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48、第二十五章 下手

　　苏樱那天从医院落荒而逃后，自己的心情反倒是放开了，当时真是太尴尬了，对不起那个专家，他可能没有从遇到过自己这样神经病的“病患”吧。
　　最可怜的是张一川，可能人生中从没经历过这种尴尬和“羞辱”，被人说“不行”……哈哈，想到他仓皇而出的样子，就要忍不住大笑。
　　“试管”这事黄了。不过，正是如此，倒反让自己回归到正常生活中来，没有选择、无法选择，反倒让人不纠结、不烦躁了。
　　但愿张一川，也忘了这件事吧。
　　生活插曲、插曲！是自己魔障了，考虑不周，抱歉、抱歉！

　　这一阵子的烦躁，其实跟工作也有一点儿的关系。公司前阵子任命书下来，Jason被提为总监了，也许为了平衡和安慰苏樱，还给出了一个副总监的位置，公司以前是不设副总监这个职务的。提了副总监后，给她的指标和任务更重了，工作的难度也增加了，好的项目不过来，那些难搞但标并不大的项目都往这边来。连实习生钱小寒都看得出来苏樱这边比其他组辛苦多了，“樱姐这边要我帮忙做什么，我随时候着！”态度很不错，也义气，就是能力有待提升。

　　江涛又出差来海城，约她和其他的他的朋友和老同事聚会。
　　他基本上每年要来参加一次医药系统的研讨会，研讨会结束就是展销会，他是跟着领导一起来的，领导开前两天的研讨会，他安排后三天的展销会。所以前两天时间他会闲着，就约朋友吃饭、K歌、打牌。
　　江涛知道苏樱的事，渠道是邝晨那边。邝晨虽然在美国哈佛医学院留学，但和顾南星和苏樱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大学毕业后接着在B大读硕，毕业后在学校当了两年助教，又去哈佛读博，现在在那边实验室攻读博士后。
　　以往江涛组织的这种聚会，苏樱只要不出差在海城，一般总是去参加的，虽然自己不太喜欢，但也尽量去融入。对于他，起初，自己多少有点内疚，但是，他每次都能把气氛搞得很宽松自在，让人毫无心理负担，只感受到老同学老朋友相聚的欢乐，苏樱就觉得是自己小家子气了，从而也释怀了。
　　但一山出事后的这两年，她就没有再去过，不仅是他组织的聚会，其他什么娱乐性质的聚会，都不会去参加，除了是为了工作的商务性质的。可是他还是会照常通知她，而且以很平常的态度，仿佛不知道她的事似的。她就以为他真不知道。
　　这一次接到约请，苏樱刚刚结束了“试管”的乌龙，工作方面也刚刚有个阶段性结束，正处于一个小空挡，在放松的心情下，想了想，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也是自己的一个里程碑，说明自己想“入世”了，愿意去参加娱乐活动了，而不是纯粹吃个饭而已。也算可喜可贺的一大进步。
　　而江涛为此心情雀跃。

　　早在自己当年离开海城时，江涛就告诉自己要把对苏樱的执念，放下了。但既然被称为“执念”，那它就注定不是那么轻易地消逝，它会时不时地回来，提醒自己。好几年过去了，其实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同事和朋友都有给自己介绍过他们的亲朋好友或者亲朋好友家的孩子，父母亲当然更是着急，相比起妹妹，一毕业就和青梅竹马结了婚，现在孩子都三岁了，父母对自己实在头大，现在，父母、妹妹都把他的何时能结婚，作为家庭的最大一件事来对待。自己知道他们的焦虑，也去努力尝试配合过，可是和那些女孩子一交往，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感到引不起共鸣，产生不了任何激情，过后自己的脑海中就会出现苏樱，从入学初见，一起实习，一起参加各种活动，散步聊天……没有办法，努力了还是觉得其他的人都不行，一种“曾经沧海”的感受，可惜的是这片“沧海”从来没有属意过自己，而自己却投入了这些年，但是“我爱你，却与你无关”。这些年，漂亮的也见，温柔的也见，有的女孩甚至很主动地多次跟他相约，可是没有一个能成功地闯进自己的心田，因为自己不想将就。想自己，长相、学历、工作都不差，自己对于另一半的要求也不高，或者说，是没有要求，但就是没有合适的，没有哪怕一时心动的，就这样拖着，对自己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到三十岁，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如果她不嫌弃自己，就定下她吧，反正自己的“爱商”极低，就这么着吧。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谁知道遇到这件事，自己咋就这么轴呢？轴到最后，也就极简了吧。
　　苏樱后来发生的事，她肯定是极苦痛的，可是自己也帮不上她一点，也无法去帮。自己不是趁虚而入的人，在她这儿，也行不通，除非她自己愿意。想当年，在她空窗的那几年，自己也始终没有能走进去她的心，她对自己确实是无意的。所以，就这样远远看着她，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悲伤吧。
　　然而这一次，苏樱的爽快答应倒是在自己意料之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蛮长一段时间过去了，自己也是希望她心理痊愈的不是吗？只是当幸福砸来时，自己有点不相信罢了。“幸福”是对老同学的关怀得到回应，也许还能有点别的，谁知道呢？
　　还是老套路，下午到，打牌，晚饭，然后歌厅唱歌。不过，这次的规格有点高，吃饭是在著名的“金贸”旋转餐厅，歌厅是高端的私人会所。
　　苏樱到的不算早，但看着一群人在打那牌，又觉着无聊。其实苏樱打牌倒是很厉害，她体育、娱乐细胞一向缺乏，除了打牌牌技好，中学时和陆纭组队，在一群玩家中所向披靡，主力是苏樱，陆纭只是因为太了解苏樱的套路，所以配合默契罢了。去过张一山部队一次，休沐日也和他的战友们一起玩过，被他们赞为“美少女战士”，“女杀手”，让一山骄傲得不行……如今已经好几年没有玩牌了，现在居然觉着很没意趣。只盼着早点晚饭，吃完回去。
　　可是在江涛如沐春风的招待安排中，气氛太好了，大家情绪都很高，尤其他之前单位的同事文菲，说很久没见着苏樱了，非拖着一起去歌厅。苏樱今天确实闲着，那就去吧，从个众，正好能帮江涛照应那几个喝得有点高的女性朋友。
　　歌厅么，再高端，音响效果再好，也顶不住五音不全的旁友的轰炸折磨的。苏樱唱了一首自己认为最拿手的歌以后，不敢再唱了，自己这方面的自知之明是有的，虽然大家很给面子地鼓了掌，但自己心里还能没点逼数么。

　　眼看一个小时过去了，苏樱借口出去找洗手间，去外面透透气。文菲对她指指大包厢里的洗手间，门缝隙着，没人，苏樱摇摇头，还是出来到外面去。
　　拐过走廊角，眼看厕所标志就在眼前，怎么也没想到，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居然有点像张一川，他可能有点喝多，刚用冷水洗了脸吧，此刻脸颊上，刘海上，都带着水滴，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颗小水珠。他抬头，用有些迷蒙的眼睛看着她，显然也很震惊：“苏……苏樱？”
　　“是我啊，没想到，在这遇到你……”苏樱莫名有点心虚，有点尴尬，复又想到前一阵子的那件事，又有点想笑。
　　“你笑什么？”他反应倒敏锐，看来算不上多醉。
　　“没、没笑什么……你不是说要进组拍戏了吗，怎么还在这？”
　　“呃，”他打了一个酒嗝，“临时换女主演了，延迟开机了……
　　“你正好也在这玩？我也难得到这来的。到我那边去坐坐吧？”
　　“不去！”开玩笑，怎么会跟他去他那边呢，这种地方，可不敢乱跑。
　　“老吴也在，欧阳也在，你都见过的，走，过去吧。”
　　“不去不去，我一会儿要回去了，我同学他们还在那边等我……”
　　“在这种地方，还等什么等……多玩会儿，走，去我那边！”
　　他又打了一个嗝，上来揽住她肩，近乎搂着她，往前走。
　　太过浓重的酒味，让苏樱严重不适。更要命的，是他的这种“自来熟”的动作，他是不是真喝多了？怎么这个样子？除了小时候初见他时的高冷，后面见到的他虽然有点痞帅，但还是斯文占多。难道喝了酒，他就随意成这样，不注意公众形象啦？
　　“一川，我今天真不去。你快回包厢，看你口罩都没戴，不要形象啦？”她把他的手挪下来，推他走，自己停住脚步。
　　“什么形象，我形象不好嘛？去嘛，去嘛，”他居然有点撒娇了，抓着她胳膊摇晃，让苏樱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蹲在未名湖边用柳枝拨弄小鸭子的漂亮少年。此刻他的眼睛迷蒙而水润，嘴唇红红的，却干干的，还微微有点嘟了起来，不由让人产生一种怜爱心理，真是一个漂亮的小可爱。苏樱有点心软，正想说，好，那就去打个招呼，有人一下从后面窜了出来，
　　“干什么？你干什么！”是江涛来了。
　　江涛虽然酒量好，但今天喝的可真不少，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如鱼得水，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在餐桌上喝，在歌厅里还喝，看他刚才唱歌那个放开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天玩得特别高兴。
　　但是借酒发疯就不好了。看他此刻眼睛有点发红，出手一把揪住张一川衬衣前作装饰的领带，另一手就去拖苏樱。
　　“别，你们别！”苏樱看这架势，知道江涛误会了，不想让他们起冲突，转身对张一川说，“一……哎，你！你回去，我今天不跟你过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跟他们招呼。”
　　“不——行——”他莫名犟上了，“你……你得跟我走。”他又来拉她，“别跟那些人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
　　“草！你什么人啊？耍流氓是不是？我告诉你——”
　　“我什么人要你管？谁耍流氓，你才是流氓，她是我的嫂……我的……我的！”
　　“你的？！你做梦吧你，小白脸、臭流氓！”江涛一下大火，话未尽，一拳就抡了过去，他在大学里可是体育健将，又长得特别高大，工作后有时也练，仅这一下，张一川的嘴角就出血了。
　　糟糕，他长得这么嫩，他可是爱豆啊，就靠脸吃饭的！苏樱急了，赶紧挡在两人中间，防止江涛再来这么一下，罪过就大了！
　　哪知道趁苏樱换位的功夫，张一川从她后面，绕到侧面，一个旋身，从后面往江涛膝窝就是狠狠一脚，这叫一个干脆利落，江涛见苏樱站他面前，反应也有点迟钝，这下猝不及防，被这一击，往前一扑，踉跄着努力仍没站稳，还是跪下了。苏樱给她扑得往斜后方退了好几步，差点一个屁蹲。
　　这混蛋，忘了他也是一个各项体育运动爱好者，他的瘦是精瘦，说不定还专门练过。
　　“你干什么呀！张一……”苏樱站起来，推着他往后退，咬牙切齿地憋着，仍没有喊出他的名字。
　　这下她得保护江涛。张一川却趁机用自己的大手掌，慢条斯理地合住她的小手，挑衅地对着江涛扬了下眉，拖着她又要走。
　　苏樱急死了，“你放开我！干什么呀，他是我同学！”
　　“那我还是你朋友呢？”除了动手时的敏捷和凶狠，他此刻又是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尽管嘴角还有未抹尽的血迹。
　　后面江涛爬起来了，他就算喝再多，也看出来了，他俩是认识的。可是看着他就在自己面前，对她动手动脚，胸中的火就越窜越高，再加上挨这一脚，可摔得不清，酒精浇火，烧得他什么都不顾，站起，再次扑过来！
　　兵荒马乱之际，“拦住他们！”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只见保安们，在一个女服务员的指点下，在走廊尽头出现，那个领头的一看就是专业的，利落地做了两个手势，几秒钟，两个乌鸡眼一样盯着对方的男人，就被分开了。

　　回去后，苏樱懊恼不已，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为自己打了一架。真是莫名其妙！
　　张一川外表看起来乖巧，人蓄无害，并且作为一个爱豆，一个明星，必须要维持自己的外在形象的，居然下起手来这么狠。
　　幸亏运气，网络上倒没有流出任何关于这次打架的流言。看他那天的表现，不知道之前喝了多少酒，头脑不清啊，怪不得要用冷水洗脸，却没有洗凉他发热的脑子；
　　而江涛，一向是沉稳的人，那天却那么激动，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要是真把人打伤了怎么办？可见，酒精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
　　江涛过后给苏樱发了信息，“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原来他们还真是认识的，自己竟然还以为她受了欺负……其实也不全是吧，主要是看他长得那么帅气，对着她纠缠，心里本就不爽，又听他说，她是他的、他的，自己才出手的……说到底，自己好像又吃醋了。唉，当年她和那个哈工大的真在一起时，自己也没这么大的反应，这回怎么……怎么，难道以为这次她应他邀请出来聚会了，自己就有资格有权利对她怎样了吗？蠢！
　　她回他，“没事。你的膝盖怎么样？”膝盖只是蹭了点皮，虽然当时很痛，但因为铺着地毯，所以没有伤着骨头什么。倒是老板批评他了，说他请自己帮他订了这个会所，没想到是去打架的，可真能耐啊。
　　可能，自己和她，终究是无缘的，她永远、永远不会属于自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吧。

　　张一川生气了，虽然过后也给苏樱发了“对不起”，收到对方回的“你嘴角怎么样”后，还回了“没什么，破了点皮”，其实自己是死鸭子嘴硬，除了嘴角外面，里面都溃疡了。
　　那个人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并且到那个会所？那个地方可是很难定到的，那家伙要么很有钱要么很有地位或背景……长得比自己还高，还壮！可恶！
　　怎么，搞得自己有点吃醋的感觉？怪怪的。没错，当时虽然自己喝得兴奋了，自己的举止可能有点不礼貌，但看到她护着那个混蛋的样子，心里就是很不舒服，想跟对方干一架一比输赢的感觉。是因为哥的原因吗？应该不完全是。自从“试管”事件后，自己对她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一些变化，礼节性的寒暄少了，微信聊天时不自觉地随意了很多，甚至有时候还想逗逗她弄弄她，然后恶作剧地想象她在那端是什么表情。

　　自己对她好像是感觉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