学唱歌、录综艺、拍戏……陆续认识不少女孩、搭档过不少女孩，有老练精明的、有故作清纯的、有凭背景硬自己一直端着的、也有风风火火如同男孩子性格的……基本大家都处得兄弟般，难以产生男女之情。圈里的爱情，是稀世绝珍，自己基本不指望了。经常有采访问自己，“作为一名拥有千万微博粉丝的优质爱豆，能跟你的粉丝们分享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嘛？”因为自己入行算早，与自己搭档的基本都是年龄比自己大些的，自己的那些粉丝也是以已经参加工作的白领为多，所以自己就投其所好，说自己喜欢姐姐型、御姐型、或者性格温柔可爱会照顾人的，或者可盐可甜的，总之能囊括到所有的性格就最好了。至于长相，往往就是周围触目可及的人是些什么类型，反着过来说就行，比如见到一位短发的，就说自己这段时间喜欢长发的，对方很苗条，就说喜欢健康型的，等等，等下次采访，喜欢的类型可能又变了，其实有多少人还记得你上次说的喜好呢，反正娱乐圈嘛，娱乐就好了，而唯一不变的，就是自己喜欢姐姐型，反正周围人基本都是姐姐，就算已经妈妈年龄的，叫姐姐也好使。
　　自己在表达方面，确实也不是一个很活跃的人，慢热、话少，不过也无所谓，圈里多的是伶牙俐齿的人，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文化低，口拙，没有文凭，偶尔出口成个章，反而能成为热点话题，让大家惊叹议论一番。这种人设反而激发了一部分人的“母爱”心理、“保护”心理。现在社会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大学毕业，甚至更高学历，对于我这种只有初中文凭的异类，大家就宽容多了，激发了她们对我的怜爱，好像我没有读高中读大学很可怜似的，有不少键盘侠甚至去搜索我的出身、家庭背景。好在营造神秘感也是爱豆的一种需要，所以对我的家庭背景，公司基本是保密的，我自己也尽量保护，不让家人受到骚扰。
　　我营造的是叛逆中透着乖巧、看似桀骜不驯却没有实质性劣迹、形象漂亮却又不是一个“娘炮”的人设，我唱歌、跳舞、赛车、潜水、滑板、打篮球，这些是我自己也确实爱好的体育运动。这样一个不太听话、我行我素、又酷又拽但有时候又乖巧呆萌的人，出现在娱乐圈，既像你邻家的男孩，又是一个你靠近不了的爱豆，这种人设，收割了极多粉丝，行成了张一川独有的粉丝经济。
　　说是人设，虽然是公司帮我立出来的，但也是根据我的经历来设计的，离我真实性格也相距不远，只不过是被美化了，所以我也不用太勉强自己去“装”，可以说，在工作中，我是如鱼得水般自如，除了生活中的不自由。但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个道理我懂，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已经不是那么喜欢这种生活罢了。

　　如果说工作中产生感情的，女孩较少，男孩却有一个，就是萧子昇。
　　“天问”是部“双男主”剧，所谓双男主，实际上就是两位男主在戏中一开始互相不对付，在行走江湖的路上，因缘际会，互相了解，互帮互持，最后惩奸除恶、携手天下。这种桥段，把其中一位男主换成女主，也一样成立。只是大众看多了俊男美女的卿卿我我，偶尔换换口味，反而会更新鲜，更博人眼球。其实这几年这种双男主剧也有好几部，但既要拍出那种荷尔蒙的味道，又要保证能过审，剧情还要跌宕起伏的好看，制片方在服化道上要舍得花钱，导演也不脑残，多种因素复合，这种机会并不多，而我幸运地遇上了“天问”，萧子昇也是。昇哥本身是个温柔的人，剧中的角色“他”，勇敢、善良、美貌、娇俏，古灵精怪、还心怀慈悯，武功高强、一腔孤勇，这种角色带着巨大光环，不能让人不爱，演着演着，在剧组特意营造的气氛下，大家都真的沉浸进去了，把自己代入了角色，我也陷入了对剧中他的角色那种欲说还休欲罢不能的情感，当然在外，我们仍然称是兄弟情，其实照导演的说法，“该拍的都已经拍了”，“其他你们自己去品，去细品”，“一千个读者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你看出来什么就是什么”，“你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可是我们却“什么都没说”。“仙气飘飘”“情深义重”“携手战邪魔”“并肩闯江湖”这些热血桥段，感动了观众，其实也首先感动了我们，我很少有拍戏拍到这么酣畅淋漓忘我投入的，直到戏“杀青”了好长一段时间，还走不出来。昇哥比我更走不出来，我们在戏中携手，在戏外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正因为这种“沉浸式”表演，或者已经不是表演，是“真情实感”外泄，所以剧播出后，那些粉丝们比我们还要陷得深，从而，除了我们各自的唯粉大增外，还行成了一个新的群体，CP粉，这些CP粉行成高端的粉丝群，不仅会玩键盘，对我们代言的商品更拥有超强的购买力，因此这部戏给我们俩，甚至剧中其他的配角们，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带来了很好的宣传效应，更在资本的运作下推动下，粉丝经济运营得相当好，大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意识到我和昇哥在剧结束后有一段时间了仍走不出来，导演和双方公司经纪人都要求我俩不能再见面，昇哥因此有点抑郁，我也产生了一种被“强拆鸳鸯”的失落感，可以这么说，如果昇哥是女的，这部剧后，我可能就会爱上他，真和他在一起。
　　然终究他非“婵娟”，在公司的强压下，在家人的担忧中，我也强迫自己，从这段感情中拔身出来。我和昇哥约定互删通信方式，这段感情终于算是无疾而终。可是记性特别好的我，怎么会删了就忘了呢，我还是忍不住去关注他，知道他哪一天酗酒了，知道哪一天他和哪个女资方在酒店开房了，直到经纪人告诉我，我的某个刚刚谈好还未来得及官宣的商务被他截胡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娱乐圈更是江湖。
　　我放下了。虽然年长了，但自己的抵抗力却并没有增强，又因投入更深，这段感情伤我，比跟白雪纯那段，要更深重。
　　从此，对娱乐圈看得更透，对人性看得更透，人，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动物。

　　社会上流传的马薇薇和我，怎么说呢，其实我和马薇薇还真是朋友，是哥们。马薇薇是个情商不高但很简单很热忱很义气的人，最初她和她的那帮富二代朋友，是有“泡”我的心思的，尤其她那个最好的朋友雪莉。她们通过资本、通过公司高层约我，称我是圈里最有潜力的爱豆，愿意出资捧我，只要我定期跟她们玩。我不答应，对这些自我感觉特别好的富二代，我也有我的一套相处模式，最终，我和马薇薇成了好友，她的那个朋友雪莉，却因此和她翻了脸。马薇薇知道我家境也不差，自身也已有不错的积累，骨子里也强硬，不是会为金钱去低三下四的人，她倒欣赏起我来，并且我俩，因着两个都是低文凭，没文化，“臭气相投”，惺惺相惜，反而成了能互相说得上话的好朋友。

　　公司私下有规则，艺人不能随便恋爱，谈恋爱要报备，否则如果给狗仔发现，公司不会帮我们去处理公关事宜。我这几年发展勉强也算顺利，是公司的摇钱树，这两年更自己成立了工作室，有了自己的专门经纪人，有自己组建的专门的团队，其实自主性算强的了。今年年初和公司老板吃饭，她跟我说，我也出道六年了，算上练习生时期啊，入圈时间很长了，也算是有成绩的老艺人了，如果想要谈恋爱也可以，说不定能借此引发新话题，带事业更上一步，但要注意好分寸，遇到情况必须要和公司报备，以做好公关。但不要结婚，因为对艺人来讲，恋爱和结婚是两道分水岭，尤其结婚后，掉粉是必然的必然。我还处在事业上升期，还可以走好几年上坡路，再多吃好几年爱豆饭。而作为一个男星，结婚后，基本上只能走“实力派”路线，只是这种转型会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相比女生，这条路还是要好走些，她现在为公司的几个女孩子担忧，实力不足，还蠢蠢欲动，真是蠢！ 无论如何，“爱豆饭”比“演员饭”要更容易吃，要尽量延长这段时间。
　　其实老板多虑。老实讲，家里的爸爸妈妈、伯伯婶婶，还有奶奶姥姥他们，倒是希望我可以早日成婚。但是我，根本就不想。
　　经历了多次戏内的爱情和婚姻，古代的、现代的、架空的，感情疲惫麻木了，更见多了现实生活中的分分合合，老实说，自己对于婚姻一点都不向往、没兴趣。虽然，自己的原生家庭，可以说是和谐的、平稳的，但也曾经听到妈妈和爸爸背着自己争吵，妈妈骂爸爸照顾那办公室个“狐狸精”，无耻；伯伯家里婶婶那么强势，伯伯贵为局长，依然在家里没啥地位，哥走了后，家里更是暮气沉沉。据说，爷爷奶奶是对模范夫妻，那又怎样，爷爷走得早，虽然两个儿子把奶奶照顾得挺好，但精神上还是孤单的吧，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结婚，还不受这种“心”苦。其实，自己这种心态，跟家里也没有太大关系，自己就是不乐意结婚，觉得没意思，更不想将来还要为家庭为孩子所累。谈谈恋爱么，倒是可以，可是也没啥激情，没什么动心的人。
　　喜欢自己、崇拜自己的人，还是有的，比如那些粉丝。但是粉丝，只是陪伴一段时间的朋友，它会因为一个舞台粉上你，又会因为另一个舞台脱粉，甚至回踩你。这是现实，自己不能迷失。面对别人的赞美或贬低，崇拜爱慕或者诋毁诽谤，都要看淡，保持无感，所以只有做孤独的自己。
　　拍戏的时候，也知道有的演员，拍着拍着，就到一个房间去了。也不是没有人明示暗示过自己，但自己，好像激不起那种激情，更不想为任何原因，勉强自己去做那种事。于是，有人就借题发挥，说我和昇哥两个，都是“gay”，所以那个戏才演得那么好。难道我为了打破人家的偏见，就要去迎合、满足她们？“gay”就“gay”，我又不在乎。
　　自己对于婚姻对于家庭没有兴趣，也并不是说自己就是一个多么游戏人生、一个多么随便的人，确实，当苏樱说想“买自己的精子”时，自己虽然震惊但还是随意地答应了她。自己真是太随意了，如今碰到尴尬了吧。
　　对苏樱，自己其实一直保留着一种尊敬，甚至敬仰的心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