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影》途茗

63、丑事

　　中州历八百六十一年，阳春三月，云衡国武宗元师座座主及其夫人到达青图国逐游城，为大批在逐游城订做的防御器械而来，同时拜访千年世家铸器古氏。
　　妃若扬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在他们到达之前便抱着古江晴送给他的古琴躲回了风月楼，理由是，虽然他跟这两口子都不熟，但小时候还是见过几回的，群英会上也认了出来，不打招呼会很尴尬，打了招呼会更尴尬，总之他不想见云衡国的人，为免去这些尴尬他还是趁早躲着他们比较好。
　　古江晴都随他去了，当初说好的不会过多管束于他，自然不会强迫他这种小事。
　　翟真和袁柯在逐游城的这段时间，大多是成牧飞和重羽随在古江晴身边陪同，此二人皆人情练达，与那精明圆滑的翟座主和八面玲珑的袁夫人恰能说的来，古江晴更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应付。
　　第一日隆重的宴席过后，古江晴便亲自同这夫妻二人点看了府库里元师座所要的器械，因数目巨大，当下尚未完全铸成，还有一部分在寒冶山铸器池里，其中重中之重仍是翟公子的佩剑，几个月前元师座便送来了铸剑需用的上好玄铁，古江晴亲自设计，古氏铸器师耐心熔炼打磨，如今已在炉中烧了八十一天，也就是在翟座主袁夫人到的第四天正好铸成。
　　三名铸器师抬着铸成的宝剑呈到了夫妻二人面前，那剑出鞘便有霞光，巍巍自有正气，翟真见后大喜，直言：“实乃宝剑，可与我这盘冰相比。”
　　济世之剑盘冰，是名剑录排名第六的名剑，刚出炉的剑自然无法与盘冰相比，不过这也说明翟真对此剑的满意程度。
　　袁夫人道：“但愿澜儿能以此剑开拓一番天地，与之相辅相成。”元师座的长公子便是翟澜，现年不过十一岁。
　　翟真道：“古宗主，请为此剑赐名。”
　　古江晴道：“剑名栖霞。”
　　袁夫人叹道：“好名字。”
　　之后，成牧飞又陪同翟真和袁柯赏了洺川的几个名景。
　　时逢春日，尘芳馆里精心培育的名贵春兰都开了花，迟妙君便提议趁元师座二人在洺川时办一个赏兰宴，同时邀请洺川大小宗门世家的宗主一同来赏兰，如此宴乐，自然也少不了邀请与古氏交情笃深的名世家欧氏，宴饮当日，青图王宫里还来了一位公主，那公主自言非常喜爱兰花，闻说逐游城有赏兰宴，又知洺川古氏之兰天下绝盛，遂不请自来了。
　　赏兰宴由迟妙君提议，她也主动揽下了操办宴会的任务，又有重羽和白音帮衬，力求每一个环节都做到最好，以达宾客尽欢。
　　宴饮当日，尤不敢松懈，迟妙君同重羽白音道：“想我懒散随意了近三十年，从前是绝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自己揽事做，还那么勤快的。”
　　重羽道：“迟姑娘为咱们洺川尽责之心，大家全都知道啦。”
　　迟妙君道：“才不是为了洺川，奴家是为了宗主。”
　　重羽调侃道：“那我小师叔可真是招人喜欢，连女人都愿意为她折腰了。”
　　迟妙君笑着斥了他一声。
　　白音是个寡言的姑娘，做事之时尤其不说废话，听二人谈笑也不见触动，迟妙君便忍不住想逗她一逗：“白姑娘，你正当芳龄，可有婚配啊？”
　　白音摇了摇头：“还没有。”
　　迟妙君看了一眼重羽，又问：“那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郎君？说说看，奴家好帮你看着点儿，若遇到合适的便说给你。”
　　重羽略显紧张又有点期待的看着白音。
　　她却又摇头：“不必了。”
　　迟妙君岂是能轻易放过她的，拉住她的手，娇言道：“说一说嘛，咱们也认识那么久了，奴家却对你不甚了解，若是做朋友，也太生疏了不是。”
　　白音无法，只好道：“我要找的男人需稳重可靠。”
　　重羽眼睛一亮，心道这不就是我吗。
　　却见白音又补充了一句：“不能花心，不能沾花惹草，有放浪行径的绝对不行。”
　　重羽脸上的笑随即裂开了。
　　迟妙君忍住笑，道：“白姑娘的要求不高，这样的男人多的是。”
　　重羽觉得脸上挂不住，咳了一声，道：“咱们不要在这里闲聊了，今日赏兰宴，宗府内外都要盯好，不可出一丝纰漏。”
　　谈及正事，白音乖巧的点头应“是”。
　　迟妙君看着他俩，莫名觉得很搭，若是重羽当真浪子收心，他二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赏兰之宴，自然以兰为主题，白日里几位文采斐然的家主便为春兰题了诗，引得众人称赞，与会的歌姬和着曲把那些诗句吟唱了出来，佳乐渺渺，歌喉动人，更为调动众人的兴致，袁柯则提起墨笔画了一副幽兰图赠予古江晴，古江晴甚为感激，以一株上品幽兰回赠。
　　宴乐至欢时，不能没有酒，古氏宗府里准备了洺川特产的“吟剑歌”，此酒醇厚绵柔，入口清香，回味之时香气更甚，客人皆赞不绝口，都觉得与今日幽兰之气甚为匹配。
　　欢饮时，古江晴持风影剑舞了一段风影剑诀中的幽兰剑式，剑舞绝美，有惊鸿踏雁之姿，与宴之人皆赞叹不已，袁柯当即便把她的身影描绘于宣纸之中，有人求赠，袁柯却道佳人之影难得一见，她要自己收藏。
　　古江晴收剑之时，众人纷纷喝彩，欧上贤见此，便也提了剑舞起了欧氏剑诀。
　　他的功力并不如古江晴，那剑诀也未修到家，剑舞并不如古江晴舞的惊艳出彩，但念及这是欧氏公子，又是古宗主的未婚夫，便也都赞美了几句。
　　他二人一前一后舞剑，又到了酒意醺醺之时，众人言辞间便少了顾忌，有人便善意调侃起古欧的联姻，道：“欧公子真是好福气啊，如古宗主这般绝代无双的女子世间再难有了，天下多少男人都艳羡于你啊！”
　　那公主也顺势调侃：“莫说男人，多少女人也羡慕欧公子呢，古宗主如此人物，宫中许多女子都敬仰于她，得知她要嫁人，心中都很不舍呢。”
　　欧上贤笑道：“是我的福气，前世一定是积了许多福业，才能得阿晴为妻。”
　　袁柯道：“听说古宗主与欧公子已在准备成亲的事宜了？”
　　古江晴点头道：“正在准备，婚期定在五月。”
　　袁柯道：“那我要准备一份大礼来恭贺古宗主了。”
　　有人道：“古宗主成亲之时我等都要前来祝贺。”
　　“不知该是怎样的盛况啊……”
　　古江晴笑道：“先谢过各位了。”
　　谈笑之间，不觉天色近晚，侍女们前来禀报说晚宴已备好，古江晴便引着家主们前往宴厅享用美食，自然又喝了一轮酒，有人不胜酒力，便先去了客房休息，余下之人兴致不减，几个文采好的趁着酒兴灵感大发，连咏兰的文章都要写出来了。
　　亥时时分，迟妙君派人前来说，有一品只在夜间开花的兰草到开花的时辰了，众人一听，便离了宴厅，相携至尘芳馆，要赏那绝品兰花。
　　出宴厅时翟真问了一句：“欧公子呢？怎么不见人了？”
　　古江晴道：“上贤酒量不好，许是休息去了。”
　　“也没见他喝多少酒啊？”翟真疑惑道。
　　古江晴道：“这会儿该休息好了，我让人去叫他，不能错过了赏兰的重头戏。”
　　众人至尘芳馆，迟妙君在门口等待，见人都过来了，便站到了古江晴身边，侍女们在前面引路，每人手里都提着一盏造型别致的灯笼，因是在群芳竞妍的花园里，而不是在那宴厅，人们说话时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怕惊扰了绝品兰花。
　　行至培育那兰花的花房，侍女们为方便客人们观赏，便纷纷提着灯笼上前来，欲使光线明朗一些，迟妙君则准备亲自打开房门，她走上前，接近房门之时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脸色变了变。
　　那是……男女共赴巫山云/雨之时的……
　　从古江晴到参加赏兰宴的每一个人都是习武之人，大家耳力绝佳，等迟妙君听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听到了，有人醉醺醺的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有人则面色尴尬起来，只有公主内力低微，一脸茫然，她看大家神色有异，疑惑道：“不是要看绝品兰花吗？怎么不往里面走了？”
　　迟妙君回过头来，为难的看向古江晴：“宗主，这……”
　　众人皆看向了古江晴。
　　袁柯想打个圆场，道：“古宗主，我看天色都那么晚了，要不今日先不看了，改天再寻个时机赏兰如何？”
　　几个圆滑的人也想帮忙把尴尬遮掩过去，正要开口附和，却听古江晴道：“多谢夫人的好意。”
　　又向身后众人致歉：“扫各位之兴了。”
　　而后转向迟妙君，面色冷然道：“我古氏家风坦荡正气，没有不可示人之事，开门！”
　　若是今日就这么让所有人回去了，改天不一定会传成什么样。
　　迟妙君点头应“是”，涂着丹蔻的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外耽搁了有一阵时间了，花房里的人不可能什么也没听到，听到了却也来不及逃走，因为四面窗户都封死了，此品兰花开花之时不可见风，那是花匠特意叮嘱过的，不过慌乱之下里面的人也没想到去跳窗户。
　　门开之后，一溜儿灯笼照着，花房里瞬间亮堂堂的，里面的情形便也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年轻男子赤/裸着上身，正慌乱的穿着裤子，脸都急红了，他身边有个女子身上衣衫凌/乱，尖叫了一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脸……看这情形，他们就在这密闭无人的花房里行了苟且之事。
　　众人一眼便认出了男子是谁，正是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却去客房休息了的欧氏公子欧上贤。
　　袁柯也通过那女子没捂严实的半张脸认出了人：“赛仙？”
　　袁柯几年前在万俟山庄见过赛仙，同为宗国四大美人，自然留心了一些，对她的长相尤为清楚。
　　这这这……众人心里一阵震惊，半醉的人连酒意都惊没了，没想到能撞上这种事。
　　欧氏公子与那赛家二小姐竟在古氏的花房里颠/鸾倒/凤，他们一个是古宗主的未婚夫，一个是古宗主怜悯之下收留的人……这可真是颠倒伦常、忘恩负义、不知羞耻啊！
　　公主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羞的急忙背过了身，实在不好意思看。
　　那欧上贤衣服都没穿整齐，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跪到了古江晴面前，抓着她的袖子慌道：“阿晴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我要对不起你！是她勾/引的我，是她！”
　　古江晴甩开了他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道：“未中迷药，神智清醒，欧上贤，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