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欲孽续之繁华落尽》陌上人

97、谁人恩情中道绝

　　宫人们才将两船并好，就听闻一阵笑声传来，便见众人簇拥着皇帝缓缓由龙船上过来了。明月盈盈光亮如盘，悬挂在苍穹之上，澄澈的月华让天地覆上了一层银纱。皇帝兴致颇高，脸上一直有着笑容，正叙叙的和身旁几人笑谈。
　　尔淳跟着皇后行了大礼，抬头时目光擦过皇帝身旁。永璘是一身茶色底金银双线绣云纹压边的单褂，应时的菊花用金丝绣了点在上边角，立领处又晕了月白色底，整个人愈发光彩夺目、玉树兰芝一般。尔淳目光一顿，只停留在了永璘月白色的立领处，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移上一分，心底终究是酸苦的一叹。
　　绵宁稍稍侧了永璘一步，也是黄袍玉带俊朗非凡。也是第一眼就望见了尔淳，看她转身时掩藏不住的一瞬哀伤，胸口又是一疼。而皇帝已然坐定，众人便又是一阵的山呼万岁。只听皇帝开口一句：“众爱卿平身。”
　　汐言扶着尔淳入席，便听皇帝笑道：“尔淳，开席之前朕有个惊喜要给你。”
　　尔淳一愣，侧眸笑道：“皇上还能惦念着尔淳，且不论是什么惊喜尔淳都先谢恩了。”
　　皇帝笑而不答，招过李总管道：“让她们过来吧。”李总管笑着应了一声，赶紧又回了龙船上。尔淳不解，下意识的转了目光，似要望向永璘，却又在一瞬的时间里黯淡。不多时，李总管已满脸是笑地赶过来。
　　尔淳只望去一眼，便立时哽咽了嗓子。李总管身后跟着的是日常跟着衿佩的两个奶娘，而其中一个奶娘的手中抱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衿佩。尔淳心底似有一股酸胀的暖流淌过，也顾不上其他，急忙起身，紧走几步，一下子便将衿佩抱在怀里。
　　直到触碰到孩子柔软的身体的一霎那，尔淳这才忍不住热泪盈眶。日思夜想的思念汹涌上来，几乎是仪态尽失。皇帝见她们母女这般，也是欣慰，赶紧让宫人将两人请回座位。“朕也是知道你久不见孩子想得紧，但阿哥们的课业是不行落下的，格格容易些。便趁着这中秋的机会让人接了衿佩过来，给你个惊喜。”
　　一旁的李总管又道：“娘娘也别怪奴才多嘴。皇上吩咐得十分仔细，奴才们也是紧赶慢赶好不易才叫赶上了宴席，让娘娘和格格在中秋团圆。”
　　尔淳听过早已不能答，她只道皇帝那次不过与她开了个玩笑，谁想真能接了衿佩过来，现下只有抱着衿佩不住地谢恩了。
　　皇后冷眼看着，心底自然是不痛快的，可又不能露在脸上，便也是关切的问道：“臣妾也是失策，这等小事本应由臣妾去做，现却让皇上分神，实在是不该。臣妾也向皇上请罪了。”
　　皇帝摆摆手道：“皇后有心就好，这些就不必计较了。”
　　如妃却盈盈笑道：“娘娘不如与諴妃妹妹饮上一杯，也算是安抚一下諴妃妹妹思女之苦。如何？”
　　皇后一僵，不觉心中气怒。若真是与諴妃饮上这一杯，岂不是等同与向諴妃道错？可方才已将话语说过，如果不饮又难免显得不够气量，现下更是进退不得。好在内务府的赵公公赶紧出来跪拜道：“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各位娘娘吉祥！这事奴才也有错，奴才身为内务府总管却不能伺候周到，让諴妃娘娘饱受思念之苦。奴才实在是该死！奴才还请諴妃娘娘宽宏大量，给奴才一个机会向娘娘赔罪，不如这杯酒就算奴才向娘娘赔罪的吧！”说完便饮下了那杯酒。
　　皇帝是没有意见的，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事情，重要的只是衿佩已经接了过来。皇帝只看向了尔淳，仿佛等她话语。尔淳心思哪里还在宴上，便点点头，开口就让他起来了。再回头对皇帝道：“尔淳方才是不是让皇上笑话了。只是尔淳今日实在是高兴，尔淳已不知如何才能答谢皇上的隆恩。”
　　皇帝一句道：“你高兴便好。”
　　座下颜姜听过又是笑道：“皇上对姐姐可是真真的上心，也不知颜姜何时才有这等的福分。”
　　皇帝还未出声，吉嫔已是接口道：“颜姜妹妹，这么大的醋味也不怕熏坏了别人。”
　　颜姜笑容明艳，开口又道：“那也总比埋在心底成了醋缸子的好啊。”
　　吉嫔面色一变，才想回击。又是一阵笑声响起道：“这中秋佳节的，怎么连半个月饼都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醋味？”永璘笑着调侃道。伸手又夺过一旁宫女手中的酒壶，揭开了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笑道：“嗯，还是这桂花酿香醇！”
　　众人被他这么一打岔，早已笑作一团。皇帝摇头无奈不答，皇后也是笑着吩咐了秋意赶紧给永璘端上月饼。
　　如妃却笑容深深，头一个开口道：“看王爷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内务府短了王府的用度。”
　　众人听闻此言，皇帝与大部分人自然认为是一句玩笑话，不甚在意。皇后与赵公公却是沉了一分神色，却也只得陪笑着。
　　永璘深深看了一眼如妃，饮下一口桂花酿笑着开口道：“怎么会？”
　　如妃迎上永璘的目光，遥遥举杯饮下一口酒，香醇的桂花香绕转舌尖，淡笑道：“王爷说的是啊，不过是句玩笑话。”
　　尔淳抱紧了衿佩，目光再没有在两人身上停留。
　　绵宁淡淡道：“这一次送到各府的礼单也是妥当，内务府有心了。”
　　赵公公听闻赶紧起身行礼，口中连称：“二阿哥这是折杀奴才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应该做的！”永璘恰这时转了目光，与绵宁遇上，笑得愈发深邃。
　　皇帝已开口道：“绵宁说的不错。朕也看了，礼单处置的不错。还有一事，朕先前忘了交代。这园子旁边的两处相邻的园子本来就是要赏给宗亲，免得荒废。既然西爽村已给了十七弟，那含辉园朕想就给衿佩吧。赵公公，你下去便办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愣了半晌，赵公公行动一僵却还是第一个反映过来，赶紧跪下领命道：“是，奴才遵旨。”
　　皇后的脸色已是不太好看了，异常的怨恨压着神情。如妃却笑容淡淡，眉目间事不关已。永璘却是一惊，心中酸苦一起涌上。
　　尔淳仍是微皱的双眉，低低答了一句：“皇上，尔淳仍觉得这……”
　　“皇阿玛的盛情諴妃娘娘就不要推辞了，还是先替三皇妹谢恩吧。”绵宁突地道，面上笑容安定。尔淳望去一眼，终究沉默。
　　永璘当然知道尔淳心中的担忧，却是一笑道：“西爽村臣弟早已给了皇嫂，皇兄这次又把本应是宗亲园子的含辉园给了庄敬格格。其实不就相当于将两处园子都收回皇家了么？看来皇兄是想扩建这园子吧。算盘打得可真好。”
　　皇帝无奈笑道：“这好好的一件事，怎叫你说成这般复杂。朕要修园子还至于转这么大个圈？”
　　永璘笑而不答。皇后却在一旁道：“皇上真存了心思要修园子？”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淡淡道：“朕再想想。”皇后颔首微曲了上半身，便也沉默了。
　　“难得今日諴妃姐姐与小格格相聚，又逢中秋圆月当空，人也齐整，还真是应了那句人月两团圆。古时有四美，良辰美景赏心乐事。颜姜虽学识鄙陋，却也认为今日四美已具，便想请皇上皇后为先，举杯为这四美饮上一杯如何？”颜姜款款起身，一番说辞玲珑剔透。
　　皇帝自然是喜笑颜开，当下便举杯而起，皇后见状也就一同起身。吉嫔却是最见不得颜姜挑头的，方才又是被她一欺，故而未经细想便开口道：“道也不见得齐整，杏花春馆里还有一位呢。”
　　皇后一听当即冷笑数声，手中酒杯尚未放下便道：“你既如此关切于她，不如去与她做个伴！”音落众人皆沉默了神色。皇帝微微皱了眉头，却没有说话。吉嫔自知惹了祸端，暗自咬了银牙肃容垂首道：“娘娘息怒。”
　　凉风拂面，吹落的花香染了秋思。尔淳盈动的双眸抬起，唇角一丝薄笑道：“吉嫔说的道也是。月眠尚在思过之中，自知不便，但一番心意却无处可宣。今日一早便特地使人将礼物送过来，交托尔淳一定献给皇上。”说完侧首微一点头，便有宫女捧着一个锦盒入内。
　　谁想宫女未曾站定，皇后已然道：“还难得有这份心，东西先搁下吧。皇上已领了心意。”语调间已有几分的森然。
　　尔淳却起身走下坐席，来到那宫女身旁，口中缓缓道：“月色正好，不如现在看吧。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素手芊芊，打开了锦盒。
　　众人当下并未得见是何物，想是深藏其中，不觉又屏息凝神。永璘自始便沉着神色，眸中几乎是闪过厉色。如妃也不得平静，微微紧了双眉。倒是皇帝，一向听从尔淳，“尔淳既如此说了，那便看看吧。”
　　尔淳盈盈跪拜应下，转身取出了那物件。待得众人看清的瞬间，又不禁一声疑惑，怎的会是一把扇子？尔淳却笑容不变，将绢扇交给了李总管之后道：“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心意了得，皇上不会不明吧 ？”
　　皇帝接过那绢扇对月看去，月白的扇面莹白如雪，月光透过金丝绣制的菊花隐隐生光。不过是做工细致了些，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听闻尔淳那般说，不觉奇怪道：“这般心意倒是难猜了。”
　　尔淳笑笑，又取过宫女手中的月饼，莲步轻移，走向皇帝。绵宁看着她裙裾金丝勾勒的大朵汴菊仿佛收敛了所有月华，飘渺生云，周遭一时便静如月宫。
　　“皇上，这月饼也是月眠亲手做的，答案就在其中。”尔淳轻声一句，行礼在皇帝跟前。
　　皇帝心中好奇不觉被勾了起来，拿过那月饼细细看了好一会儿也未觉不同，却突地灵光一闪，将那月饼一掰，果然，内藏了一卷小小纸张。皇帝觉得分外新奇，当下就展开阅读。纸上所写是一首《团扇诗》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皇帝看后久久不能答。良久长叹一句：“一把绢扇夏用东藏。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朕亏欠了她啊。”
　　皇后借机也是看了一遍，心中已气愤难忍，不禁冷冷道：“奇技淫巧！”
　　皇帝却有几分不忿地回道：“皇后如此说让人倒让人觉得心胸狭窄！”皇后一惊，更是愤怒，却死死忍着到底没有再说一句。
　　如妃竟是轻叹了一声，目光流转点过尔淳、永璘，徐徐道：“恩情中道绝，也不知是谁绝了谁的恩情。”一句音落，带出尔淳一霎苦涩的笑容。
　　永璘似一时怔住了神情，月华在唇边氤氲哀伤。

作者有话说

　　学校无良，把我们当廉价劳动力，楼主表示更新压力很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