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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信陵兵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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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两年多。这一日早晨,公子阳在府邸的后院摆弄些匠器和剑谱。阿顺端茶过来笑着打趣道,“我们公子这是要赶着做再世鲁班呐。”
“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过来帮把手。”阳单目瞄着一块木板的曲直,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阿顺吐吐舌头,过去帮阳度量木板,“公子,您跟大王多次提过‘匠以兴国’,可是大王态度不明,朝中亦有不少大臣反对您玩物丧志。阿顺始终不明白您的坚持,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失去一些朝臣的拥护……”
“顺,”阳打断他,“我知你是为我,但王位之事你我不要妄议。莫扭曲了我的本意,辜负了我为国之心。”
“阿顺知错了公子。”
阳拍拍阿顺的肩膀,笑着安慰了他一下。又道,“魏国修德,齐国治兵,秦国以法治王天下,但这些都不适合我姜国。姜国地狭人稀,无兵可治,无民可依,外交周旋亦不过扬汤止沸。我们唯一一线生机只怕有赖一次出奇制胜,以少胜多,扩大疆土,再言其他。所以,我才召集全国工匠暗中改良兵器,以伺良机。”
阿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温暖地笑起来。在他心里,公子阳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是好的。他从小被挑选出来服侍大公子,既是仆从,也是玩伴。
正这时,外面有姜国信使求见。阳拆开信使送来的密函,眉头微蹙。原来姜王在信上说,杨国有意与姜国联姻结盟,欲召公子阳回国立为太子,迎娶杨国公主。与邻国结盟自然是好,但是如何向魏王交代呢?阳一心想着国事,却分毫没有考虑自己的婚事。
午后,阳至王宫觐见魏王。魏王拉着公子阳去看他新得的宝剑,他以为阳一见必定欣喜。但阳却忽然向他拜了拜,道,“王上,今日龙阳是来请辞的。”
魏王初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
“父王召我回国成亲,请王上允准。”
“成、亲……”魏王脸上泛起不快,“和谁?……”
阳不敢抬头去瞧他的脸色,遂避开魏王的目光,“杨国公主。”
魏王阴着脸向公子阳近前逼了两步,用目光审着他问道,“你喜欢她?”
阳略感到不自在便退了一步,“未曾谋面。但……”
“但姜国需要杨国是也不是?”
“……”面对魏王直白的点破,阳一时无言以对。
“哼,有魏国还不够吗?”
公子阳避过魏王的目光,拜道,“请王上成全!”
“你……哼!”魏王拂袖,凑近了压低声切齿道,“你是压定本王必会保你保姜国,才敢妄为,是也不是?”
公子阳瞟了一眼魏王恼恨的样子,也压低声镇定回道,“六年前,我曾作为贡品被献予王上。那场大火之后,王上非但未曾问罪,且想方设法入主魏国相助姜国。”
魏王听到此言,勾了勾嘴角,明人不打暗语,既然公子阳和盘托出,他也再没必要藏着掖着,“哼,我就知道你还记着。本王好意带你入新仙界成仙,你却纵火要与我同归于尽。”
“童年无知,王上彼时能恕阳不可恕之罪,何不再成全一次?我誓以此身报姜国万民!”
“你……”魏王黯然,“无知!六道苍生自有定数,尔蝼蚁之力,救得几何?从前你身负盖世神力,也不曾有此妄语。”
“事在人为!阳岂能坐视苍生蒙难?”
“哼,姜国百姓是谓苍生,别国的就不是了吗?天命归秦,你若逆阻,其实是多行不义!”
“……”公子阳以前从未听过此种言论,细细想来,却不无道理。各国参战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其实却将他们都推入了无休无止的战争苦难当中。这战乱的年代,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啊……
阳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叹道,“可是姜国生长着我的亲人们……”
“……”魏王不是很明白亲人的含义,但凭这几年在魏国的经历,他也似懂非懂,“你……当真要走……”
“王上若是不允准,也不过强留下龙阳一具躯壳。”
魏王听罢不置可否,也无话可说,转身寞然离去。
公子阳回到府邸收拾行装,假话偷偷逃走。第二日,内侍监却送来了魏王的恩旨,准公子阳归国。
阳接过旨意,百感交集。正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忽然到访。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国太子增。
阳将太子迎进来,二人寒暄一番,魏增见阳正打点行装便道,“公子出使魏国,使两国修好固盟,功德无量,眼下公子即将归国领绶,叔父信陵君闻听已在府邸设宴相送,公子可愿赏光?”
公子阳满心疑惑,他与信陵君及太子增素无交情。太子增这几年为人低调,甚少露面,总是托病不朝。自己现在马上要离开魏国,更无往来必要。但手握兵权的信陵君此时却亲自出面宴请自己,这实在令人诧异。但信陵君的面不给也得给,于是阳一口应承下来。
晚间,公子阳来到信陵君魏无忌府邸赴宴。宴席上,皆是魏国的一班忠臣良将。信陵君见到公子阳分外客气,连忙请他上座,并施礼道,“无忌久慕公子英名,只可惜连年征战在外,尚未得暇前去拜会。如今战事告一段落,公子却要离开了。所幸今日公子赏光。”
公子阳还礼道,“信陵君太客气了!君名满天下,威震七雄!阳今日与君结识,实是三生有幸!”
二人继续客套一番,各自入座。
开席之后,座上众宾客开始谈论时政,公子阳便埋头饮酒,一言不发。
酒过三巡,太子增忽然道,“今日我与叔父宴请诸贤,其实是心中有一桩疑惑,想请诸位老师教我。”
“太子不必过谦,有话还请直言。”众臣齐声附和道。
太子增片刻沉默,先叹了口气,接着说,“魏王垂帘问政数年,众卿都不曾疑惑吗?”
“这……老臣心里也有担忧,但臣不敢言!万万不敢言!”见堂上一片寂静,司徒芒卯便接下话茬。
啪一声,太子增突然将手中酒杯按在桌上,厉声道,“他根本不是我父王!!”
阳听在耳中,心中震动,他装作不经意略略扫视了一眼堂上众人,竟个个望着他镇定自若。阳在心里嘀咕,这分明是串通一气引自己入局啊。
堂上又是一片沉默。
公子阳抓住时机,蓦然起身掩额道,“信陵君,太子殿下,阳不胜酒力,忽觉得头风病犯,先一步请辞,诸位尽兴。”说罢,公子阳举步就要离席。
这时,殿内突然从石柱后面冒出一班侍卫,快步上前拔刀拦在公子阳面前。公子阳只得停下,回头向主位上的信陵君望去。
信陵君安坐堂上静观着堂下一切,放下手中酒樽嗔斥道,“放肆!怎可无礼!”
“哗楞楞”那些侍卫齐声收起兵刃,但仍都围在原地。
信陵君一步步走到阶下,到公子阳身前,拱手道,“手下人不懂规矩,无忌在此赔罪了,万望公子见谅!公子疾患突发,不宜舟车劳顿。无忌府中恰备有一处静谧雅舍,公子可往至小憩。”信陵君不等公子阳答话,立刻向那班侍卫一挥手,“来人,扶公子入内堂休息!”
四个领头侍卫顿时窜到眼前,架起公子阳直往内堂而去,后面簇拥着一群也拿着刀跟了过去。
阳心知不妙,但此刻对方人多势众,只能由得他们了。
阳被带到府中一间安静宽敞的屋室,侍卫们将他关在房中,便退出去上了锁,门外依稀可见几个把守的身影。
不多时,房门外有哗楞楞开锁的声音,门打开后太子增带着两名贴身随从走了进来。太子增微笑施礼。
阳拂袖怒道,“哼,不知太子这是何意?!”
“公子息怒。”太子增再次拱手,“增绝无恶意,乃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阳却不接话,他猜测太子增与信陵君已秘密联合今日宴席上的众臣,怕是要逼宫造反。那么自己,作为这几年来唯一被魏王召见过的人,恐怕也已被他们算计在内。
太子增见阳不肯搭茬,便自行继续道,“增一见便知,公子是绝顶聪明之人,既然如此,增也无须拐弯抹角。公子可知,魏国已被妖人篡国!此事宫廷内外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民心不稳,军心也必大乱,魏国危矣!身为王储,增痛心疾首!恳请公子援助魏国!”说完,太子增含泪拜了一拜。
“太子不必如此,”阳闪身避开,“太子其实多虑了。以在下所见,魏王表面上虽然怠慢朝政,但他其实乃一代雄主。魏王之勇,可敌雄师百万。有魏王在,魏国必定安然无恙。太子若肯听我一言,可免朝廷血流成河。与魏王争,你们没有胜算。”
太子增听完拉下脸来,“公子言重了吧!公子刚才也曾看见,信陵君与芒卯、张倚等几位手握兵权的重臣也早已深恶妖人所作所为,此次平乱,可谓人心所向,定然马到功成!只是若得公子相助,就能事半功倍,一则可免去数千将士流血,二则也可名正言顺,以防小人趁乱窃国。待增登上王位,魏国必与姜国世代修好!”
公子阳听罢嗤笑道,“太子谋略可嘉,只是……太子也知信陵君手握重兵……就算成功,他会将王位拱手让你吗?……”
太子增暗了暗双眸,“叔父信义,天下皆知。公子多虑了。叔父不过是担心大动干戈,白白牺牲那么多将士。所以恳请公子让魏王小睡一会儿,好生请到这里来,再与大家分辨个清楚。”说着,太子增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予公子阳。
阳看了看那瓶子道,“哦?是么?信陵君信义,自然是这么想,太子您就未必吧?只怕这瓶中不是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而是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魏王是真也好,假也好,一旦被逼宫,真的也成了假的,到时候太子的身份只怕更加尴尬。但若是魏王薨逝,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我猜的是也不是?”
太子增听罢脸色一沉,击了两下掌说,“公子,你看这是谁。”这时从外边进来一队士兵,拘押着一男一女两人。
阳一眼瞧见那穿一身盔甲却被五花大绑的男子,皱起眉惊诧道,“呼延将军……”
但那昏迷的女子他并不认识。
呼延恪也大吃一惊,流泪道,“公子,您怎么也……”
阳安慰道,“我没事。将军为何会被擒来魏国?”
“魏国?……”呼延思忖片刻道,“公子,王上收到您的书信说您不日即将归国,便派末将领兵去到杨国迎亲。不料回程路上,被这厮伏击,把公主和末将虏了来、”
“公主……”阳向那不省人事的女子望了一眼,一个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转向太子增质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太子增勾了勾嘴角,拿手蹭了蹭杨国公主的脸颊,“好一个如玉的美人儿,这可是杨国君的心头肉啊,若是被姜国士兵们糟蹋了,你说杨国会不会跟你们开战呢?”
“你!好歹毒的心肠!”呼延恪大吼一声,他浑身一挣却被身旁的士兵拘得更紧了,“汝这畜生究竟是何来路?有种报上名来!”
太子增冷笑一声,挥手让人将他们带出去了。
公子阳忽感浑身乏力,恍恍惚惚坐了下来。
太子增也坐下来,将那小瓷瓶放在桌上,向公子阳那边推了推,“怎么样?公子想通没有?公子只需帮在下一个小忙,增即刻护送三位归国,一并送上我魏国的友好盟约作为公子大婚的贺礼!”
阳愣了一会儿神儿,终于抬起他微微颤抖的手,将小瓷瓶拿在手中。他苦笑了一下,喃喃道,“你们没有胜算,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太子增见阳已经应允,心花怒放,陪笑道,“其他事宜早已安排妥当,就不劳公子烦心,您只要肯助我,增自然兑现诺言。”说罢,他便安排人将公子阳带回了他的太子府,以免阳再见到信陵君。而太子增独自一人向信陵君回禀去了。
第二日,公子阳在太子手下人的护送下前去觐见魏王。
魏王听说公子阳来道别,心中欣喜,却没有表现在面上。他见到阳便拉着脸问道,“哼,你不是回国迎娶美人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阳拜道,“王上厚待于阳,阳深感念,无以为报,亲手制备了些家乡的糕点,特来献予王上以寄离别之思。”
魏王不愠不喜,随意请公子阳坐下,一同打开食盒拿出来。他看着几案上几盘精致的小点心,指着中央一碟软软糯糯的问道,“这是你们姜国特产?”
阳点点头,“此曰捣珍,以十数种果仁捣碎,添入蜂王蜜糯米蒸煮制成。”
魏王心中高兴,可又舍不得吃,愣是端详了半天,逐盘详细问过才拿起筷子,铲了一小撮捣珍正要往嘴里送。
“慢!”公子阳忽然喝住,“王上,捣珍甜腻,您若是不喜欢,尝尝别的算了。”
魏王瞧着他一额的冷汗,目光躲闪,心中纳闷。不过捣珍已经送入口中咽下。食物才滑过肚肠,魏王已觉出不妙,那东西入口即化,如炎浆一般火辣翻腾流入腹中,彷佛要倒个肠穿肚烂。魏王拍案而起,怒指着公子阳说不出话来。
公子阳起身连连倒退几步,靠在殿内的庭柱上直勾勾地盯着魏王。他紧张地双手拢在身后的柱子上抓得指甲几乎要陷入木料。可是他没有逃跑,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总想看看这个假魏王的真面目。
那几个“护送”公子阳的侍卫见魏王中招,纷纷拔出刀来出其不意斩杀了魏王的侍卫,凑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舞划着大刀蠢蠢欲动。
魏王难受了一小会儿,忽然镇定下来,他调息运功,默念了一个诀,忽然浑身熠熠生辉,蹿出一团耀眼的火焰来将他包裹了。
公子阳和那些侍卫被这耀眼的光芒刺得眼痛,忙举手遮挡。待那光辉落下,那群侍卫鬼哭狼嚎地滚在了地上逃窜。一时间哭喊声四起。他们还没来得及喊个痛快。轰隆一声裂天般的闷响,整个殿内变成了一片炼狱火海。
那熊熊烈火只消片刻已经变成炽热得闪耀着明晃晃的白光,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殿内的所有侍卫刚才还在火海中呼喊,一瞬间却蒸发成腥臭的一团团血雾,继而又灰飞烟灭,惨烈非常。公子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跌坐在地上,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一个结界中。
过了一会儿火焰燃尽,殿内是一片灰白,更凸显出魏王那红眸红发的狰狞可怖,他头上莫名生出一双长角,面容却没什么改变,只是看起来生了气。
阳盯着他走向自己,止不住浑身的战栗。
然而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喊杀声。魏王回头望了一下窗纸上映出的影影幢幢的人影和火光,便转身出了门。
阳蹒跚地爬起来,也奔逃出门外,一路遇见的是杀成一团的官兵侍卫和逃命的太监宫女,抱着财物鼠窜的,抱着头躲藏的,以及见人就砍的疯子和抵死拼杀的官兵,甚至还有趁乱奸淫掳掠的恶徒。多亏了阳剑术不错,不知从谁手里顺了一只青铜花瓶拼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当他自以为逃出宫门的时候,迎面奔袭来了一支军队。宫墙外的平野万马奔腾,杀声震天,扬起的沙尘埋没了整支军队。阳闭了眼睛,前无去处后无退路,他几乎等着被踏成肉泥。
正在这时,忽然间地动山摇,周围的人事如漩涡般恍惚着飞速旋转起来,那喊杀声好似卷入了时空长河,如回忆中的故事不清晰起来。阳眩晕着昏倒了。
等到阳再次醒来时,他安静的躺在一堆软软的草垫上。他回了回神,才发现自己身处囚笼之中。坐起身向外望去,其他几间牢房中关着信陵君宴席上见过的那一班臣子,信陵君披头散发闭目盘腿端坐在斜对面,旁边是正在向他吐唾沫的太子增。
太子增边呸唾沫边透过牢笼向公子阳扔着杂着草的土坷垃骂道,"背信弃义的小人!卖身求荣的娈儿!坑杀我也!汝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公子阳冷冷苦笑了一下,转头向着墙壁不理会他。虽然太子增的恶言恶语如针芒般刺痛着他的自尊心,但现在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更无意义,横竖这一干人等都是要赴极刑的命,况且太子增派去随从他的侍卫已经尽数化为血肉气雾,解释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牢狱中过得不分昼夜,除了太子增恶毒的谩骂和侮辱,就只有狱卒按时送来的三餐还在提醒着他当日的时辰,但这两日公子阳水米未进。与其汗颜去面对魏王赐死,不如就此自我了结了吧。
饥渴难熬时,公子阳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他数次渴得喉咙痛醒过来总发现周围的人在减少,最后连太子增也不见了。
看守的老兵见到阳年纪小小便受这样的苦楚,心中不忍,将他抱起来喂了几口水。边喂边叹道,"唉,王上仁慈,宽恕了那么逆贼,怎么就偏偏忘了你啊……"
阳隐隐约约听到老兵的唠叨,心中一怔,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道,"老伯,你说什么啊?宽恕了谁?"
"怎么,你不知道?这次的事王上以兵谏论处,免追无诏兴兵之责,信陵君虽然被挂虚职削了兵权,但只论忠谏之功不问谋逆之罪,还晋了爵位呢。"
阳听后大为吃惊,一时激动竟拽着老兵的衣服爬起身来,"你说什么!那么太子呢?!太子现在何处?!"
"太子啊,听说因行事鲁莽被罚闭门思过,这会儿应该在太子府思过呢吧。"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要见魏王!老伯!求求你救救我!我要见魏王!"
"你还有颜面见本王?"魏王虽然余怒未息,但听说公子阳绝食几日已经快不行了,便叫随从引路来看看他。
众看守看见魏王皆跪下拜见。公子阳抓着牢门柱强撑起身体,向魏王大声哀求道,"太子增意图谋反,王上为何赦免他?罪臣所为,皆为他胁迫!王上速速拿他问罪吧!"
"……"魏王望着阳声嘶力竭地样子,却没有说话,他此刻眼神中的失望令他在牢狱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的冷傲。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令魏王觉得多看一眼心上便多添一道疼痛的伤口。他于是转身要走。
公子阳不知自己哪里惹怒了魏王,他只觉得魏王此刻的脸色比生气时还要可怖。他见魏王转身要走,这一去如此决绝只怕自己便是冤死在这牢中也再难令他回头多看一眼。那么落在太子手里的杨国公主和呼延将军将是整个姜国灾难的序幕。公子阳万般无奈望着魏王离开的背影,似看到姜国最后一线生机正慢慢消失在眼前,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他从未感到自己的整个生命如此刻般孤注一掷。
“重楼!!你给我站住!!”
魏王听到身后公子阳歇斯底里地怒吼,身子微微震了震,他果然停下脚步,回头挑眉看着阳。那神情中带着一点惊讶和怀疑,也未必没有一点惊喜。
“你过来!”公子阳却一改往日温文守礼的贵公子性情,紧张而蛮横得像一个癫狂了的赌徒。
但走投无路之下被逼出来的这招却奏了效,魏王果然回转回来,虽然仍旧神情傲慢地望着阳。这证实了阳一直以来的猜测,魏王就是他日日同自己提起的那个魔头重楼。
“叫你的手下都退下!我有话同你讲!”公子阳鼓足了勇气,他现在反而像那些垂死挣扎的猎物般无所畏惧的发狠。
魏王眯了眯眼睛,抬手一挥,命令牢中所有人都退出去。
待众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牢的黑暗拐角,公子阳冷森森地说道“你现在必须立刻处死太子增!快下诏书!”
魏王冷笑一声,“区区凡人,有何资格?本座不屑与一蝼蚁计较。”
“可是他却要祸害整个姜国!”
“哼!又是姜国!张口闭口都是姜国!那不过是你待了十来年的一个途经之所,你却为那班蝼蚁来行刺我!你这是着了什么道?!”魏王越说越气恼,隔着牢门柱一把抓住公子阳的衣襟揪上前。
公子阳也毫不示弱,“我早已说过,那是我的故土,他们是我的亲人!倘王上能解心头这口恶气,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王上再救我姜国一次!”
“亲人?那么相识相交数万年算什么?哼,倘要本座解气,便是看你国破家亡!”
“你!!”
魏王忽然将公子阳揪到面前,隔着牢柱凑在他脸前邪笑道,“本座不妨告诉你,姜国气数已尽,你就等着亲眼看它覆灭吧!”
公子阳声泪俱下,听完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重楼!你很好!那我也告诉你,姜若亡国,我绝不苟活,连同那个令你朝思暮想的魂魄,一同陪葬!”
“你敢……”
双方最终也没有谈得拢。重楼一怒之下现出原形,撇下魏国,提溜着公子阳回了魔界。其实他本不愿采取这种暴力手段,可是担心公子阳当真死在人界还做出散魂这种傻事。现在把阳拎回魔界,阳的魂魄便不能入轮回,皆由着他操控。这几年重楼可谓是费尽心思,委曲求全,最后也未能找回飞蓬转世前一点点的情义,却徒增了伤心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