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予江山》辞楼西

58、第 58 章

　　不详的预感从他彻底从域中抽离的瞬间达到顶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傻比，有种你吐他地毯上啊！你吐啊！吐啊！”
　　当当当。
　　卧室门依旧在被敲响，就算是隔着一道门，他也依旧能听清客厅中的声音，是宋玦，外加上一些他根本分不清是谁的人。洛长宁冷漠地拉开卧室门，酒气扑面而来，客厅灯亮着，满脸通红的宋玦嘴上叼着尚未点燃的烟卷，肥硕的手指点在他胸口。
　　“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小——三——的儿子嘛！你妈是个谁都能骑的货，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瞬间沉下脸。
　　“滚。”
　　“不滚，我凭什么滚，你算个屁，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宋玦眯起眼。“你也配？你不过是个贱货，跟你妈一样，谁都能骑，你也一样。”
　　宋玦身后的朋友的身形多半与宋玦相仿，壮得像几堵墙，有人推了他一把，强行挤进他卧室里，将正在充电的手机拽下来，开窗丢到窗外去。愤怒一瞬间涌上头顶，他听到室友卧室门发出咔哒一声，看起来是铁了心两耳不闻窗外事，将他孤身一人晾在客厅里。
　　“小脏货，爷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宋玦两只大手捧住他的脸颊两侧啪啪拍打，借着酒劲儿闻了闻他的脸。“我妈给我看过你那个狗娘养的小三妈的照片，骚得跟什么似的，你是不是也一样啊，啊？是不是给你钱就能上你啊？啊？”
　　愤怒和惊恐在有人从后面抱住他的臂膀钳制住他的动作时便凭空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洛长宁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眼前这些五大三粗肥得流油的壮汉，哪怕他年长两岁也不行。手机已经被丢到窗外，看来宋玦今天是铁了心要借着酒劲侮辱他一番，但依旧有什么东西是宋玦不了解的，而这也将成为他翻盘的唯一筹码。
　　洛长宁闭上眼，用意念操控始终在眼前随着视线摇晃的BIAS界面，他找到江郎与唐凌的名字，尽可能集中注意力向两个人分别发了条消息。
　　紧急，救命，在宿舍，03-01。
　　脸上被啪地甩了一巴掌，旋即火辣辣的肿起来，牙齿割破了口腔黏膜，血腥味疯狂上涌。完美继承宋建玉所有暴力因子的宋玦甩了甩发木的手，笑嘻嘻地抽出腰上的皮带，将长皮带在手中折叠，啪地抽中他的大腿。
　　“闭上眼？闭上眼就能躲得过了吗？还是说要闭上眼好好享受？”又是一抽，这次的落点在另一条大腿，他痛得站立不稳。“俊哥，你踢他膝盖，你让他跪下。”
　　原本在身后钳制他动作的人反剪住洛长宁的双手，膝盖被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洛长宁挣扎着扑跪在地毯上，膝盖发出相当不详的咯吱声，上半身却又被油腻滚烫的手拉直，扯得臂膀生疼。
　　“看吧，我就说他不哭也不叫的，今天哥们几个都能爽爽。”宋玦咯咯笑，皮带在他头顶啪嗒啪嗒的拍了两下。“是不是以为上了大学我爸就不能把你抓回家关起来了？是不是以为自己安全了？”
　　没有人回复他，他的BIAS忠实地记录着身体上的各项指标，刚刚脱离域主太远本就消耗掉了他储存的大部分能量，这下又挨了顿打，在芯片的作用下，他的恐惧也被迅速分解，眼前的景象趋于真实又再次模糊，洛长宁有种微妙的错觉，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也许他正处于另一个域里，只要从这个域中挣脱，他就会回归现实，眼前的宋玦和那帮恶臭的朋友就会砰地消失不见。
　　他是真的听到了砰声，洛长宁闭上眼，被钳制的手腕也重新获得了解放，双耳轰鸣，他只能听到模糊的嘈杂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侧脸贴着地毯，咒骂与哀嚎此起彼伏，而他则从疼痛的躯体中脱离，像个旁观者般俯视自己的尸身。
　　“——长宁！洛长宁！醒醒！睁开眼睛！”
　　身体被推搡，有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灼热的侧脸，这让他感觉舒服不少，他又活过来了，洛长宁眼睛动了动，却没能睁开。
　　“江郎，你绕过去扶着他，至少让他坐起来！”
　　身体前半部分一跳一跳的疼痛，背脊倒是感觉还好，身体被七手八脚地摆成坐姿，空气中原本污浊的烟酒臭味被清甜的小雏菊味取代，他的意识又飘忽半晌，脸上一瞬间出现窒息感，他紧张地抽动身体，却又发现不过是湿热的毛巾被覆盖在脸上，有人正在温柔地将他的脸擦干净。
　　“……”
　　“你说什么？听不见。”那人动作顿了顿。“疼了是吗？那我请点。没事了，你已经安全了，别怕。”
　　视野终于恢复光明，洛长宁竭尽全力撑开眼皮，他看到唐凌正坐在他右手边，手里攥着湿毛巾，正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睡裤的裤腿，暴露出刚刚被皮带抽出红印的部分，他还没说什么，女生却嘶了声，复又抬起头，对门外喊。
　　“还没处理好吗？江郎？”
　　门外的人应了声，很快提着印着红十字的白色药箱进门，动作麻利地打开药箱，接过唐凌手中的毛巾。
　　“唐凌姐……？”
　　他不确定地叫了声，漂亮女生的睫毛扇了扇，对他露出个甜美的、安抚性的笑容。
　　“是我，你江郎学长也在，你终于清醒了。”唐凌轻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没事了，那几个人已经被保安请出去了，我向你保证他们伤得比你还惨。”
　　唐凌对放置在腿边的防狼电击器努了努嘴，洛长宁便虚弱地笑了，扯起嘴角后脸又疼得不行，他蜷起身体，舌头不停地舔着口腔里破损发热的黏膜。
　　“我向你坦白，电击器是我用的，你唐凌姐从小就是练家子，用不上这玩意。”江郎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捡起电击器坐到他左手边的地摊上，接过唐凌手中的双氧水。“还好我们当时都在学校里，你唐凌姐跑过来的速度甚至能申请世界纪录。好了，我给你涂点药酒，有BIAS的加持会好得很快，这两天没有要期末考试的科目吧？”
　　洛长宁摇摇头。
　　“那就行，我可以帮你请几天假，咱们专业的老师都很宽容的。”江郎边说话边轻手轻脚地把双氧水涂在他两条大腿的伤口上。“虽说我觉得用不着消毒，不过还是以防万一，以及……你介不介意和我说说刚才的事情？等下我还得跑一趟保卫科。”
　　“……别处理他们。”他挣扎着撑起身体，靠墙边坐好。“为首的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别处理他们，不能让我家人知道，不然家里可能要找我麻烦。”
　　江郎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不过还是宽慰地对他笑笑。“那我们两个会很感激的，你不知道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唐凌姐有多威风八面，如果你现在受的伤是数字3，那他们身上至少是6或者更多，如果你追究的话，可能最后得追究到我们两个头上。在保卫科的人把他们带走之前我还特意拍了两张照片留作纪念，喏，给你看。”
　　江郎伸手到头顶桌面摸到手机给他看照片，宋玦一身肥肉瘫倒在地，倒是没见血，不过身上斑斑驳驳满是青紫痕迹。
　　“谢谢你，学长，还有学姐。”洛长宁略微勾起个笑容，“幸亏你们赶来的及时，真的很感谢。”
　　唐凌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们的门只有有芯片植入的人才能打开，所以给你那个弟弟开门的是你室友，我去跟他聊聊，你跟江郎单独聊。”
　　女生又摸摸他的头，起身敲他室友的卧室门，将客厅空间留给他们两个。洛长宁搓了搓脸，不真实感尚在，好在他已经能够分清域与现实。
　　“你知道吗，在我们的算法中，域越是与现实贴近，在二选一到来的时候我们的学长学弟们越是难以抉择究竟是选择域还是选择现实。”江郎突然说。“他们甚至无法分辨自己这一秒究竟身在域中还是身在现实。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让自己的精神过于沉迷在域内，从而造成额外的负担。”
　　洛长宁沉默不语。
　　“你是第一个，明明域与现实的差距如此之大，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沉浸在域中的人，那个世界没有手机电脑没有NS，交通也不够发达，但你还是选择了那边，而不是这边。”
　　“学长，你这是在跟我告别么？”他轻声说，“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不会选择现实么？”
　　江郎叹了口气。“你的弟弟确实很壮力气很大，但当我们赶过来的时候，我们没看到任何你有过反抗的痕迹，唯一的解释是你以非正常方式刚从域中抽出来，以至于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你又开始枉顾BIAS的警告，洛长宁，这样真的——真的不行。”
　　“我知道。”洛长宁的表情有些难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之凛……那人坐在龙椅上，身边处处都是危险，我只想帮上他的忙。”
　　“哪怕以现实为代价？”
　　“哪怕以现实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