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剑意与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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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剑之人，绝不允在试剑中隐藏实力。
她明白李晴音的意思。
楚毓将手摊开又合上，略微活动指骨
她在权衡。
剑飞回手中，楚毓继续应对锋利的剑招。
只是，两人逐渐距院口越来越近，她不能再退了。
李晴音突然止住动作，她将剑抵在额上，灵光倾泻而出，如泉海涌出。
那之中，是剑意。
几乎是一瞬间，李晴音的剑就追了上来。
楚毓想再向后退，却一下踏到了门槛。
这一击，倘若不全然应对，她绝对会被李晴音打出去。
伤残不说，万一被别人发现就完了。
正如李晴音所说，没有赢过她，她绝不会包庇她。
楚毓脚力后蹬，却不是借力往左闪避，她要接她的剑。
李晴音蔑视她的自不量力。
且不说她功力如何，光凭她手中这把普通的剑，便不可能吃下这一招！
可就在两剑相撞前的刹那，楚毓展现灵力，将剑换作了另一把剑。
这次，双剑震颤。
李晴音讶异，她的剑意竟在共鸣。
剑中蕴含的灵力将两人周围的气抬起，化作实形，一时间看不清楚内容。
在灵气消散殆尽后，楚毓竟也同样单手持剑相抗，在自己压腕施力向下后，还能抵抗，而她手中剑体——
流光薄弱，却焕明光。
那颜色，比李晴音的剑意还要白过几分，那是灵体帝脉之人，楚毓的剑意。
李晴音神情复杂，甚至有些恍惚。
那一瞬间，她好似在洛云青那里同样见过。
楚毓方才本就在压制实力，现在多了几分如同她本人一般的威力，她不再受限，剑招强势，令李晴音无比畅意。
她这才从楚毓的剑中，感受到真正的剑。
那是一种灼热，难以言述的，天底下绝不会有第二种的，意。
楚毓发现了李晴音的打算，她总是刻意压着自己的剑，触碰时灵府有双玉相撞之音，有些动荡神识。
是她在用剑意窥看剑心。
楚毓面上毫无波动，心中却不可避免生出抵触情绪，毕竟剑心不是任人侵看的东西。
于是，楚毓下一次出招时更重几分。
然后，她就要用那一招了。
楚毓扬剑，剑尖扫过桃树一枝，她转了两周剑，灵力拂荡，虽薄弱而不屈。
可还没来得及出手，李晴音便像突然被烫到似的，她眼底有掩不住的骇惧，教她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将手中剑收了起来，再次看向楚毓时，恢复了寻常时的面色。
楚毓没有太激动，所以看见李晴音收手后，便也收了剑，她知道李晴音看破自己的实力了，眼下静默地看着对方，等待她给自己一个结果。
李晴音思绪翻飞，少年人的眼睛太像了，她好像重新看到了当年的洛云青。
……
那年，她刚从幻境中出来，伴随她多年的剑意突然间，消失了。
笑春秋领着洛云青到她面前，告知她说：“三师妹，她是师尊羽化前带回来的孩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
李晴音想要拒绝：“当年师尊用三本剑谱作交换，我才勉强跟着回的霜明宗，至于现在，我还没打算将剑法传授于人。”
“我只是来学剑的，所以，不收徒。”
说罢，她不带感情的看着笑春秋身边的少女。
当初的洛云青小小一只，稚嫩非常，仰着头看着她。
于是她改口了：“好吧，也不是不行。”
“……”笑春秋无奈，他还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李晴音每日晨练时，便带了一个小孩子。
只是渐渐，她惊然发现，洛云青的剑术天资不低于她，却总是走神。
她探了下洛云青的灵脉，又反了第二个悔。
她说：“我的剑术百年后由她来传承，倒也可以。”
但后来，她仔细观察过洛云青后，才发现自己把话说早了。
李晴音看洛云青练剑时第一日皱眉，第十日还在皱眉。
洛云青察觉到她的目光，悄悄问她怎么了。
年幼的洛云青还不知道李晴音能看出她的心不甘情不愿。
李晴音心中别扭，她没有直接问，而是将那本中级剑谱扔给她。
“你将这本剑谱学懂，之后我再教你别的。”
洛云青点头应好。
李晴音那几日，为了看洛云青，剑都练得少了。
洛云青不似楚毓那般偷懒，她学了，也仅仅是学过了，点到为止，看懂即完，或舞出完美的剑招，让人挑不出来错误。
再后来，洛云青从偷偷摸摸装作忘记来，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故意走入旁边的灵峰，去学门中他人教授的灵愈之力。
李晴音跟着去了一次，看见了她抱起草药时的笑容，看到了她从指尖轻易牵引而出的灵愈力。
李晴音才了悟。
并不是所有人喜欢剑道。
实际上，没有多少人愿意追寻剑。
剑道枯燥，日复一日。
只是于她而言，剑道尤其苦短。
那一日，李晴音也像这般出了剑，只是提出之人并非她自己。
在洛云青抱着书站在庭下，不看掌上书页，而是将目光放在庭中桃枝上时，李晴音便已有所察觉。
她走近时，洛云青说出了那句：
“师姐，我想去学灵愈。”
李晴音沉默的看着她。
洛云青在她满目注视中，取出了剑。
结果是洛云青败。
毫无意外的结果。
只是李晴音已经看懂了洛云青，无论是根骨，天赋，还是性格。
后来李晴音没有继续逼迫洛云青专精剑道，只是让她常来练剑，不要不来，防止笑春秋找自己麻烦，洛云青照做，每日都来习一刻钟，终无进展。
那时她心中想的是，如果人人都劝，凡天赋高于她的就劝，那她早就疯了。
某日，看着洛云青矫健的身姿，划过寸道灵气的剑光，隐隐有剑意出现，令李晴音心间刺烫，她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那句话。
剑道尤其苦短。
李晴音没疯，
只是险些疯了。
洛云青赶来时，李晴音处于崩溃边缘，她将剑嵌在地上，双手扶着剑，剑身周围环绕极小的剑阵，无数道剑阵，不停的飞舞着，映示着她已经乱掉的剑心。
这情况，连笑春秋都站在一旁不敢乱动。
隐隐之势，犹如堕魔。
她身后，霜明宗的绝峰剑碑上，刻的剑句是：剑道何谈易，舒眉形化意。
僵持不下之际，洛云青开口了。
“师姐。”她只说了一句话。
“何故求剑之意，灵识恐负不来，是你志胜青云。”
为什么要去求剑中剑意出现呢，剑意的灵识害怕输给你所以不敢来，因为你的志向早已胜过青云。
天资如何，灵府如何，唯志，唯意剑道，让神之识畏惧，故而即便神意不再，师姐也不必再求剑。
可李晴音却说：“不，师妹，你错了。”
她说：“剑意就像一面镜子，它照彻着我的剑心。”
随后，她用剑做支撑，自己艰难的站了起来，她就这么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洞天府邸中，她一下子闭关了半年，出来后，竟重新携带了剑意。
后来其它弟子吹捧洛云青，居然可以一下将险些堕魔的长老劝回来，还因此助她得了剑意。
洛云青听到他们说的却摇头，说与自己没关系。
李晴音反驳，怎么和你没关系。
洛云青说。
“师姐，我比你自己，先一步感受到了你的剑意。”
随后她指尖点在李晴音心口。
“在这里。”
她说。
李晴音后来打算离开宗门，临行前，她想让洛云青再用剑意与她比一场，赌注是她走后仍不放弃练剑。
洛云青却摇头说：“师姐，我的剑意早消失了。”
天底下根本没有白得来的剑意，那日惊鸿一瞥，不过是李晴音早就生出的执念，执念如根须拔离泥土，无法净断。
什么是剑意呢。
李晴音行走天地之间数年，虽然偶获一招半式，但始终没有碰到剑意独道之人，剑意不动，她的心也不曾动摇，可惜毫无改变，甚至算作噩耗。
天地渺茫不可悟，李晴音或许已经明白这一点了，但她怀着剑意，她不甘心。
李晴音行走天地之间又数年，直至笑春秋传信。
……
时隔多年，李晴音终于见到了，自己以外的第二道剑意。
也同样，见到了当年见到的，如同洛云青的眼睛。
即便两人眼型不同，平日眼中的情绪也不同。
洛云青先前喜欢笑，后来笑得少了，却总是给人温静柔和之感。
楚毓的眼睛是有难以形容的清明。
如果非要形容，便是如人间话本中的杀生仙人一般。
李晴音呼出一口浊气，沉默半晌，将地上那把碎裂的剑踢的更远。
只见她说：“你也不适合学剑。”
剑不会说谎。
楚毓挑眉，看来自己这是被赦免了。
一抹桃花迟迟降落，偏向李晴音的方向。
李晴音吹了吹指尖上的花瓣：“行了，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你也不算完全赢过我，三十招内，我能破解你的剑招，只要够快，你来不及更换招式，所以破解不了我，我会赢。”
楚毓点头。
这是事实。
只是楚毓没想到，李晴音光凭自己竟然能到这一层。
她见过魔域万古之上的碑铭，亲眼目睹了大魔的传承，才隐隐有剑意之势。
而李晴音却没有这些条件，她仅仅靠着对剑的追念，生出了真正的剑意。
不过她没有先天灵脉，即便一心追求，也终究停滞。
因此，楚毓没有告诉她，她知道李晴音做了什么，甚至，她感到的并不是剑意，而是剑心。
李晴音继续说着：“你并不算赢，但剑与我一同认可了，我不追究你的一切，只是宗门在上，我答应过不能不顾。”
“因此，我还有几个问题问你。”她说。
“可以。”楚毓爽快应下。
“你的秘密是否关乎门派安危。”
“无关。”
她探查的是昆仑墟，想攻占的同样是昆仑墟，霜明宗在与不在确实无关。
“你往后依旧会掩盖实力？”
“是。”
“为何？”
“不想太拔尖。”
李晴音摇头：“我不同意，这样太丢我的脸了。“
“这点你要让步，在霜明宗出挑不会影响你，面上给我好好学。”
楚毓随意道：“可以。”
李晴音看着她现在眼神往边上飘，本以为是她不乐意，后来发现是她在盯落在自己肩上的桃花。
李晴音一个寒颤，将它迅速地弹落。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又出现了感知剑意时从面前一闪而过的，楚毓灵府中的景象。
其中光怪陆离，犹如幻觉。
李晴音不知道，不同的剑意所携景象是否不一样。
方才，不仅是李晴音第一次接触自身剑意以外的剑意。
也是离自己的剑意最近的一次。
下意识的，李晴音问出那个问题。
“你可会残害师门？”
“不会。”楚毓脱口而出。
“如此。”李晴音点头，剑意在上，她信楚毓说的话。
只是还有一点，李晴音不明白。
“楚毓。”她问：“那你呢，既然你追求的不是剑，那你因什么生出的剑心？”
楚毓顿住，良久才回答：“道。”
“求道？”李晴音问。
楚毓摇头。
她前世想要问道。
如今不想了。
她要破道。
无论是剑道，还是天道。
曾经，青妩问她为何选中剑术时，楚毓是这么回答的。
她说，仙家众多招式，用来创造一切的是剑，斩断一切的也是剑。
其他类门，不过是由灵诞生的旁支，这些复杂渊源的东西，或多或少由着因果。
而剑不一样，剑可问道，剑可行道。
剑，能杀人，能杀死人身上的杀孽因果。
这也是楚毓为何独习剑，可她终究与李晴音不同，不能与之惺惺相惜。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剑意与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