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悬时

11、白云机场送别

　　人们能够离开，是因为有离开的资本，人们选择不回来，是因为即使这样选择，也是笃定生活不会太差。
　　江边海心桥上，老太最后一句话，让孟星希陷入思索，不知过去多久才回过神，便裹紧大衣，消失在夜色中。

　　到酒店时，粤明还在剪辑片子。
　　星希见状，去热了杯牛奶，等待水温升高时，她站在餐台前，单手托起下巴，不断回想今日与朝雅和老太的对话。

　　异地分离，仿佛是无解之题。
　　心里更多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抉择才是。

　　孟星希看向田粤明，他剪辑片子时总格外认真，俨然有副导演样子，趁着休息空档，孟星希递上热牛奶。

　　“今□□雅约我吃早茶。”星希漫不经心道。

　　粤明手臂一顿，握紧杯子，指尖磨砂着杯口，一言不发，显然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
　　“突然约你出去？”

　　粤明语气比往日冷静许多，他知道那日一见，朝雅并无几分诚意，碍于情面，并不好多说什么。

　　“还是说那些····比较现实的问题。”
　　孟星希停顿半刻，两人从来没开诚布公讲的问题，由外人戳破。

　　倒也好过两人再谈。

　　空气静默很久，显然两人都没做好谈论以后规划的准备，见粤明并无反应，孟星希自嘲般笑笑，正打算转身离开。

　　粤明轻轻揽过星希腰肢，两人一同坐在床边沙发前。

　　星希看着粤明眼睛，只是轻轻摇头，自己也比任何人清楚不过，这份感情能存在是有多么不易。
　　粤明垂下眼眸，他看起来并不够哀伤，有的只是隐忍，和需要坚持的最后理智。

　　“以前我总觉得，不问结果很清醒，现在才明白，这很需要勇气。”
　　星希看着桌前余有一半的清酒，端起后一饮而尽，还是自己先开口。
　　不算辛辣，但痛在心口，刺刺麻麻，叫人喘不来气。

　　“朝雅那边我会去说，我知道你的担心。”粤明结果空酒杯，他似乎很清楚朝雅的心思，这一点上星希并不怀疑粤明。

　　“有没有结果·····其实不算重要，不是吗，你也知道，我们还有很多现实问题需要解决。”

　　星希靠在粤明怀里，玩弄指尖，一时觉得郁闷无法排解，窗外夜色朦胧，一盏盏的亮，一盏盏的灭，像这样的时刻有限，却能叫人想念到无限。

　　“难到我们都找不到，什么出路。”

　　话题未再延伸，两人把每日，当作相见最后一日来看待。

　　孟星希记不得田粤明吻了几次自己发，吻了几次自己的唇，在还有所意识残留时，有些不理智的希望时间就静止在这刻。

　　正如同孟星希觉得自己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不应该是哭哭啼啼的样子，于是也无谓觉得放下放不下，即使幸福的开始，悲伤便开始倒计时，也觉得够幸运。

　　即使有悲伤，也是幸运的。
　　即使田粤明回到澳洲，两人此生并无交集，她也觉得一起度过的每时每刻都足以使后半生觉得值得。

　　在旁人没注意到时，孟星希擦掉眼角的泪。

　　当然这些话，田粤明并不知道，这本来就是无能为力的年纪，谁又去多得祈求，能多给一分真心呢。

　　广州还是那个广州，冬日里，长长天梯上仍有扶藤攀沿的紫荆花，北京路从来都人流密集，越秀的圣心大教堂还是照常礼拜，肠粉店口一早便腾腾热气缭绕，两人在这座城市留下很多同行痕迹，一起吃过许多次饭，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接吻，在喧闹的马路上牵起对方的手。

　　田粤明此次回，给姨母过完生日，也算目的达成。

　　白云机场，姨母们执意送行，候机室行客来往，田粤明核对登机牌，气氛有些沉默。
　　孟星希见状，一家人有的是知己话要讲，便借由去洗手间，离开片刻。

　　不用脂粉，大姨母看过去疲老不少，该说的都说罢，还是亲昵拥抱粤明。

　　“悠悠，常回来。”

　　二姨母不言语，却开始擦泪。
　　粤明见状心里泛起苦涩，倒是希望姨母们和母亲能够悉尼团聚。

　　“姨母，明年有时间去趟悉尼如何？妈妈肯定也想你们。”

　　“有时间我和你二姨母一同过去，”大姨母似早有所安排。

　　环顾四周，见孟星希未回，大姨母将粤明拉近。
　　“悠悠，年轻人感情，我们本是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你和小孟，未来距离实在太远。”

　　她皱皱眉，神色神似粤明母亲。
　　粤明知道她会讲，可没想到这样直白。

　　“你们总不能不为以后打算吧？明年朝雅也会去悉尼，到时再说。”
　　大姨母至此，才不再作声，她作为长辈，自然有威严所在，粤明沉默片刻，思量怎么回答。

　　恰好星希回来，这件事才算罢休。

　　飞机再次落地上海，孟星希明显察觉到粤明心思不太对劲，碍于行程疲累，未多说些什么。
　　后面几天，粤明忙着剪辑手里的片子和视频，回澳洲时间寥寥无几，正式倒时。

　　星希自然是准备毕业论文，两人把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多拆成几天来用，在无数个时刻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彼此的眼睛，不说一句话，直到谁的眼睛先泛起泪花，再扭过头去，避开热烈的眼神。

　　这人常常是孟星希。

　　常常，田粤明觉得自己是上海人多一些，自己总不像广州人那样落落大方，倒是心思细，握着杯咖啡走在梧桐树街口，希望永远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至少这里还有份爱。

　　也算得上值得经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