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迩卑楒》食鸡娘娘

6、好消息与坏消息

　　蒋迩，你知道吗？每一次偷看你，我希望你发现，可我总是在你察觉到我在看你的前一秒，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逃开你的眼睛。
　　——姜楒日记

　　“姜楒，做事情要有始有终。”

　　这句话，很久以前蒋迩就和她说过。

　　那时候是高一，她转学后第一次分座位。
　　她的座位和蒋迩隔着一条走廊，她微微偏头就能看见他低着头的侧脸。
　　姜楒虽然成绩不太好，但很爱交朋友，换座位不到一个星期就和周围的人混熟了，一到下课，她的座位四周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除了蒋迩。
　　其实姜楒是有点子社牛在身上的，但没原由地不忍打扰他。
　　他不怎么爱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低着头看自己的书，或者做题，偶尔有同学来问他题目，他也只是很淡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给来问问题的人解答，此外便没什么过多的社交了。
　　姜楒总是忍不住注意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去注意他，会用余光看他在干什么，注意到他在学习，她也会刻意地放低声音，用余光去看他的视线之下是哪一个科目的题。
　　大课间蒋迩起身去教室后面接水，路过姜楒的时候，深蓝色的校服衣角落在她的桌角，那一闪而过的深蓝色也会在她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可能是因为蒋迩确实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唇红齿白，浓眉朗目，眉眼霁明。
　　肥大的校服套在谁身上都显得臃肿丑陋，独独他穿出了干净清冷的少年气，即使一言不发地低头写题，坐在人群中仍然引人注意，就连阳光都好像更偏爱他，当他路过，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白光。

　　其实华荣高中部好看的男生不少，但姜楒就是独独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直到月考后的物理课上，试卷发下来，姜楒看着卷面上的红色数字，苦着一张脸。
　　姜楒叹了一口气。
　　15分，用脚丫子写也不能就这么点分吧。
　　“姜楒，你这也太夸张了。”同桌鹿深林一把拽过姜楒的试卷，一脸不可置信，“前五题错了三道，物理老师上课都讲过的。”
　　姜楒第一反应是去看蒋迩，见他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才从鹿深林手里抢回自己的卷子。
　　“关你什么事。”姜楒一双杏眼瞪他。
　　姜楒觉得挺无语的，明明是她和鹿深林一起玩的，怎么鹿深林还能考七十多，自己却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鹿深林嘲笑了她一阵，才拉着她很臭屁的给她讲选择题。
　　“你是不是每天晚上背着我学习了？”姜楒订正完第一题，对鹿深林说。
　　“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都会？”姜楒纳闷。
　　鹿深林低下头凑近姜楒，小声说道：“其实我都学过了，中考完补了一个暑假的课。”
　　“你真厉害，我光去玩儿了，早知道我也让我妈给我报个补课班了。”姜楒撅嘴，但她也只是这么一说，如果真的给她报了补习班，她也只是换个地方玩儿。
　　“害，其实我想学文科，但我妈说男孩学文没出息。”鹿深林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姜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沈女士也希望她能学理科。
　　“害，理科有什么好的？”姜楒撅嘴，“我觉得你写的诗才厉害呢。”
　　她在鹿深林的草稿纸上看过他写的诗，夹在数学演算中间，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有现代诗歌，也有七言五言的律诗。她不怎么懂诗，但也真心觉得厉害。
　　她能感受到鹿深林对文学的喜欢。她注意过鹿深林在语文课上的眼睛，那样小的两只眼睛炯炯的，仿佛聚集了两团火，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除此之外，鹿深林桌洞里也放了好些有关俄罗斯文学的书，他经常在生物课上拿出来看。
　　“真的？我以后想报中文系。”因为姜楒的夸赞，鹿深林的眯眯眼眯地更小了。
　　姜楒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那我一定支持你！”
　　就这样，原本物理老师留给大家互相订正试卷的20分钟，就变成两人互相倒苦水的“励志时刻”。
　　直到物理老师拍拍示意大家安静，两人才停下热火朝天的互相打气。

　　马老师站在讲台上训话，底下的学生都缩着脖子低着头，谁也不想这个时候引起大家的注意，尤其是姜楒这种物理只考了15分的眼中钉。
　　“这次的题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大家考成这样，非常不应该，有一部分题我们之前在课上都是讲过的。”马老师一手扶着讲台，一手掐着腰，摇头晃脑地点评考试的情况。
　　“这次考试呢，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马老师接着说，“好消息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在我们班，就是蒋迩同学。”
　　话音未落，马老师就带头鼓掌，班里其他同学也跟着鼓掌，还有人吹了口哨。
　　姜楒也在拍手，侧过头看蒋迩。
　　他正稍稍抬头，抿着嘴唇，脸颊两侧的酒窝露了出来，似乎对这样的关注有些不适。

　　姜楒在心里震惊，居然有人能把这么枯燥的东西学那么好，但想到那人是蒋迩，又不觉得奇怪了。
　　这么想着，她不知从哪里升起一阵骄傲似的，扭头看着蒋迩咧着嘴笑，把手拍的更响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掌声过后，马老师接着说，“不知道有些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姜楒原本昂着的头立刻又缩了下去，恨不得把脸钻到试卷里面，因为她听见马老师说：“很遗憾，全年级最后一名也在我们班。”
　　不用反应，姜楒就知道马老师在说自己，不可能有人比自己考的更少了，她觉得马老师的目光肯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反复鞭打她的脑瓜顶。
　　“我就不说名字了，说的是谁谁知道，我们给这位同学留点面子，多花点心思在物理上。”
　　鹿深林用胳膊肘捣她，姜楒一偏头，果然看见鹿深林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她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但又害怕这时候撞在马老师的枪口上，负气地低着头不说话。
　　熬到下课，姜楒什么都没听懂。那些最基础的题没几个人做错，马老师直接跳过没讲，其他的题她又听不懂，像听天书一样。
　　“太难了。”姜楒扭过身子，皱着眉头跟鹿深林说话。
　　“没事，说不定有人比你考的还少呢。”鹿深林假模假式地安慰她。
　　忽然姜楒感受到有人敲她的桌子，她以为是吴娴来安慰她，猛地扭回头，却不小心一头撞到了那人胳膊。
　　姜楒捂着头道歉，那人只淡淡地说一声：“物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那人的声音从姜楒脑袋顶传来，像半袋板栗在半空中晃动，又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沙哑。
　　姜楒抬头，就这么突然地与蒋迩的视线对上了。
　　这是姜楒第一次与蒋迩距离这么近地对视。
　　蒋迩的眉眼生得极好看。
　　眉浓如墨，双眼皮的褶因为下垂的视线而暴露在空气中，浓丽幽深的深褐色瞳孔，色深而平直的睫毛下垂，略略遮住瞳仁，在眼尾留下影子。
　　也许是因为近视，他的眼睛总是没什么情绪，姜楒竟产生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见她听见了自己的话，蒋迩稍稍垂下眼眸，转身要走。
　　姜楒下意识觉得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忙站起身问：“马老师找我什么事呀？”
　　“不知道。”蒋迩短暂地回头应声，说完就又转过身往后门方向走。
　　姜楒见他没回到座位上，就知道他也是要去办公室的，忙起身追上他，她跟在蒋迩后面，一起出了教室。
　　“蒋迩，你也去理综办公室吗？”姜楒走到他身侧。
　　姜楒已经有一米七了，蒋迩更高，足足比她高出了大半个脑袋，她只能仰着头看他。
　　“嗯。”蒋迩点了下头，侧头看了她一眼，嘴唇抿着。
　　“那我们一起去吧。”虽然蒋迩并没回答她，但姜楒仍然喜滋滋地跟他一起往办公室方向走，蒋迩腿长走得又快，姜楒就一蹦三跳地跟上他的节奏。
　　“蒋迩，你好厉害啊，你物理居然能考满分。”姜楒属于没话找话。
　　“还好吧。”蒋迩的话并不多，但想了一下还是说，“你好好学也可以。”
　　姜楒干笑了几声。
　　这话如果换个人说，姜楒一定会认为他在嘲讽。但这人是蒋迩，中考成绩全校第二，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华荣高中部的校长亲自跑到他家里挖人，可能他真心觉得大家努努力都可以跟他一样。

　　到了办公室以后，和姜楒想的差不多，蒋迩是去拿试卷的，她是去挨骂的。
　　她站在物理老师座位旁边挨骂，蒋迩就在对面的办公桌上数试卷，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他。
　　“姜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右边坐着全班第一，左边坐着鹿深林，你但凡对物理上一点心，也不至于考这么一点分儿。”
　　马老师是个爱抽烟的老头，吐沫星子随着带烟味的口气喷射到姜楒脸上，熏得她脑袋晕晕的。
　　“姜楒，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姜楒迷迷糊糊的神色，马老师更火大了。
　　“我在听，老师。”姜楒撇着嘴小声回答。
　　“你真是气死我了，怎么考的就考15分。”
　　姜楒用余光去看蒋迩，那人似乎并没有往她的方向看，只是专心地数试卷，但姜楒仍然感觉到了羞耻。
　　“马老师，您别生气了，我一定好好学。”姜楒见马老师火力稍息，趁着空档赶紧保证。
　　“不会不知道问吗？你过来问问题我又不骂你，再不济问同学也行啊，人家蒋迩就坐在你旁边。”
　　马老师沉默一会叹口气，余光看到蒋迩的动静，突然喊住蒋迩，“蒋迩，你回去把试卷给她讲一遍。”
　　蒋迩似乎是数够了试卷，走到姜楒身边站着。
　　“好的，马老师。”
　　“这套卷子明天晚自习发下去，我就不过来了，你看着大家做一下，做完对答案。”马老师对蒋迩叮嘱了一通，转而又看向姜楒，恨铁不成钢地，“行了，你也回去吧，跟蒋迩好好学一学。”

　　姜楒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训话，但她觉得可能跟蒋迩多少有点关系。物理老师每次见到蒋迩，那张脸都笑的像朵菊花似的，仿佛对着蒋迩的脸，吃饭都能多吃几碗饭。

　　蒋迩让姜楒晚自习之前来找他讲试卷。
　　姜楒挺高兴能和蒋迩相处，但看到自己全是大叉的试卷，又有点囧。
　　万一她太笨了，给蒋迩留下坏印象怎么办。
　　午饭过后，其他人都回宿舍休息了，鹿深林捧着个本子在座位上作诗，姜楒把试卷往他面前一摊。
　　“鹿林深，你给我讲讲试卷吧。”
　　“你走开，我这会儿正有灵感。”鹿深林一把给她的试卷推开，结果因为没掌握好力度，把她原本就皱皱巴巴的试卷撕成了两半。
　　“鹿深林，现在你不讲也不行了。”姜楒手里捏着稀碎的试卷说。
　　鹿深林被她磨得没办法，只能给她讲，加上姜楒又给他吹了几个彩虹屁，讲着讲着两个人忘了时间，直到教室里有人走进来，他们俩才意识到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
　　“完了，下午两节化学课，我必睡着。”鹿深林挎着个脸，“姜楒，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姜楒也觉得有点亏欠，跑到楼下超市给鹿深林买了两听雀巢咖啡。
　　结果化学课上他俩还是困的东倒西歪，姜楒更是困得脑袋直接贴到化学书上了。于是他俩被化学老师很无情地提溜到最后一排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