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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马上贼 ...

  •   说来可笑,毒瘴林里要命的东西很多,可上官黎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在这里,蛇虫鼠蚁都危险得明目张胆,不似人心,难以捉摸。

      因着他前些日子说错了话,腹部再受重创。天寒露重的他没法解开衣服看一眼,但他觉得自己肚子上铁定还留着鞋印形状的淤青。楚旭因此好几天都对他视若无睹,直到他还上了先前答应的事——帮楚旭突破了九霄心法的第九重,才终于换来了些许搭理。

      从第八重巅峰入第九重于楚旭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但于上官黎而言却是悲喜交加。

      喜,是因为心上人得偿所愿。
      悲,是因为他离他盘算的春秋大计又远了一步。看来要想抱得美人硬刚是指望不上了,须得另寻他法智取才是。

      西境北部过于荒芜,秀水轩原本在这一带并无产业,藏身之所需要现找。所以上官黎在拜托穆长清的时候就已事先约好,打点好了就将线索留在他指定的一座荒山峰顶的大树下。那座荒山是他以前在西境随老乔伐木的时候顺路发现的,人迹罕至,甚至没有名字,总归是比城镇安全。

      二人穿过毒瘴林一路到达西境,出林转入正路后果然多了许多路岗。为了避开查验,上官黎光挑崎岖的路走,顺利进了山。秀水轩办事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他如约在树下找到了留有地址的纸条,终于在春分之前到达了穆长清为他们准备的居所。

      这居所是一幢土砖盖的屋院,看起来不像民居,倒像是个废弃的驿站。后方是滚滚黄土,前方是漫漫戈壁,这独门独户的土房与院外孤零零的一颗胡杨树一同挺立在戈壁入口,仿佛倔强地要与荒芜划清界限。

      上官黎推门而入。虽然方才在院外走了一圈他心里已经有数,但也未完全放下警戒,直到真的见到肃庭迎出来才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是你!”

      肃庭见二人平安,面上亦是一副大石落地的神情,可嘴上却不认输:“马后炮,你怎知道是我。”

      时隔近两月,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上官黎甚是欣喜,他走上去也不顾对方嫌弃,毫不客气地勾上肃庭的肩,笑着回答:“就冲着院子外头那些机关,我要还不知道是你,这么多年师兄我岂不是白当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又有一人也从屋里出来。待他看清何人,不由惊道:“长清师父!你怎么来了?”
      肃庭来不奇怪,但穆长清亲自来西境替他们打点确实出乎了上官黎的预料。

      穆长清坐在四轮车上,少有地穿了一身水绿色的宽袍,膝上盖着羊毛毯。他淡淡笑道:“我为何不能来,还真把我当废人了?”

      “没废也差不多了。”楚旭走进院里,语气是一以贯之的挖苦。

      穆长清也不理睬,对上官黎道:“你能不能管管你师父,叫他好好说话。”

      上官黎笑着过去将穆长清重新推进屋里,“长清师父莫生气,我一会儿教训他。”

      穆长清本就是有意试探,听这语气知道二人大概是和好了。从上官黎话语中隐隐透出的亲昵来看,不仅和好了,还很有可能——好了。

      不过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听大伙儿都进了屋,穆长清问:“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潇潇姑娘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上官黎:“她回听风阁了,许少戚的事她须得弄个明白。”

      穆长清听出了言外之意,面色暗了下去,“所以许小兄弟……”

      上官黎替他把话说完:“他不是病死的。”事情他自己也还未理清,因而并不打算在此时细说,但不管凤鸣山发生过什么,他绝不会让真相被埋在土里。

      “可惜了。”穆长清轻声惋惜。上官黎心里在想什么,他也猜得出。
      “凤鸣玄宗不好惹,莫要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这话像是劝解,又像嘱咐,说罢他又无奈苦笑,“也不知你是从哪儿学的坏毛病,总爱把别人的仇怨往自己身上揽。”

      上官黎绕到他身前蹲下,看向穆长清那一双灰瞳微笑着安慰:“我们同郭桀的过节还少吗?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再说了,这件事大概跟我脱不了干系,许少戚也不是别人。”

      穆长清微微一愣,脸上浮现出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上官黎笑道:“我知道,长清师父是担心我。”他反过来握住对方的手,“师父放心,我有数的。”

      见穆长清点头,上官黎才站起了身来。他正要同肃庭说什么,却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几声惨叫和随之而来的咒骂。

      上官黎警戒心骤起,手刚扶上破晓剑鞘却被穆长清按住,“是马匪。这些人前些天刚来过,拿些银子打发了便是,不是什么大事。”继而他又对肃庭道,“文修,你去打点。”

      “等等。”上官黎叫住肃庭,“马匪经常来吗?都是同一伙人?”

      肃庭点头如实回答:“从我们在这里住下至今,他们来过两次。今日是第三次。穆师叔将这里买下来的时候就听前一户人家说过,从前离这里不远也曾有处村落,后来土地太过贫瘠,能迁出去的都走了,那些横竖到哪儿都干不了正经事儿的就沦落成了马匪。这些人也不是真的穷凶极恶,给他们些好处一般也不会伤人。”

      肃庭说完这些外面又传来声响,显然是已经踢破了院门。

      上官黎面庞微侧,目光看向门那边。他猜想要不是肃庭的机关让这些马匪花了些时间,此时估计已经闯进屋子里来了。

      他信步走向门边,“就是因为每次都能捞到好处,他们才会隔三差五地来骚扰。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一味姑息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一次两次是小事,但事不过三,天下没有白被欺负的道理,今日由我去会会他们!”曾经他任人宰割,如今可还会一样?

      “阿黎!”穆长清唤了一句,上官黎却已经出了屋子。肃庭看了眼穆长清脸色,赶紧跟了出去。

      穆长清没叫住人,朝一旁面无表情的楚旭抱怨:“你也不管管你的好徒弟!”

      楚旭一副看戏神情,“先前你让他管我,现在又叫我管他,穆大当家说话怎的还朝令夕改?”

      穆长清:“……”
      这人也忒小心眼,怎的还记上仇了……

      上官黎刚出屋子就听到院中人骂骂咧咧的大喊:“外头那些个破烂玩意儿是哪个孬种整的?敢用阴险把戏伤我兄弟,站出来让大爷我瞧瞧!”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粗布青衣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脸的络腮胡也没能遮住他下颚上几道骇人的疤。他身后站着约有十来人,亦是各个目眦欲裂,似是在为那些中了机关负伤候在外面的兄弟抱不平。

      上官黎目光扫过众人。眼前这些自以为凶神恶煞的“马匪”远没有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可怕,充其量也就是些地痞恶霸罢了。真正的马匪从不会站在这里同你理论。
      但不管是眼前这帮无赖,还是曾经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恶匪,上官黎都已经不再害怕了。

      “阴险把戏……”他细细呢喃道,继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敢问这位大哥私闯民宅,又光明正大在哪里?”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马匪头子显然是被激怒了,对着身后的弟兄一扬手,“上!”面对眼前这个虽然挺拔却身上没有半两肉的面生小伙,他似乎已经志在必得,“教训了这小子别忘了把兄弟们的医药费也讨回来!”

      马匪们拔刀朝上官黎一拥而上,后者却不躲不避,堪堪等到第一把大刀砍到面前才略微偏身错过。他握住对方手腕往上一抬,刀面挡住同时落下的数把大刀。

      握刀人还没闹明白自己明明是来砍人的怎的还帮敌人挡了刀,双脚就已经离开了地面。原来是上官黎拽着胳膊将人抡了出去!

      扑上来的人立刻被抡倒一片。上官黎一脚踹在自己手中那人形锤子腰间,“锤子”在飞出去的同时又将沿路正往前冲的同伙撞飞好几个,要不是壮汉头目躲得及时恐怕也难以幸免。

      柿子要拣软的捏,其中一人见上官黎难缠,竟执刀奔向一旁的肃庭。上官黎长眸微细,抬脚踢起一块石子就打在了那人手肘上。弯刀应声落地,男人惨叫着捂着手肘倒在了地上,手臂抖成筛子,衣袖瞬间被血茵红一大片。想必那颗石子应是扎进了他骨肉之间。

      眨眼功夫,十几个马匪还站着的就剩二三。其他人好不容易狼狈起身,此时也不敢再贸然向前了。

      “这位仁兄怕是有眼疾,你们的目标是我,莫要搞错了。”上官黎对着刚才企图袭击肃庭的马匪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他脸上微笑明明和煦,却叫看见的人脊背发凉。

      马匪头子见状急了,大吼一声:“怕什么!再上!”

      刚才首当其冲的那个先是被当成锤子后又被当成毽子,摔在地上现在都还没能爬起来,其他人又哪里会愿意再去做这只明知会被枪打的出头鸟?

      马匪头子没叫动人,面子上更是挂不住,顶着一张气得通红的大胡子脸自己扛着刀就上了。

      叫上官黎颇为意外的是,这人倒不像其他人只有一股蛮力,似乎是个练家子,几招下来竟还有点章法,想必也是因此才能在这帮流匪中当上头目。只不过这些章法在如今的上官黎看来就好比孩童耍戏。他任那面红耳赤的人闹腾了片刻就懒得再同他周旋,几步错身便绕到了对方后背。

      刚才还在眼前的人戏法一般出现在身后,马匪头子还没来得及惊讶,腰上就挨了一肘。剧痛中他惊恐地怀疑自己的肾是不是已经废了,但他多少算是有些习武者的本能,一个反手大刀就朝身后的人捅去。

      上官黎斜身避开刀锋,抓住对方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抬脚就踩在了身前男人的后膝弯里。随着一声瘆人的哀嚎,面前的人被他踩跪在地上,手腕像是已经断了,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大刀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上官黎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跪地之人的后脑勺,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踩碎对方的膝盖,更不要说割断对方的喉咙。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壮汉瞬间怂了,也顾不上自己在小弟面前的形象,呜咽着卑微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兄弟们都饿得啃树皮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来讨口生计。”

      上官黎冷笑一声:“哦?想不到兄弟们牙口还很好。我看各位有手有脚的,做点什么不好,怎的只会伸手讨银子?”

      “大侠我们知错了!”马匪头子也看出叫苦在上官黎这里捞不到好处,于是果断认错,“我们再也不敢了!只求大侠饶命,放我们一马!”

      “真的不敢了?”上官黎问道。

      马匪头子看到了希望,连忙保证:“不敢了不敢了。我发誓,发誓!兄弟们一定不会来打扰各位大侠,否则天打雷劈!”
      他说罢对周围众人拼命使眼色,院中马匪见状纷纷附和。

      “不光这里,周围百里,要再让我听到你们打家劫舍的消息,那下回你要断的可就不止是一只手了。”上官黎在对方耳边道,语气轻巧得像是在对不小心打碎花瓶的孩子说:“乖哦,下回别乱动了,再不听话可是要打手板的。”

      马匪头子手腕都疼麻了,可他明显感觉到上官黎在警告他的时候自己脖子上的大刀又紧了些,哪里还顾得上多半已经废了的右手,“大侠教训得是,教训得是!我们定然洗心革面,再不做这害人勾当!”

      这保证究竟能信几成上官黎不知道,但原本他就未打算取其性命。马匪他见过不少,平心而论,这群人真不算是丧心病狂的。

      这一带土地贫瘠,朝廷又放任自流,这群人谋生没有手段,就刚才那些架子功夫去了别处甚至跟其他马贼抢地盘可能都抢不过,这才窝在这里靠着吓唬人捞些油水。所以他们每次也不多要,毕竟羊本就没几只,一次薅光了他们也活不下去。

      一帮乌合之众,赶走了任他们自生自灭便是。

      上官黎轻哼一声,抬脚松手直了身。
      被扭断的手握不住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马贼头子顾不上痛,感恩戴德道:“谢大侠饶……”

      一道光影闪过,最后一字化作一声浑浊的呜咽,男人脖子上随即裂开一道血线,鲜血喷溅而出。在四周的惊骇声中,他颤抖着倒了下去,那“命”字再也来不及出口,求饶的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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