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与奋斗》静谷清泉

21、转正

　　我到总校一年后，在我的倡导下，老师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课堂教学上，老师们的讲课水平有了提高，学生的智力真正得到了开发，能力得到了培养，学得积极主动，快乐而充实。这样，就不用再靠加班加点来提高成绩了，便要求各个学校都必须上好音体美课，而且全乡举行各小学的歌唱比赛和风筝比赛。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别看都是农村土里土气的孩子，没想到有的天生的歌喉，唱起歌来犹如天籁之音。太平大队的一个五年级的小女孩，放声高唱《黄土高坡》，声音辽阔高亢，雄浑嘹亮，给人以站在黄土高坡，听着苍凉的西北风和东南风从耳边刮过的感觉。这一是孩子有唱歌的天赋，二是她出生在黄土高坡，从小就受西北风和东南风的熏陶，声音是从心里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红星大队用芦苇制作的风筝，便捷地如燕子，轻灵的如片羽，轻轻一拉，便飞上天空。而中心校师生共同奋战两个星期制作的长五米的蜈蚣风筝，却怎么也放不起来。而天空中灵巧的飞动的燕子像是向人们展示：看，农民是最聪明的，就地取材，一放就起，翩翩起舞，独占鳌头！
　　在师生的共同努力下，全乡的教育面貌大为改观，老师们教得得心应手，学生学得积极主动，教学成绩也有了显著地提高。乡政府很满意，在年终的评奖中，我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还有更大的喜事，八九年上级分配给乡四名小学教师转正的指标。小学教师转为国家正式教师，说不上多少年才有一次，全乡一百多名民办教师，只有四个指标，那可是千挑万选。经总校校委会研究，报乡政府批准，四人是：刘金英、贾长岭、韩兴明和我。刘金英老师是黑山大队学校的校长，她工作二十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黑山大队学校的教学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榜样。贾长岭老师也工作二十多年，他爱生如子，育人有方，课堂成绩也是首屈一指，是大家公认的模范教师。韩兴明工作十多年，年青有为，敢于创新，多次举办过公开课，他的课堂教学成为全乡的样板。我教学十年，恰好够转正的年限，因从事教学工作以来，屡屡取得很好的成绩，也被选上。
　　因为转正是关系个人利益，是每位民办教师一生中的大事，谁都想转正。所以，没有被选上的老师有的不服气，有发牢骚的，有抱怨的，有的直接找到总校的。周清老师就是直接找上门来，他说：\"我从村里建了小学就教，到现在已三十多年，我教一辈子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好容易有了转正的机会，你们怎么也得照顾照顾我。\"
　　韩书记和他解释：\"你教一辈子学，总校也知道你的辛苦。可是，这次转正的条件，不是就光看教龄，还有教学业绩，教学成绩，全面进行考量。\"
　　周清一听韩书记的话是没指望，便破釜沉舟说：\"你们掂量着办，不然，我就去教育局找去。\"说完扬常而去。
　　他也真说到做到，便去了教育局告状。他状告的对象竟是我，说我教龄最短，才刚刚够十年，而他教了三十多年了，为什么不给一个在教育战线奋斗了三十多年的教师转正，而给一个只干十年的教师转正？总校评选的不公平，有偏向，因为我是总校校委会的成员，所以偏袒我，是官官相护。
　　而且告状的还不止他一人，还有陈玉卿老师，他是前进大队小学的校长，他也工作二十多年，他的资历和贾长岭老师很像，他觉得贾长岭老师的工作还没他出色，为什么上报贾长岭而没报他？但是也正因为他和贾长岭资历相彷，所以，即便告下贾长岭来，他怕也上不去。所以，他也拣有把握的，也是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我，因为我的教龄最短，告总校是\"官官相护\"。据说，他县里有人，县组织部部长是他的亲戚，老师们都在背地传说，他一告一个准，他一准能转正。
　　我原以为自己转正是名正言顺，无可厚非，可没想到四人中我成了告状的对象。细想想，周老师告状也有一定的道理。他干了三十多年，眼看着要退休了，遇到这么一个机会，如果失去了，可能一辈子也就转不了正了，他能不着急吗？是啊，我才干了十年，跟他比还年轻，还有机会，应该把这个指标让给他。刚这么一想，妻子的吼叫声立即响在耳边：\"你让，你可大方！可一家人指什么活着？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孙乡长还真说话算数，真要给你转正了，你这来大方了，让给人！你让给人我看看！你真要让给人，你就也别干了，咱还回家种地去！\"她是说得出干得出来的，即便不回家种地，她可能又得犯病，又闹得我没法干。再说了，我安心把指标让出去，早干什么了？没上报时就让出去，不是又有麸子又有面吗？而这时，有告状的再让出去，那不就不是让出去，而是被告下来的吗？
　　又想到，周清老师为什么指名道姓的单告我呢？我是不是平时有得罪他的地方？细想，也没有啊。我对所有老师都一视同仁，力求一碗水端平。可是，我在会上常讲的老师要把功夫下在课堂教学上，多次举了纠正\"隔\"字的例子，虽然并没点名，可提\"写一百遍\"便明明是指他，因为学生给他起了个\"一百遍\"的绰号，这不是不点名的点名吗？又想到，为这事他曾抱怨过\"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竟整那些虚的没用！\"那么这次，一是确实关系到他个人利益，二是以此来发泄对我的不满，越想越有道理。周清老师教龄长，告我理所当然，可陈玉卿老师为什么也告我呢？凭他那么精明，他也知道，上报几个人只有我教龄最短，是最容易告下来的。只要下来一个，他就能上去。……
　　转正本来是高兴的事，没想却成了闹心的事，越想越闹心。唉，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强求也来不了，还是不去想它，凭天由命吧！
　　教育局只得派调查组来乡里调查，找总校的领导谈话，找个别教师谈话，找乡政府了解情况。半个月后，有了结果，教育局给的结论是：我教龄十年，满足转正要求的工作满十年的条件，且工作业绩突出，成绩显著，应该予以转正。因为这次转正的基本要求是一定要给符合条件业绩突出成绩显著的教师转正。而周清老师，虽工作三十多年，为教育事业作了很大贡献，但业务一般，成绩一般，不符合转正标准。陈玉卿老师的教龄有问题，其中有几年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所以不予转正。结果陈玉卿老师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着反而蚀把米。
　　到此，这事算画上了一个句号，事情像是解决了，可老师们心中的结完全解开了吗？明理的人，知道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可不明事理的人，会不会想确实是\"官官相护\"啊？我本来明正言顺的转正，反而成了搞歪门邪道了！
　　事情过后，才听人说，也有王校长在背后作祟。这事我起初一点儿也不相信，因为，总校校委会开会研究，他并没提出异议，怎么能背后作祟呢？再说，他和我的关系并不错，我的工作他全力支持和配合，每次下乡听课他都跟我去，风里来雨里去，他从来没抱怨过？而且非常关心我家的生活，看到我家生活比较拮据，过年时他建议韩书记从工会福利里拨出一百元钱，特意买了吃饭的圆桌和六条坐凳送到我家，说如果把钱给我，怕我再用到急需的地方，而不买桌凳，因看我家吃饭没个桌凳太别扭了。这次来了转正的指标，他第一个告诉我，高兴地说：\"总算盼到这一天了，你这次一准能转正，转正后，你的生活条件就能有所改善了。\"可他为什么背后作祟呢？没有道理啊！
　　可告诉我的人言之凿凿，这又让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有一天，天已快黑了，学校的大门口突然走进一个人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我很疑惑：学校里只住着我家和王校长，王校长家是县城里的，他在这住教师宿舍，天这么晚了，不可能来人。可能是我家乡里的人，到我家来，我便等了等。但看着他向教师宿舍方向走去，走近了看清是周清老师，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想，那一定是给王校长送礼去了。王校长虽然很关心我，可是吃了人家的嘴短，用了人家的手短，收了人家的礼也不得不为人家办事。这样想来，王校长背后作祟也就顺理成章了。可心里还有些疑惑，看王校长的面，慈眉善目，憨厚老实，能做如此龌龊之事？可是，有句古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禁让我后背发凉：难道真是人心叵测吗？
　　转正以后，心里虽有些疙里疙瘩的，我还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孙乡长答应乡里来转正指标，第一个给我转正，还真实现了。那么，我就更不能辜负乡政府和全乡父老乡亲的重托，一定把乡里的教育事业搞好。
　　在教育局的年终考评中，我乡的教育业绩进入前三甲，由一向落后的乡镇变成了先进的乡镇。乡政府很满意，在全乡的总结大会上，特意地表彰了总校。这也算我交上的一份合格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