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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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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棹凡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让他们好好聊聊,然后关门出去了。
包间里气压很低,许怀墨沉着一张脸,舒襄坐在他对面,低头抱着水杯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天晚上她正准备下班,王辉打电话到店里找她,说许怀墨回来了,问了她北京的地址,应该要来找她。
之前许怀墨给她打电话,说再过几个月才能把国外的事情处理妥当,她以为他就算回来也应该是冬天了,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回来。
王辉不知道她已经没有和王亚晴住一起了,给的是王亚晴的地址,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许怀墨,只有躲。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怀墨先开口:“头抬起来。”
她不情不愿地抬了一点,眉眼低垂,还是不敢看对面的人。
她的头发烫卷了,脸上带着妆,嘴唇嫣红,眼影厚重,睫毛翘得很高,脸颊上不知道抹了什么,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许怀墨在酒吧第一眼看见她时差点没认出来。
“先去把脸洗了。”
她起身匆匆跑进洗手间。
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她打开水龙头,弯腰捧起水猛搓了几把,嘴唇搓破了,眼睛也搓红了,还是没洗干净,她拿起洗手台上的香皂,打出泡沫抹在脸上又洗了两遍。
洗完她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很狼狈,整张脸都泛着不自然的红,下巴在滴水,头发和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
看着看着眼前就一片模糊,她靠着洗手台无力地蹲下去,把指头塞进嘴里用力咬住。
她不能在里面待太久,出去前她又洗了把脸,用纸把脸上的水全部擦干。
许怀墨没有在位置上坐着,而是站到了窗前,窗户大开,他指尖夹着一根烟,已经燃了一半。
舒襄慢吞吞走过去,站在旁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
“抽烟对身体不好。”
……
烟味熏得她忍不住呛了两声,许怀墨这才把烟掐了,问她:“你没什么话和我说?”
“……说什么?”愣了一下她说,“你怎么突然这时候回来了,我还以为……”
“你说我为什么这时候回来?”许怀墨转头看着她,一双幽深的眼睛叫她望不到底,他变了,让她愈发摸不透情绪。
“是有什么事吗?”
许怀墨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打结的脑子突然想起什么,诧异地张大嘴巴:“是因为之前我说……”
许怀墨这才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窗外。
“对不起,怀墨,对不起,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她没想过许怀墨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国,为了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可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骗他,她早就退学了。
“为什么不说?”事情发生时不说,这一年来隔三差五的一通电话里不说,站到她面前了还是不说,他问,“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
她忍不住眼泪,也说不出话来。
听见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哭都不会发出声音,只知道流泪,许怀墨心里不胜其烦,想点烟,摸摸口袋又算了。
旁边的人自顾自地无声哭着,眼泪好像流不完似的,许怀墨转身看着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抹掉脸上的眼泪,然后把人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怎么越长大越爱哭了。”
她不爱哭,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只是在他面前控制不住自己而已,他语气一变,安慰一句,抱她一下,她就丢盔卸甲,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来龙去脉许怀墨已经一清二楚,她不说,他也不逼她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性格。
事情已经发生,这几年牺牲最大,最委屈的还是她,可站在许怀墨的立场上也不能说什么。
不否认他知道缘由后,尤其是在酒吧看见舒襄时非常生气,气她这么大的事竟然一个字都不曾在他面前提起,气她骗他,瞒他,躲他,气她的肩膀分明那么瘦弱,却要一个人扛起家里的重担,从不知道如何爱护自己。
但他气的又不完全是舒襄,复杂的心情让他也有些理不清头绪,不自觉地态度放冷,两句话就把人给弄哭了。
他极少抽烟,方便应酬所以习惯了带包烟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回来在北京的几天里几乎抽完了毕业一年落下的烟,他从未觉得如此心烦意乱。
还没怎么着人就哭了,明明已经二十来岁了,却好像比刚认识时那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还脆弱,像玻璃随时都会碎似的,他忍不住把人圈在怀里,突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
夏棹凡一直站在门外,他担心两个人谈不拢,还好最后是开门一起出来的,舒襄走在后面,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
“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夏棹凡开车,先送舒襄回了住处,然后送许怀墨回酒店,两个人到楼上的露天酒吧喝酒。
一瓶威士忌喝了大半许怀墨都没说一句话,转头把烟点上,吸了两口就摁灭,喝杯酒又拿出一根点上。
他很烦躁。
认识这么多年夏棹凡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状态,烟酒以前他都是能不沾就不沾,他聪明,强大,自持,从不会借烟酒来麻痹自己或逃避什么,他可以做到提前规避不必要的麻烦和问题,不需要尼古丁和酒精的后续,但今天他丢失了那份自信稳重。
“什么时候走?”夏棹凡问。
“后天。”
“怎么打算的?”
“过去尽快交接。”
那就是打算回来了。
“你决定好了?”
“嗯。”
夏棹凡点点头:“也好,那舒襄呢?”
“她喜欢北京就留在北京,如果想回去也可以。”不管在哪里她现在的工作肯定不能再继续做了。
“你和她说了吗?”这几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家里出那么大的事竟然一句都没透露,哪怕是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至于让她走到如今这一步。
要强的姑娘,也只有在许怀墨面前才肯掉几滴眼泪。
“没有。”今天她的样子让他实在没心思说别的,“明天吧。”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心里还是装不进别人,所以折腾个什么劲呢,如果早在一起哪会发生这些事。
可要是没这几年,他也不一定能认清自己。
都是该走的路,逃不掉。
“好好说。”夏棹凡拍了下他的肩膀,“她听你的。”
许怀墨摇了下头,她要是真听也不会瞒着他把学给退了,还跑去酒吧唱歌。
以前一起回家偶尔听她嘴里哼着调子,从没听她唱过几个完整的句子,今天晚上她唱了两首歌,她没学过这个,唱歌谈不上什么技巧,但胜在声音好听,带着温度,感情丰沛,容易引人共鸣。
喝完酒没办法开车,夏棹凡也在酒店住下,明天下午他要回上海,中午还能接上舒襄一起吃顿饭。
第二天早上他还在睡觉就接到许怀墨的电话,说要回去,许母生病进了医院,他赶紧爬起来开车把人送去机场。
在路上许怀墨下车买了部手机,选了个号码,让夏棹凡拿给舒襄。
从机场出来夏棹凡直接去了舒襄上班的咖啡店,刚好中午,就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饭。
看见夏棹凡一个人来舒襄在失望的同时也送了一口气,她渴望见到许怀墨,也害怕见到许怀墨。
“来,给你的。”夏棹凡把袋子给她。
“这是手机?”
“嗯,怀墨买给你的,说晚上给你打电话。”
她接过来抱在怀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姨生病,他赶回去了。”
“生病了!”一听到生病两个字她的脸色都变了,紧张地问,“什么病,严重吗?”
“说是突然晕倒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应该没什么事。”
她慢慢垂下脑袋:“没事就好。”
夏棹凡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明明是越来越漂亮的姑娘,怎么脸上越来越没有神采呢,就连一看见许怀墨就会发光的眼睛也黯淡了许多。
“菜来了,快吃吧。”
“嗯。”
两个人都没胃口,勉强吃了一些,吃完夏棹凡送舒襄回店里。
“我到了。”舒襄走进店里,知道夏棹凡要去赶飞机,冲他挥手。
“舒襄。”
“嗯。”
夏棹凡往前走两步,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有什么事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扛,知道吗?小舒襄,别逞强。”
她抿嘴看着他笑了笑。
夏棹凡一走店里的同事就围上来问那是谁,他们把夏棹凡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衣服,裤子,鞋,车子,都是什么牌子,多少钱,一清二楚,对于舒襄认识这样帅气多金的公子哥大家都很意外,舒襄不想多说,丢下一句是朋友就去干活了。
他们不信舒襄说的朋友关系,一整个下午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她没心情理会,别人怎么想她也不在乎。
晚上她没等到电话,化好妆去了酒吧,准备上台时手机才响了起来。
她和薇姐打了声招呼,到外面去接电话。
出了酒吧,拿着手机跑出两百米她才把电话接起来。
“喂。”
“在哪里?”
“……我在外面。”
“酒吧?”
她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可疑人物。
“怎么不说话。”
“那个……你妈妈怎么样了?”
“没事。”
“嗯,没事就好。”
接着两个人都没说话,电话那边很安静,舒襄这边人来人往,于是转弯进了一条巷子。
“别乱走,站在有人的地方。”
“哦。”她又从巷子里出来,站在街边。
“舒襄。”
“嗯?”
“我明天走。”
“啊……哦,我知道了。”这么远她送不了他了。
“把现在的工作辞了吧,继续去读书。”
……
“不愿意?”
……
“舒襄。”许怀墨不喜欢她的沉默。
“工作不能辞。”
舅舅的事她之所以不告诉他,就是不想给他徒增烦恼,不想要他的同情,不想成为他的负累,她现在不能也不敢答应,何况家里还欠着一笔债。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她还是硬着头皮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许怀墨挂了电话。
那天她在酒吧里喝多了,发了好几条消息给许怀墨道歉,许怀墨回她说不必这样。
她不懂什么叫不必这样,她只是觉得害怕,却搞不清楚害怕什么。
再接到许怀墨的电话是在一个多月后,许怀墨直飞北京,来找她。
她在电话里哭了一场。
见面后她告诉许怀墨已经辞了工作,许怀墨告诉她最晚年底他就会安排好国外的一切,以后都不走了。
她又哭了。
许怀墨替她擦掉眼泪,说她傻。
这一次舒襄如愿送许怀墨去了机场。
两个人在大厅坐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她说:“你该走了。”
走到安检口,她伸手抓住许怀墨的衣服,许怀墨看着她。
“你会回来找我吗?”她问。
“嗯。”
许怀墨张开手臂准备抱她,她退后了两步。
“怀墨,你什么时候回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真的走到我身边呢?”她低着头,的音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快。”
他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在她额角印下一个浅淡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