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束微光》去时影

50、失事后

　　李鬼鬼从机场回来时整个人和丢了魂一样，一下午都听不进去课，到孙坚那里补课时也是浑水摸鱼。孙坚知道李鬼鬼为什么这样，也就没再多说。
　　没有人知道那天李小姐逃课出去干嘛了，只是回来的时候，疯了。
　　李鬼鬼的疯并不是大喊大叫对旁人乱发脾气，她只是在恨她自己，她想要把自己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她对夏娜做的事情的过分程度是她早已经知道但却难以想象的。但她没有选择死，也不能去死，李鬼鬼知道，如果她死了，她妈对夏娜做出来的事就不止这些东西了。
　　起码为了保护夏娜，她不能怎么做了。
　　真是可笑啊，明明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明明她的一切痛苦都是拜自己所赐，明明是自己先放手的，却还要做出一副受害人面孔还说要保护她。
　　太可笑了。
　　李鬼鬼到家时，袁婷莱抱着笑容在门口等着她，她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又发什么疯？”
　　袁婷莱也不闹，还是笑着，掏出手机把亮着的电子屏幕递到李鬼鬼面前。
　　“什么东西？”李鬼鬼瞄了一眼，只看见最顶上那触目惊心的一条爆热搜。
　　＃宁波飞往美国芝加哥一架客机失事
　　“新闻满天飞，夏娜坐的飞机失事了，听说基本无人幸免，你觉得她还活着吗？”袁婷莱以一种挑衅的眼光看着李鬼鬼。
　　此刻李鬼鬼抢过手机不可思议地翻看着一遍又一遍，正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飞机失事……一年也才几次失事怎么就被夏娜碰上了。她腿瞬间一软，瘫坐在地上，那该死的头痛又突然发作，一寸一寸刺激着神经，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血红的眼睛猛然睁大，抬头对着袁婷莱，伸出手指指着她大叫:“是你！是你杀了夏娜！是你让她去死的！是你让她离开我！啊啊啊啊啊！是你！绝对是你！”
　　李鬼鬼抱着自己的头全身蜷缩在一起，身体颤抖着继续喊:“是你……是你……都是你……你还我夏娜…把她还给我……”
　　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哽咽。
　　李鬼鬼不知道为什么头痛总是反反复复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最近几次甚至要吃大把大把的布洛芬来止痛。
　　李鬼鬼看着抽屉里一叠一叠堆起来的药盒，她害怕，但不敢跟袁婷莱说，现在她妈只会越来越相信自己女儿变成个疯子。她也不敢去治，她觉得这是夏娜给她的惩罚，无论怎么样她也要忍着抗下去，折磨自己，麻痹大脑。
　　袁婷莱看着眼前人没救了的样子，继续刺激:“李鬼鬼，你指你妈是杀人犯是吧？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让飞机失事，你当其他受害者是摆设吗，你妈我只是有点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如果你坚定一点不听我的或者坚持久一点那夏娜也不会坐上那架飞机，明明是你把人赶走的现在却又全赖在我头上，李鬼鬼你真是出息。”
　　袁婷莱还嫌不够，蹲下来凑到李鬼鬼二边说:“夏娜是你害死的。”
　　“啊——啊——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啊啊……”李鬼鬼又开始大叫起来，袁婷莱也不管什么了，独自进门用力把大门锁了，这是她给李鬼鬼鬼最深刻的一次教训。
　　李鬼鬼，精神失常，这两个词本不会有任何联系，此刻却如此清晰地交织在了一起。
　　“是我害死了她……”
　　“是我害死了她……”
　　“是我害死了她……”
　　李鬼鬼想过很多次为什么相爱的人没有办法在一起，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太懦弱。
　　夏娜是什么身份，贫困不堪这样子的词都可以贴在她的身上，明明她才应该是最会忌惮，最会徘徊的人，但她没有。夏娜在去爱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果敢坚毅，永远不会纠结，毅然决然地奔向自己。
　　反观自己，一直优越的条件，明明应该做那个做大胆的人但在爱情中却成了胆小鬼，一切的一切是因为什么呢？是我的懦弱，李鬼鬼这么说，她妈说的对，甚至不需要她全然反抗，只需要再坚持那么一会儿，夏娜就不会死。
　　是她啊，是她自己杀了夏娜。
　　扪心自问，自己刚开始接近夏娜也不过是想要借她来完善自己好好学生的人设罢了，从不纯洁开始的接近与帮助又怎么会有善终呢？她敢说，如果是古月桐宇来和夏娜上演这救赎文的戏码，那结局必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堪。
　　去死吗？
　　李鬼鬼想，但这个想法马上被她划去了，她不能现在死，她要痛苦一生才能弥补夏娜受到的这些苦，李鬼鬼尝试敲了敲门，果然不会开。
　　她跑到小卖部，不留痕迹地买下了一些夹子，跳绳，圆规之类的东西放在书包里，没有人知道她买了这些东西，袁婷莱也一样。
　　在门口蹲了一个小时，意识都快丧失了，袁婷莱终于想起来自己有个女儿，开了门，说道:“滚进来吃饭。”
　　李鬼鬼无声的走进门，默默地吃完了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袁婷莱看着她平静的背影以为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但只有李鬼鬼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夜里，绳子抽打的声音不断，但却痛得实在，李鬼鬼没有一丝想要喊叫的欲望，机械式地做着，仔细看，手上和背上不止有抽打的痕迹，夹子的印子深深烙刻在身上久久不消散，圆规所戳出来的淡淡红色有留着鲜血。
　　头痛的要死，几乎浑身上下都是痛的，她颤抖着爬过去拿柜子里的布洛芬，刚要张开嘴巴，又猛的把药甩开，她凭什么吃，她配吃吗。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就是自残也要做得好看，吃了止痛药半死不活的可怜样装给谁看？
　　是夏娜吗？不，她再也见不到了。
　　脑子里一想到夏娜的脸，又想到现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堆废铜烂铁推在哪个山沟，而她最爱的人就压在那阴暗的山沟里，是死是活不知道，说不定连收尸都做不到了。
　　泪珠滚下来冰冷的滴在李鬼鬼手里攥着的那张夏娜写的纸条，那是夏娜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了。说难听点，还是绝笔呢。
　　她看着那已经快看不清的字迹喃喃自语：“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回来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是我先说爱你的…你回来，我现在还可以说，一百，一千，一万……你想听多少我就说多少，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说到你不想离开我……”
　　纸本就皱巴巴看不清，李鬼鬼摸到它湿了，又慌张地爬起来跑到客厅。
　　“餐巾纸…纸……我要纸……啊啊啊啊啊啊……”
　　跪在地板上越喊越崩溃，吵得袁婷莱疯了似的走出来重重给她一巴掌。
　　“你给我去死啊!活不了了是吧？你偏偏要死给我看是吧？好啊，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找夏娜，抱着她腐烂的尸体过一辈子!”
　　李鬼鬼捂着嘴巴，她感觉口腔里一股血腥味，下一秒就会有口血吐出来，她爬过去抱住袁婷莱的腿，
　　“不……不……她没死，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她没死还不好……妈!妈!”
　　最后两声妈叫得袁婷莱心碎，她还是不敢相信，她以前优秀的女儿突然变成这样了。内心还是心疼的，她蹲下去想摸摸李鬼鬼的脸，突然看见她手里紧紧拿着什么。
　　“你握着什么东西？”袁婷莱想凑过去拿。
　　李鬼鬼连忙撒开她的腿，一点一点向后爬，她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但是她绝对不能让袁婷莱碰这张纸，她已经想好后半辈子要依靠这张薄薄的纸活下去，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会死的。
　　可袁婷莱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冲上来狠狠想掰开她的手。
　　争抢之间，李鬼鬼绝望地叫：“妈!妈!我求求你了……这是我唯一的信念了，我真的求求你了!我……我可以听你的话，可以去好好上学，可以不发疯……我真的求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
　　袁婷莱死不放手，她两只手用力去拧：“信念？!我呸!怎么就是这么阴魂不散呢，人都走了还要给你留下点什么，非要让你，让我们家都家破人亡才好是吧？你给我撒手!撒手!!!”
　　死不罢休的抢了几分钟，李鬼鬼实在是精疲力尽，后脑勺痛的发麻 ，明明已经浑身是伤了，明明浑身都在作痛，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刚刚坚持了那么久。
　　手逐渐松开来，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住，身体快停机了，手脚都没了知觉。
　　袁婷莱抓住时机狠狠把那已经濒临破碎的纸条抽出来，满是折痕，字被泪痕刮的模糊看不清，管它写了什么，她二话不说，果断将纸撕得粉碎。
　　李鬼鬼晕倒在地上，她看着天上飘下来的纸屑，那一刻，即使天花板上挂着的灯再亮，她的世界也彻底熄灭，变暗，变冷，再也没有什么可期盼的了。
　　一张纸条从手里被抽走，也抽走李她内心的最后一丝光亮。是袁婷莱抽走的，是那架失事的客机抽走的，是那被动过手脚的监控视频抽走的，是她自己亲手抽走的。
　　是这愚昧的家庭，是这封建的社会，是这扭曲的思想，是这无知的世俗，还是这丑陋的人群。
　　世界疯了。李鬼鬼疯了。

　　以为夏娜死后，李鬼鬼整天浑浑噩噩，考试成绩甚至不如当初发挥失常的时候，袁婷莱看在眼里，每日对李鬼鬼的打骂愈加愈烈，但李鬼鬼却越来越淡然了。
　　由于上次背刺夏娜时对章坤的不禁，也让她在学校的待遇不一样了，以前老师们看她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现在却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过碍于李鬼鬼家里的面子，也不敢太过分。
　　双面夹击之下李鬼鬼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了，那些什么同学朋友也在古月桐宇以及他兄弟们的撺掇下渐渐疏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之后古月桐宇也像变了个人，李鬼鬼不信古月桐宇不知道夏娜出事的事情，但他却没有表现的悲伤或是对自己的愤怒 ，只是再也没有和自己多说过一句话。
　　宋轩，王奕博都是。想想真美好，以前他们五个每天小打小闹，开开心心，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现在到最后自己身边居然只剩下一个陈小娅。
　　李鬼鬼自嘲的笑了一声，所谓的受欢迎不过是多了些人看小话罢了。
　　“鬼鬼你怎么了吗？”现在这个局面下能说出这句话的也就这样陈小娅。
　　李鬼鬼没有抬头，继续看着那边的桌子发着呆，那是夏娜原来的位置。
　　之前考了全校第一又怎样，连桌子都还没来得及搬到冲刺班，就已经被轰走了。
　　后来李鬼鬼费尽心思向章坤请求，以保证自己以后学习一定会回到正轨的筹码把他说动了，最后没有动夏娜的位置，也没有动自己的位置。
　　她的身边就一直是空空的一张课桌，全班就她一个没有同桌，前后桌跟她搭话她也不会多理，就一直盯着旁边，盯着盯着就落泪了。
　　偶尔给它擦擦上面落的灰，在桌角贴上一张便利贴，写的是今天的作业，夏娜记性不好，总是落这落那。不时还会在桌肚里塞一瓶牛奶，那是以前经常会给夏娜带的一个牌子，很甜，她亲眼看着夏娜喝下去的样子更甜。
　　天冷的时候，李鬼鬼就在书包里多塞一件衣服，到了教室就把衣服整洁的铺在桌子上，又乖乖的在凳子上垫上毛绒绒的坐垫，夏娜怕冷，可不能让她冻着啦。
　　周末李鬼鬼也来，每次带一片新鲜的银杏叶，然后低头亲亲桌面，泪珠又落下了，“你看，今天的银杏叶，依旧金黄璀璨……”
　　抽泣了很久，对着阳光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摸摸光滑的桌面：“有空，回来看看吧。”
　　即使你没有原谅我，我也想见见你。

　　第二天，李鬼鬼还是没有抬头，继续看着那边的桌子发着呆——夏娜原来的位置。
　　陈小娅一看就知道她又想起夏娜了，说道:“夏娜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空着，总会有人补上的，可能当它被补上的时候你才能意识到夏娜已经走了吧。”
　　“月考马上来了，会换位置，强化班也会加人进来，鬼鬼，不要执着于此了好吗，她已经走了。”
　　李鬼鬼茫然的抬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继续趴下盯着那个位置看着。
　　陈小娅无奈，但更多的说心痛，一是心疼李鬼鬼，每天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二是心疼自己，自己的爱人对别人念念不忘。
　　陈小娅拍了拍李鬼鬼的背，给她留出了静静的时间，转身离开了。
　　夜晚。
　　陈小娅拨通电话。
　　随着三声嘟嘟声结束，电话接通了。
　　“阿姨好。”
　　“哦，是小娅啊。”袁婷莱的声音传过来。
　　“最近鬼鬼在学校里状态很不好，同学们也都孤立她，老师也不是很看得惯她，老是针对鬼鬼。”
　　“镇海老师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不过让她长长记性也好，省得每天和没吃过苦的大小姐一样任性，让学校里的人教教她也好。”
　　陈小娅心里一片无语，明明她才是李鬼鬼的妈妈却这么不关心李鬼鬼的生活，要不是当初为了扳倒夏娜她才不会和这种人多来往。
　　尽管心里诸多不愿，但她还是不能对袁婷莱出言不逊，乖乖巧巧地回了一句好就挂断了电话。
　　陈小娅躺在床上，心里却一直映照着李鬼鬼那惆怅的神情，心里想起了下午自己对李鬼鬼说的话。
　　“总会有人替代夏娜的位置。”
　　下午时陈小娅心里想的是座位，但现在她想要的是李鬼鬼女朋友的位置。
　　第二天是周末，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射入，李鬼鬼不觉得温暖，只觉得刺眼。
　　刚起床避免不了的就是一顿骂，她妈那些骂她的话她现在都快能背下来了，受训时间却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李鬼鬼也不顾她妈在场，自顾自打开开始会信息。
　　小娅:鬼鬼出去玩吗，东市新开的鬼屋感觉不错。
　　袁婷莱警惕地把手机抢了过去，发现是陈小娅又松了一口气，说道:“去吧。”
　　李鬼鬼在脑子思考了一下，出去总比在家里挨训好，便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出了门。
　　到了鬼屋门口，陈小娅已经等候多时。
　　“来了？”
　　“嗯。”
　　陈小娅也能感受到李鬼鬼情绪很低沉，但咬了咬下唇，还是说出了口。
　　“要不我们先去餐厅做一会，鬼屋还要排很久队，等会号到了再去吧。
　　“嗯。”
　　李鬼鬼双手插兜，跟着陈小娅慢慢走。
　　陈小娅也不知道李鬼鬼是什么想法，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到了餐厅点完菜后，陈小娅对着低头玩弄纸巾的李鬼鬼说道:“鬼鬼，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其实我一直，一直……”
　　“你要表白吗？”
　　陈小娅突然愣住，刚才的娇羞也不复存在。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也不想和你谈，以后也不会，我不喜欢你。”
　　陈小娅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磕磕巴巴想要挽留一下李鬼鬼，但却只有张嘴的动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我就走了，鬼屋自己玩，我有事。”
　　看着李鬼鬼毫不留情离去的身影，陈小娅只想嘲笑自己，没想到啊，李鬼鬼这两天说的最多的话居然是用来拒绝自己的。
　　我的心意真是可笑。
　　陈小娅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两张票，对夏娜的仇恨如同大火蔓延般更猛烈了。
　　李鬼鬼明明是和我先认识，她本来就该属于我，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李鬼鬼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对着夏娜的照片说道:“陈小娅来找我表白了，不过我可没有同意哦，因为我最最最喜欢你啦，你可不要吃醋，李鬼鬼永远爱你哦。嘿嘿，我要开始弥补你啦，不要再生气了。”
　　说完，李鬼鬼带着笑容将那锋利的刀片划破自己的手。
　　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