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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公子龙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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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狂回到寝殿疗伤休息,侍卫来报袭击北祭坛的乃是一小股虚张声势的疑兵,头目也已经被活捉,正是重楼手下大将彭侯。
重楼为何会和一个神扯上关系?又为何会差遣这个神冒这么大风险来刺杀自己?鬼狂心中生出一连串的疑问,于是他派了手下去打探飞蓬的底细。不消半日,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求见鬼狂。鬼狂强打起精神,将那探子宣至丝桐殿。
探子单膝跪下行礼禀报,“尊王,据安插在千重魔界的内应探知,此神名曰飞蓬,乃是南方天界先锋营参军,最近与重楼在战场结识……”
不等那探子说完,鬼狂这个气呀,顿时火冒三丈,直气得他牵动了内伤,抚着胸口一番深咳。这不等于说自己连个神界参军都不如吗?但这话又不能明说出来,鬼狂一时也找不到教训他的言语,当胸将那探子踹翻在地,指着他却半天说不出话来。那探子不知犯了什么错,连连爬起来叩首。左右见此情形皆心生怜惜,递上汤水和外袍。鬼狂挥手遣开他们,平和了一下心气,他见那探子吓坏了,心也软了,道,“算了,起来吧。他绝对没这么简单!再去查!再查不出本座罚你去做苦奴!”
“是!是!”那探子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
鬼狂问左右侍卫,“大牢那边审问出什么没有?”
侍卫摇头,回道,“还没有,刚才典狱长差人来报,大刑伺候了一遍,彭侯一声没吭。”
“不要过分为难他,留下此魔性命,日后还有用。”
“是。”
“那个神呢?”
“典狱长说,那神太过古怪,刑罚逐一试过,全都伤不着他。他也一言不发。典狱长正在想办法。”
“哦?”鬼狂双眉微蹙,“有这等事?待本座去看看。”
鬼狂一踏进大牢,远远听见典狱长的咆哮声,“给老子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看看这厮穿了什么护甲!”
“是!”几个狱卒狞笑着围上去撕扯飞蓬的衣服。
“谁敢!!”一直沉默不言的飞蓬忽然爆发吼了一声,浑身一挣带起那纷繁的锁链哗楞楞一阵乱响,仿佛要被挣开了似的。那一干狱卒都是一愣,纷纷吓退半步。
“没用的废物!愣着干嘛!捆得结结实实你们怕个球!给老子上!”
那一班狱卒又哆哆嗦嗦重新围上去撕烂飞蓬的衣服。正这时典狱长一眼瞧见鬼狂,连忙收敛了气势跪下拜见。狱卒们也都规规矩矩跪了一地。
鬼狂掸掸手示意让他们起来,略略扫视了一番眼前的情况,用他那一贯慢条斯理地语调说道,“飞蓬将军败本座于步见亭,英雄也,我深佩服。汝等可刑之杀之,莫辱之。”
“是,遵命。”那典狱长辩解道,“只是这厮不知道使了什么道法,刑罚皆不能近身,所以属下才……”
鬼狂点点头,走上前细细打量了飞蓬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他那被绑在刑架的左手上。鬼狂握起他的手指看了看那枚指环,弯了弯嘴角道,“他可真是舍得,这都能送你。”鬼狂又看着飞蓬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飞蓬一直冷冷地望着前面,没打算言语,仿佛也没有听见。
鬼狂望了会儿飞蓬那冷漠的表情,自讨了个没趣,但是话总不能说一半,于是他移到飞蓬正对面继续道,“重楼屠杀了三位结义兄弟,这指环是由他们的魔元炼就,封有三位魔王的全部魄力。”他看到飞蓬眨了一眨眼睛,有一瞬间眼神黯了一黯,于是唇边泛起一点薄笑。
正这时,手下为鬼狂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稍微亮堂点的一边。鬼狂转过身向那椅子走去,边走边脱下外面的大氅递给旁边的狱卒道,“给他穿上。”
狱卒没领会鬼狂的意思,还以为尊王见飞蓬衣不蔽体心生不忍,便遵照命令就着刑架给飞蓬穿上了那件大氅,然后又摘下飞蓬的指环献与鬼狂。
鬼狂靠在椅子上微微摆了摆手,“君子不可夺人所爱,还给他。”那狱卒又老老实实将指环还给了飞蓬,心里却想,‘尊王真是糊涂了,有这东西还审个屁啊?’
鬼狂向典狱长发话说,“你们继续吧。”
那典狱长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让手下试试火鞭。这一试果然灵了。
飞蓬猝不及防地疼得抽了下,心知鬼狂在那衣服上做了手脚。
狱卒见火鞭起了效用,顿时来了精神,把方才的挫败感所积压的怒火,统统发泄在飞蓬身上。这一顿火鞭下来,飞蓬已是体无完肤,他咬牙忍受着只当着身体已不再属于自己,他明白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开端,也许他从此将坠入无穷无尽的折磨,再也无力抓住任何一丝希望和拯救。
不知过了多久,典狱长喊了一声停,对飞蓬冷笑了两声,“此乃特地为将军准备的接风宴开门红,将军可还满意?如不合意,后面还有二十八道大菜,您可以逐一细细品尝。将军要是觉得可以,不妨开门见山地聊一聊您此行的目的,或者神界什么事。只要我们尊王感兴趣,兴许您就解脱了。”
飞蓬垂首闭目,任由血水沿着他的发梢滴下来,仍旧一言不发。
典狱长百般威逼利诱,说得口干舌燥,飞蓬也是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有些服气地点了点头,“看来将军不太满意……”,转而又向手下招了下手,“上来!上炮烙!”
不多时,几个狱卒抬了个炉子上来。那长方炉子全身由铜打造而成,内里装了燃料,上层架子上架着八只雕着怪兽小铜壶,壶内装满了油,各有木柄。
典狱长命狱卒起火,而后便开始向飞蓬描述这刑具的厉害。
这时,刚才被鬼狂踹了一脚的那个探子又回来了,见过鬼狂之后伏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鬼狂转过脸神色郑重地望了探子一眼,他遣退那探子,忽然起身踱到飞蓬面前,来来回回又将他打量了一番。这时铜炉也烧沸了,旁边一个狱卒哆哆嗦嗦端着个滚烫的铜壶一时不知该不该行刑,热油星从盖子上的气孔中飞溅出来烫得他险些撒了手。鬼狂向他摆了下手,令他放了回去,转向典狱长道,“习武之人废其手足甚于取其性命,你这不是逼他下定赴死决心?”
“呃……呃……属下鲁莽……”
鬼狂无意听手下啰嗦,便不再理会那典狱长,站定在飞蓬面前,望着他漠然垂着的双眸,忽然冷不丁地叫他,“侍中令大人……”
飞蓬也忽然撩起双眸,凌厉地瞧了他一眼。
鬼狂满意地微笑了一下,继续慢条斯理地道,“本座原也无意染指神界内务,若不是将军造访,你我本当无仇无怨。你何苦替重楼惹上此等灾劫?将军如此待他,他可一样待你吗?”
鬼狂寥寥几句,却正说中飞蓬心中痛处。飞蓬心里也反复猜疑过究竟自己被骗是否重楼安排,所以他的目光便显得有些怅然。
鬼狂观察到他微妙的神情变化,便继续说,“将军可知本座从何处探知你的真正身份么?其实是安插在重楼军中的眼线。本座都可以轻易得知,重楼他会不知道吗?”鬼狂百无聊赖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故意留下片刻给飞蓬胡思乱想。
鬼狂看到飞蓬双眉微蹙,又道,“我猜将军此番作客魔界无非是来寻找一样失物吧……你可知此物现在何处?……”
飞蓬忍不住看向鬼狂。鬼狂又还以微笑,“它就在重楼手里。他可曾告诉你吗?……怎么?没有吗?那看来重楼此举颇有借刀杀人之嫌哪。……”
鬼狂看到飞蓬神情黯然,心中窃喜,又道,“眼下重楼正与本座交战,本座无心插手神界之事,本座所求其实不过千重魔界的情况。……”
飞蓬心中的挣扎鬼狂皆看在眼里,他便故意留下时间给飞蓬考虑。岂料飞蓬忽然开口低低说道,“我要与重楼对质。”
鬼狂颇为失望,叹了口气,冷言道,“你不会再见到他了。将军若是执迷至此,不妨试试。”鬼狂抬手放在飞蓬天门穴上,逐渐凝起一团灵力。飞蓬顿觉得神智迷糊,陷入了幻觉之中。
…… ……
深秋微雨,阿顺命车夫停下,自己跃下来,撑起一把竹伞,撩开布帘,又替公子阳撩过衣摆,扶着他从马车上下来。
“公子,魏国秋来多雨,寒意入骨,您加件袍子吧。”阿顺说着为阳披上了一件墨色裘衣。
公子阳望着前面巍峨的王都淡然道,“出为质子,再寒不过人心,何惧微雨。……”
阿顺每每见到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流露出与那年纪极不相称的萧肃,便揪心一样的心疼。阳那高贵的身份犹如一把沉重的枷锁把一个国家的命运和他的责任锁在了一起。阳的忧伤正如笼罩在姜国上空的战争阴云,弥久不散。
辰时,魏王召见公子阳。
阳入到朝中叩见,远远见那大殿上密密垂了一排珠帘。魏王竟在珠帘之后问政,这倒是件闻所未闻的奇事。
“姜王长子龙阳拜见魏王。”
……
阳叩首等了许久不见珠帘后有什么动静,便又大声道,“姜王长子龙阳拜见魏王!”
过了一会儿,仍不闻魏王发话,内侍首领却出列宣旨道,“大德友国,唇齿邻邦,遣使昭谊,奉德交善。今公子龙阳,入使安定,垂恤子民,敕封嘉邑五百户。……”
阶下诸臣都吃了一惊,纷纷望向公子阳。只见他貌如璞玉,气若芝兰。众大臣皆摇头叹气。
“大王!”上大夫张倚出列奏请,“诸国使节,未有嘉封先例。韩国公子、赵国公子亦均未获授。此二国实力雄厚,与我合纵抗秦,乃我重要盟友。此举唯恐使韩赵与我魏国生隙,请大王三思啊!”张倚一口气说完叩拜下去。
帘后魏王却依然没有发话,召内侍首领耳语了几句。那内侍首领甩了下拂尘,又传旨道,“大王有令,今日身体不适,有事改日再议。散朝!”
“大王!大王!……”
魏王没有理会张倚。珠帘后只能看到魏王离开的身影。
张倚气呼呼地站起来,走过来瞪了公子阳一眼,拂袖而去。
阳自从来到魏国起,便早已做好了备尝冷眼的准备。但他没有想到是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封赏和莫名其妙的愤怒。他也只得淡然处之。
从朝中退还回来,阳暂且入住馆驿,阿顺外出置办宅邸。出乎意料的,魏王连官邸也封赏了一处,阿顺便领着几个小差打点去了。
置备事毕,阿顺回来馆驿,却见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旁边列着一队带刀兵士,为首的是个内侍监打扮的宦官。阿顺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警觉地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了,他急急进门去看别是公子出了什么意外。他小跑着转过萧墙,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房内暗沉的光影中公子阳神色恍惚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攥着一卷牒书。由于太过用力,那牒书的简片已被他攥劈了几片,扎在手里,滴着血。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阿顺扑上前去跪在地上,一根根掰开阳的手指,才将那染血的牒书撕扯出来。
阳连眼睛也没有眨过,只是下意识地用力攥紧,仿佛与那牒书有着深仇大恨。
“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顺推着阳的胳膊问。他触到阳的身体在细碎地发抖,好似愤怒,也好似恐惧。他望着阳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着急地哭了。
“……”好半天,阳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魏王召我……侍寝……”说完,那倔强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滴终于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阿顺听罢,握着阳那满是血污的手,扑在他的腿上呜呜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阿顺抬起头来,抹干眼泪,压低声音说,“公子,阿顺有个办法……”
阳垂下眸望了阿顺一眼。
阿顺继续悄声道,“让阿顺……代您去……”
阳稍稍蹙眉迟疑了一下,又移开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字字低声哽咽道,“我姜国兵微力薄,强国环伺,多仰赖邦交周旋苟全于列强嫌隙之中。形势之危,犹如杯沿立卵,父王日日如履薄冰。魏国浩悍,才败强秦,我岂能贸然触犯魏王……他今日该是看见我了……况且……”阳顺了一下阿顺的额发,“我所不欲……岂能施加于你……”
“不……阿顺人轻命贱,这些屈辱受得。可是公子尊贵……”
阳嗤声苦笑道,“小国质子……谈何尊贵……”
“这,这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阿顺又埋头哭起来。
这时外面的宦官又进来催促,“好了没?还没拾掇完么?快点,快点!”
阳收起恍惚,叹息道,“顺,给我篦一篦头发吧。”
阿顺拿袖子抹了涕泪,抽泣着先给阳包扎了一下手,接着给阳篦头。
阳趁这功夫,从袖中抽出一把薄如纸寒如冰的匕首来,反复擦拭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纳入怀中贴身收着。他又压低声音嘱咐道,“顺,你今夜不要在这里歇下,另寻一间住处。若明日有变,不要等我,速速逃回去禀报父王。这是通关文牒。”阳迅速将文牒塞到阿顺的身上,不等阿顺说出反对的话,便以严厉地目光命令着他,然后又说,“去吧,叫他们进来迎候。”
…… ……
公子阳来到王宫,已是薄暮时分。他随宦官引领着入到魏王寝宫,周围的人便都识趣的退下去了,只留了阳一个人在偌大一所寝殿内候着。此刻的空寂令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感到些微惶恐和不安,但他努力压制下那些逃跑、行刺、自尽之类的荒诞念头,最终靠着一只一人多高的青铜香炉安静地蜷坐了下来,望着虚掩的殿门出神。
“你,还记得我吗?”
阳猛然听到声音从身侧响起,吃惊地连忙起来转过身望去。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轮廓硬净,气势威仪,远山般的眉峰,高鼻深目,棕发薄唇,浑身说不清是哪里透着怪异的血色,但并不恐怖,也没有杀气,只是说不出的威严。他是……阳忽然回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姜国的一场战争……那个人……是他……竟然是他!……
阳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穿戴,玄鸟纹黑缎大氅衬明黄领,里面是一件暗金绣纹武袖深衣。无论衣着纹饰皆是帝王规制,这身装扮全魏国也只有一个人敢穿。阳按捺住心中的惊愕,跪身下拜,双手交叠在额前规矩地叩首下去,“拜见魏王。”
“哼,”魏王不知道为什么颇为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向旁边的椅子踱去,他自在地往椅中一倚歪头瞧着阳,“哼,好的没学,奴仆样子倒学全了!”
阳听罢腾一下站了起来,紧攥的双拳那关节握得咯咯响。他毕竟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能压下满腹屈辱却受不得这样直接的言语讥讽。这也太欺负人了!若不是害怕给姜国二十万百姓招惹灭顶之灾,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他怎么会来到这里?!眼前闪过父亲愁绪万千的脸庞,闪过尸横遍野的战场,阳微微敛起双眸中的愤怒,他迟疑了,愣愣地握拳站在那里,矛盾着。
魏王睨见阳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弯了弯嘴角,“这才像个样子!你不必装模作样,寡人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你还记着。”
阳皱起眉头。
三年前,燕国趁赵国长平之败伐赵,并修书姜王欲借道姜国。赵国与燕国本就接壤何必绕道姜国?姜王唯恐燕国顺手牵羊不肯借道。岂知赵国闻讯又遣使与姜国修盟共据燕兵。姜王亦担心惹恼燕国,所以也拒绝了赵国。后来,燕国果真倾举国之兵伐赵,不料却在蒿城大败被围。燕国割地求和才得以保全。姜国本是弹丸小国,周边大国环伺,能在乱世之中苟全至今,正是因为它地处多国夹缝之中,大国之间互相制衡,哪一国吞并姜国都无异于向邻国宣战,因而各国才没有轻举妄动。但此次赵国重创燕国,恰好得到了一个吞并姜国的大好时机。于是赵国以讨伐姜王不义为名,在班师途中顺道兴兵伐姜。姜国大乱,岌岌可危,被逼得连老弱妇孺也上了战场,可是仍然与赵国兵力相去甚远。
阳那一年十四岁,虽然稚气未脱,但他趁乱逃出母亲的保护,披甲上了战场。他差一点便丧命于乱军之中,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却发生了一件怪事。那刻王都外忽然降下天火,攻城的赵军被天火屠灭,赵国不得不退了兵。
天火散尽后,天降一位怪人救起了公子阳。姜国人都以为他是天神下凡庇佑姜国,对其顶礼膜拜。姜王也率百官恭迎款待神仙。岂料这位“神仙”非但长得一身邪气,行事更加邪恶,对姜王及百官不屑一顾。姜王当然不敢得罪上天,于是提出来率全民举行祭天大典供奉天神以报答上天垂悯之情。可这位“神仙”只是冷哼了一声,提出了一个让姜王目瞪口呆的要求,他要姜王献出公子阳作为祭品。姜国众人这才察觉到不对,哪有吃人的神仙?这眼前的怪物莫不是妖怪吧!……
一边是国家,一边是爱子,姜王左右为难。王后离以死相谏,护儿周全。群臣则倾向于献出公子以免触犯天怒。姜王不忍心爱子蒙难,但他也明白若是因庇护自己的孩儿令姜国再遭战乱,便从此无颜面对那些在战争中九死一生的将士,只怕军心必散,国家必乱。最后姜王老泪纵横将儿子叫到面前,要他自己选择。他已打定主意只要儿子讲一个怕字,自己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一回昏君。但阳没有逃避一位王子所承担的责任,向父亲请命甘为祭品平息国难。
…… ……
阳方才第一眼见到魏王便惊愕万分,只因这位魏王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妖怪。不过那妖怪头生双角,赤瞳棕发,而魏王除了眸色发色稍稍泛红其他都像普通人一样。可是他的五官身形实在与那妖怪太像,况且他自己也提到三年前的事情,这倒是令阳心乱如麻。魏王姬圉,在位已近三十年,当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眼前这一位却如此年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应对?这妖怪竟如鬼魅一般缠上了姜国缠上了自己。不能说阳不慌乱,但他没有退路。
“孩提之时,顽劣无知,不能记事。魏王所提何事阳未有印象,还请王上明示。”阳拱手施礼。
“……”魏王本要挑明的话被阳噎了回去,一时找不到话说,于是换了个坐姿,盯着阳猛瞧了一会儿,彷佛要将他看穿一样,半天才说,“哼,你倒是聪明。罢,此事不提也罢。”
“王上若没有其他吩咐,龙阳这便告退了。”
“慢着!”魏王一看公子阳想溜,连忙起身抄到公子阳跟前拦住他,“本王召你来侍寝,侍寝你不懂吗?”
“……”阳皱起眉低下头去,又施礼道,“我闻王上乃中原雄主,三晋之首,号令五国,破秦救赵,真英雄也,想必不会强逼我这小国质子,传将出去,为天下耻笑。”
“哈哈,”魏王见阳送了顶高帽子揶揄自己,心里欣赏他的聪明,不怒反笑道,“那好,寡人听说你剑法不错,你陪寡人切磋切磋如何?”
“王上若有此雅兴,龙阳当然乐意效劳。”
阳心里甚是高兴,他没想到重重危机就这样轻易地化解了。
姜国国小兵弱,历代国君都把强国之道作为首要大事。姜王曾酬万金遍寻天下名师,指点诸位公子的军事和武功,而他的大公子龙阳恰在剑法修习上天分奇高。所以阳年纪轻轻便习得一身好剑法,还自创了不少精妙剑招。
阳与魏王挑灯对剑,倒也是一件快事。魏王果然没有再为难他。夜深未能尽兴,魏王便约他明日再战。
三更,阳回到馆驿。阿顺没有遵照吩咐离开馆驿,一直担心阳也没有合眼,忽然看见公子安然无恙地回来,喜出望外,奔出去迎接。阳见阿顺没有听从安排,训斥了他几句,但也难掩脸上的高兴。
第二日上午,阳一早起来鼓捣他的剑谱和匠书,下午按约定去陪魏王练剑,晚上便回馆驿休息。如此过了一段日子,舒心自在。
阳逐渐发现魏王的武艺深不可测,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他心里,仍然暗暗怀疑魏国已经为妖怪篡夺。三年前那场天火的威力,他依然记忆犹新,心生敬畏。他大着胆子接近魏王,初时是被逼无奈,慢慢地也心存侥幸将来能借助魏王保国安家。可是魏王仍然时常令他心生不安,因为他总觉得魏王陆续在暗示他一些事情。
有时候他进宫来,魏王见他疲倦,便不练剑,请他喝酒下棋聊天。魏王从不谈国事,也不谈家事,却总是在讲一些怪力乱神的事。魏王口中的那些神魔仙怪,个个有血有肉,彷佛就在身边。可是魏王最常提起的那件关于神界将军和魔尊的事,阳每每听到心中便觉得莫名的恐慌。那件事似乎很长很长,几个月来魏王常常提起但全是神魔之间无休止的战来战去。魏王平时言简意赅,可是一讲起那件事便总是细致入微,说的最多的当然是那神将军和魔尊或敌或友的战事,一招一式都讲得详细,每每还要比划出来给阳看。
公子阳是聪明人,尽管魏王没有挑明,可是他看得出来魏王与那故事中的神和魔有着莫大的关系。他甚至察觉到魏王总是在拿他与那神界将军作比。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