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温屁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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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上官黎跟楚旭学下棋学到了什么，就是凡事要多想一步。所以他的确留了个后手，而这后手就在西境。
他虽未能像某人那样将常厉和郭桀的一唱一和看得那样清楚，但也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凤鸣玄宗会让他们来去自如。
郭桀既然有心钓鱼，那不妨与他行个方便。毕竟最难琢磨不过我暗敌也暗，有时候给敌人一个明靶，反倒更好猜测对方的路数。
最开始上官黎只是打算现身引常厉和赤衣卫以凤鸣山为中心调配兵力，好给他们去西境留出空隙。知道冷雨潇要回听风阁后，此计更是一举两得。白虎君和赤衣卫知道目标在此，冷雨潇回家的路也会宽些。
至于为什么选择西境，原因也简单。
西境多山陵，难布兵，也因此常年马匪横行，可以说是朝廷驻军势力最薄弱之地。而越过大山后的西境北部则是大片大片的戈壁，活物没几个，连马匪都未必看得上。
地荒兵少，就这么个人嫌鸟不爱的地方，却正是合了上官黎的意。再加上西境北部的戈壁比邻北漠，万一真有什么，齐王还欠着他一份人情。上官黎深知远水救不了近火，想要人兑现承诺也得到个人家方便的地方。直接去北漠搞不好会惹得齐王一身污，到时候别说救他，对方自身都难保。所以掂量再三，西境就成了个不错的去处。
在离开皇都之前，上官黎就已经跟穆长清打好招呼，让他派人在西境北部找好藏身之所，等他和楚旭过去汇合。
冷雨潇离开以后，上官黎先是跟楚旭假意去往凤鸣山，然后在途中三两下摆平了那几个跟屁虫，便往西境方向去了。
上官黎知道常厉断非有勇无谋的老匹夫，作为少有败绩的镇国大将军，其布局谋略之才绝不可小觑。他也清楚自己虚晃的这枪很有可能就是班门弄斧，常厉未必就看不透。所谓声东击西，不过也就是打个时间差罢了。
况且除了常厉这只老狐狸，还有朝廷的通缉令。哪怕从中原去西境的路上官黎曾走过一次，在计划路线的时候他也是慎之又慎。大路是决计不能走了，就连山中小路上官黎都觉得冒险。
所以——他挑了一条“绝路。”
所谓“绝路”，是横亘在中原与西境之间幅员辽阔的一片毒瘴林。林里大树参天，蛇蝎毒虫横行，还有许多毒沼，因而瘴气弥漫。中了瘴气之人轻者神志恍惚，严重者甚至会产生幻觉，且不说毒蛇毒虫任哪个咬一口都会致命，要是稍有不慎掉入沼泽，更只能在淤泥中烂作一堆白骨，再无重见天日之可能了。
所有去西境的人都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毒瘴林都是一定要避开的。正因为是无人走的路，所以安全。
进毒瘴林前，上官黎丢给楚旭一个药瓶，“含上一颗，可以抵御毒瘴。”
楚旭看着瓶里的药丸，“药吃完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上官黎自信一笑，“万物相生相克，凡有毒物，解毒之物十有八九都不会远。”
楚旭的视线从药瓶移到上官黎脸上，“那剩下的一二呢？”
上官黎不以为然地一耸肩，“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他忽然狡黠一笑，故作一副乖顺模样，“但子晴要是害怕，我们就换条路。”
这些日子他故意换了称呼，甚少对楚旭以师父相称。
楚旭眉梢难以察觉地跳了一下，转身进了林。
上官黎笑嘻嘻地跟了过去，“别担心，我跟你说笑的。”说着从怀里又掏出来一个药瓶，“药我备着呢。咱们先进去看看情况，不行就中途找条路出去呗。”
楚旭淡淡扫他一眼，“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路线了？”
上官黎厚颜无耻地得意道：“怎么样？师父是不是觉得徒儿青出于蓝胜于蓝？”
“林子还没出去，现在邀功早了些。”楚旭不置可否，“不过穆长清你倒是没白跟。”
上官黎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子晴这是在夸我？”
楚旭瞥过来，“你耳朵有病？”
上官黎哈哈大笑：“我耳朵好着呢！从小就好。”
小时候他一门心思暗算某人，现在想来，除了耳力，眼力和耐力也都是那时候磨出来的。
上官黎走着走着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木牌，见上面的铭文并无变化，又叹了口气。
前几天他动不动就追着楚旭问冷雨潇那边有无消息，楚旭被问得烦了，干脆把传信木牌给了他。这下可好，每隔几个时辰他就掏出来瞧一眼，待嫁的姑娘照镜子都没他勤快。
楚旭：“若有信传来木牌会先发热，错过不了。”
“我体热，这不是怕没觉出来嘛。”上官黎讪讪将木牌又塞回怀里，埋怨道，“潇潇这丫头好没良心，好几天了连句信儿都没有！”
“你不会传信问她？”楚旭斜眼看过去，“既然不放心，你又为何要同意她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得靠她自己去闯。我老在后头拽着她，她不就更会瞻前顾后？”上官黎边走边道，并未注意到楚旭微动的神色，“还有，她是回家，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他忽然坏坏一笑看向楚旭，“再说了，就算是龙潭虎穴，想要老虎乖乖听话，也得靠她自己去把老虎打趴下。这不还是子晴教我的？”
上官黎说罢没听见回响，转过头去发现楚旭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上官黎被盯得有些局促，“怎么了？”
“没什么。”楚旭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上官黎没在意，转念又想起件事来，“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传信铭文你是怎么弄出来的呢。半成品又是怎么回事儿？”
先前楚旭话只说了一半，这些日子忙着赶路他也就将这茬忘了，一直没来得及问。
楚旭道：“其实传信铭文同传送结界大同小异，区别在于传信铭文必须一直保持铭文间的共鸣，也是因为如此才必须用真正的灵力来维持。”
“因为真正的灵力不会像真气一样，一旦脱离操控就散？”上官黎问。
“不错。”楚旭点头，“所以我试着用玄术来刻写用于维持灵力通道的铭文，只要通过真气而凝聚的灵力不散，便还能传信。但我能力有限，暂时只能做到维持一月上下。如果距离太远，时间或许更短。”
“你连维持灵力通道的铭文都找到了？”上官黎惊讶道。
用玄术刻写铭文上官黎并不意外，毕竟之前楚旭就成功过。可传信铭文他先前也研究过，其复杂程度远超传送结界，拆解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看向楚旭以作求证。而楚旭的眼神告诉他，他猜对了。
定向传送结界是成对的法阵，所以在法阵里有那么一组铭文专门是用来呼应另一个法阵的。有了这组铭文，结界才能一一对应，才能保证即使多个结界同时存在也不会乱套。他们先前拆解法阵结构的时候花了大半个月找出了这组铭文。
传信结界既然也是成对的，那么呼应的铭文也必然存在，而那组铭文就是维持两个木牌之间灵力共鸣的通道。
“我这笨脑子，怎么就没想到！”上官黎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楚旭轻飘飘斜他一眼，“人贵在自知。有长进。”
“……”上官黎哑然，十分气馁，“你什么时候把这些都弄通的？”
可刚问完他就明白了：还能是什么时候，自己闹别扭不理人的时候呗。
毒瘴林里只要小心避开沼泽，路倒是不难走。上官黎也如愿以偿地在林子里找到了解毒瘴的草药，一切还算顺利。
二月的天还未回暖，入了夜林里湿气愈重。上官黎偶然找到一棵根部有个大洞的老树，想着树窝能挡些寒气，便同楚旭停下过夜。
上官黎准备齐全，身上还带了火石。他避着潮气好不容易生了团火，偷偷瞟了坐在不远处的楚旭一眼。
热气还没起，上官黎故意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一屁|股坐到楚旭身旁贴了上去。
自那夜险些擦枪走火之后，二人之间毫无进展，莫说你侬我侬，楚旭对他是该不理就不理，该开呛就开呛，上官黎都疑心自己那夜是做了个梦。
但那回也给上官黎提了个醒。他要抱得归的美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别到时候万一到了关键时刻打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他可就冤大了。为了今后的地位，本事长够之前，有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只不过，计议得从长，铁得趁热打。
不就是热脸贴冷个屁|股的事嘛，上官黎擅长得很。何况，这一路楚旭对于他有意无意的暧昧亲近虽爱答不理，但也不曾推避，这不就说明，这屁|股已经被他贴温了吗？
上官黎正晃神，却见楚旭冷不防伸手朝他左肩上方一把抓了过来。
他前些日子突破了九霄功法的第七重，如今与楚旭不过一重之隔。原本以为自己追上师父指日可待，可现下一见，他不由倍感挫折。楚旭认真起来出手之快远超他的反应速度，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伸到了他脸侧，却连闪躲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想什么呢？”楚旭显然有些不悦。
想什么肯定说不得，但在这林子里心猿意马着实不可取。
上官黎偏头看了眼被楚旭捏住的那只小蛇，搪塞着调侃以掩饰心虚：“我就是觉得冷死了，想要子晴暖暖我。”
“原来如此。”楚旭冷笑一声，“中了蛇毒凉透了，倒也没这烦恼了。”
熟悉的冷嘲热讽如约而至，上官黎也不介意，“这蛇没毒，被咬一口大不了肿两天，死不了人。”
“哦？”楚旭破天荒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一本正经道，“那试试。”
眼看楚旭就要放手，上官黎连忙伸手摁住他手指，“诶诶诶，别啊！”他顺手一用力那蛇脖子折断了，“我要是手肿了，谁给你剥蛇吃？”
上官黎掏出匕首麻利地割去蛇头，然后劏开蛇腹挑出内脏扔进火里，其间还遗憾地摇头感叹不能将蛇胆拿回去当药材。
他用树枝将蛇肉串起，放在火上烤，抬眼见楚旭看自己看得仔细，猜出他想问什么，于是解释道：“你是不是好奇我怎么还会处理蛇肉？以前跟老乔进山伐木，在山里一住就是好几天，那时候学的。”
楚旭未接话，目光移到火堆上，许久才又开口：“那些年你在西境过得高兴吗？”
上官黎一愣。他与这人相识快十七年，印象中这是第一次他询问自己的感受。在他看来，莫要说别人，就连楚旭自己做一件事情也只会考虑应不应该，需不需要，甚少会在乎高不高兴。
他想了片刻，如实回答道：“没什么好高兴的，但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日子一眼能看到头，活着罢了。”
“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楚旭道。
上官黎不乐意了，又往楚旭那边挤了挤，“诶诶诶，楚子晴，你这是什么话！你可是答应了跟我共今生的，一眼到头算什么好事儿？这辈子就得又臭又长，看几眼都看不到头才好！”
他见蛇肉差不多烤好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打开里头竟是盐巴。他捏出些洒在蛇肉上，伸手将蛇肉递给楚旭：“呐。”
楚旭的目光盯在那油纸里的盐巴上，半天没接。
上官黎忍不住笑着调侃：“怎样，感动不？以身相许考虑一下？”
楚旭一言不发将蛇肉接过来，不再看他。
上官黎嘴角快咧到太阳穴。他本想着蛇肉烤好了就去给自己找些吃的，现在他不舍得走了，毕竟我们楚大教主“羞涩”的模样可比什么吃的都诱人多了。
看楚旭细嚼慢咽，似乎对味道还算满意，上官黎微微一笑。刚才说起从前西境的事，他也有些好奇：“话说当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楚旭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又没多大地方，找个人而已。”
大渝还不大？赤州大陆，渝国占地八成，什么东尧乎兰都只能占个犄角旮旯。
上官黎苦笑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三年前。”楚旭道，“要不是河涝，或许还能早些。”
当年因为涝灾上官黎随老乔西迁，看来楚旭先是在祁江支流找到了自己的踪迹，才沿着线索到了西境。
“所以你在西境守了我两年？”上官黎现在想来，整整两年楚旭都潜伏在他身旁，他竟然未有丝毫察觉。
“看着你的是灵鸦，我只是在附近而已。”楚旭淡然道。
上官黎来了兴趣，“对了，那灵鸦呢？怎么没在你身边？”提起这么多次的灵鸦，他还一回都没见过。
楚旭看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耐，但总感觉对方有些打破砂锅要问到底的架势，于是干脆将对方想问的一次性说了：“灵鸦死了，叫破喉咙死的。它想叫醒我去救你，我一时间没听见。”
楚旭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上官黎却听得一头雾水。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想起初见楚旭时他浑身湿透的样子，忽的那团迷雾就散开了：这人那时候是从水里跑出来的，而即便是泡水里这人也不会连灵鸦的叫声都听不见。上官黎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所以说，这个人刚从走火入魔的边缘回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救他了？
上官黎睁大眼看着楚旭，感动中夹杂着心疼。他忽然就明白了方才楚旭说的那句“又没多大地方”是什么意思。如果三年找不到，那就四年，五年。他敢说，哪怕花上十年甚至再久，这人也会将他找出来的。
“楚子晴。”上官黎柔声道，“你说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好呢？”
楚旭眉头一皱，“少自作多情，我只是答应了你父亲。”
某人的嘴硬他习以为常，上官黎依旧痴痴地看着对方，那“自作”的多情快要从他眼里溢出来了。
“你笑什么？”面对嘴角微斜一脸温柔的上官黎，楚旭警戒道。
上官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眼前的人将额前落下的发丝绾到耳后，然后凑近过去，盯着那张俊美又稍显局促的脸庞，轻声道：“我笑我有个好父亲，随手就捡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儿。”
半刻之后，毒瘴林里传来一声凄厉惨叫。一条小蛇吐出毒信警觉地从树枝上探起了头，继而又向着黑暗爬去。毕竟，是不是有人因为口没遮拦而英年早逝，与它能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温屁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