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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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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橘走出烧烤摊的地界,时间有点晚,街上没多少人,店铺陆续闭门歇业,她想找个落脚点,毕竟真不能睡大马路。
她举起卡片看上面的地址,不远,就几百米。
那条街全是做旅馆生意的门面,全都体面的挂块廉价招牌,沿着一条黑黢黢的过道往里走,暧昧的红色灯光充斥眼球,旅馆隔壁是家拉了帘子做生意的发廊,她路过门口的女人闻到浓烈的香水味,很冲人鼻。
旅馆正对门口的墙上嵌的关老爷,有个小莲花灯在吱呀吱呀的转,旁边还摆了水果供奉,底下摆张老高的破旧柜台,翻飞的木头条卷了几匝。
进门的迎宾毯刻着很接地气的店名,一家人旅馆。
这三个字眼又扎进梁橘眼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反正有点刺眼。
梁橘扣紧书包带往里走,半人高的柜台搁了盆要死不活的绿萝,中间完全已经秃了,盆边生出几条半米长的绿藤。
前台接待是个长满雀斑的妇女,四十左右,女人抽着烟,翘个二郎腿窝在柜台后面剪手指甲。
梁橘看眼左边贴墙上的价目表,普遍很便宜,小旅馆也没立很多规矩,给钱就入住,最低档的就三四十块钱。
“妹妹,只剩单间。”抽烟的女人觑眼看她,拿出一大圈钥匙。
梁橘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家黑店,前台接待更像□□女老大,她迫于威慑,脖子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答应要求。
女人其实是这店的老板娘,闲着也没事,领着梁橘上楼梯的间隙,也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这里虽然比不上五星级酒店,但放眼这条街,论干净和舒适程度,回头客都说那些家都比不上我这。”
梁橘扫视圈内部环境,老旧的地板和掉漆斑驳的墙体,给人下一秒就要旧房改造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古董房。
从二楼平台拐下来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头上扎两羊角辫,一阵风似的跑下来,和梁橘撞个正着。
“小畜生,别乱跑。”老板娘立马变脸,摆出张凶神恶煞的面孔,一把拎起小鬼的衣领子。
小女孩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抿着唇,像脱离大部队落单的小兽。
“这小孩不懂事,就爱瞎跑,家长也管不住,没撞着你吧。”老板娘也算是替人道个歉,转个话锋也践行顾客至上的理念。
“没事。”梁橘语气温柔,捡起刚才碰撞过程中小女孩掉落的玩具,是个芭比娃娃,用了很久,娃娃表面掉了层漆。
她拍拍上面的灰,递到小女孩的手里,小女孩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甭说,梁橘第一次见她,莫名的有点面熟。
梁橘以为这就是个小插曲,走到二楼,就听见哐哐撞大墙的砸门声,搞装修一样,天崩地裂的动静。
老板娘的暴脾气又发作,叉起腰就骂骂咧咧的冲上去,带爹妈的字眼一个个有力的蹦出来。
梁橘一路过来,觉得这里更像群租房,而不是旅馆。
历经一波三折,终于到了尾巴根的房间,一推开门,屋里迎面就一股烂木头的腐朽味,老板娘立马化身金牌销售,“这个房间光线最好,通风,外面是个小公园,空气也好。”
其实也不是小公园,顶多算是多栽种了几棵树,树叶拱出茂盛的鸡冠子,马路边刺耳的鸣笛声还是能清晰的传进房间,而且楼体不隔音,能听到人上下台阶的脚步声。
老板娘靠在门边,指了个方向,“忘说了,公用厕所在走廊尽头。”
单间不配套,梁橘看眼房间,脸上没显示满意不满意,只是有点不适应空气里潮湿的味道。
“我看你是学生吧,你一个人住?”从头到脚的打量她一眼,纯粹就是个未成年模样,年轻就是好,皮肤嫩得像块豆腐。
梁橘没说话,抬高帽檐,眼里很淡,对陌生人的问话带有警觉性。
“对了,我这也有长租的住客,外来人员挺多的。”老板娘好心的提醒她一下,“有事就去一楼大厅找前台,晚上都有人值班。”
梁橘道声谢,算是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鱼龙混杂,注意人身安全。
门关上,床头灯发出暗黄的光线,大富大贵的红色壁纸,整个装修风格就很廉价,简单的几样摆件。
梁橘扯开窗帘,外面扫过的车子光亮一下子刺进眼里,房间在她预料之中,毕竟住一晚很便宜,就是有一点不好,厕所是公用。
她包里没多少东西,洗漱用具也没带,都得重新去置办。
小卖部相隔旅馆两三百米,门口贴张卖彩票的大字报,往期的开奖走势一目了然,很窄的入口,并肩走都困难。
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戴个缺腿的老花眼镜,窝塑料椅里看报纸。
里头光线黯淡,靠墙的两边各摆张生锈货架,货架上的物品手抹一寸灰,梁橘在一堆看起来像过期食物和老古董的生活用品里挑挑拣拣。
“臭小子,又中了?你运气真不错。”过了几分钟,老板在门口和人说话。
“老规矩,兑包烟。”那声嗓投过来有点熟,音色低,带点哑。
梁橘灰头土脸的抱个盆,像刚挖了地道工程,转过身就看见杵门口的男生盛弯模糊的剪影,立于光与暗朦胧的交界线,人靠在墙壁上,脖子微勾,拢手点燃嘴里的烟。
一星火芒,熏亮脸庞,那瞬间,鼻梁绝了,真他妈挺!
男生拿过老板放玻璃柜上的烟盒,嘴里含根烟走出去,人斜站门口,抖了抖肩,往左边去了。
她从货架后面后面转出来,找老板结完账,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看眼左边,街道萧瑟,路灯昏暗,压根没条人影。
梁橘还没走近小旅馆,就听见老板娘嘴里带把子的脏话一波波扩张,实在是嗓门敞亮,耳中塞棉花也不容忽视。
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满身酒气坐在楼梯口,人喝大了,四仰八叉的仰躺,老板娘指着他鼻子骂,“你他妈给我起来,别在这儿撒野。”
男的很混,有意识的叫喊,“你给我钱,老子就走。”
两人在那边拉扯,好比封路,梁橘靠在门边,只得低头看手机等人撤,正好进来条短信,梁世明发的,要求她明天去学校报道,她这次没直接删除短信,回了个好字。
紧跟着,梁世明又发个地址,舟济路一百四十七号,说是沈阿姨家闲置的房子,梁橘呲声,他的新欢不就姓沈嘛。
这情意她承不住,她也没那意愿。
破碎声四溅,梁橘猛的抬头,摆柜台上做装饰的青花瓶摔成几瓣,男人已经站起来,逮哪砸哪。
战争进入到白热化阶段,不再止步于口头作战。
这时,楼梯间呼啦啦闯下来个人,持根亮锃锃的钢管。
人是两三小时前见过的,很巧,烧烤摊老板,男人看见瞿正,撒腿就跑,就跟见了鬼似的,瞿正身上那股子凶狠劲儿,一改梁橘见他先前灰头土脸的俯首称臣怂包样。
瞿正追出去撵狗几十米,气喘吁吁的赶回来,突然想起跑出门时,站门口的小姑娘特眼熟,猛拍脑门,“刚才那小妹妹是我拉来的客,我给她发的小卡片,龙姐,这得算我小费钱吧。”
龙英在气头上,撒了个滚字。
梁橘走到房门口,那个字刚好滚到她脚边。
这一耽搁就是二十多分钟,公用厕所幸好没她想象中的脏乱差,每个隔间都是封闭式,可能是为了节约空间,也没有分男女,有淋浴和洗衣的独立区域,倒算是干净,有燃香遮味,淡淡萦绕鼻息。
最里头隔间的门开了,谢镇年赤着上身,毛巾搭在脑袋上,腋下夹个盆,浑身湿淋淋的从洗浴间走出来。
整个人在滴水,手掌隔着毛巾薅了两下头,一抬头看见她立在垃圾桶旁边,动作止了,眼神暗了暗,唇峰绷条直线。
梁橘在拆毛巾的包装纸,硬生生的愣成木偶,她的视线就直直的钉人身上。
靠!
谢镇年骨骼喧张,小腹没赘肉,隆起腹肌,小小年纪,身材挺紧实。
谢镇年在她直勾勾的眼神下,很平静的将毛巾搭上肩膀,语气冷色调,“看够了?”
这话问得梁橘是个色女一样,她移开眼,转移话题,也不害臊,“你东西掉了。”
谢镇年脚边有件刚换洗下来的天蓝色衣物,是内裤,刚从盆里掉出来。
没成想气氛更尴尬,没有地缝,梁橘想赶紧找个门缝钻进去,鼻子突然有股热流急不可耐的窜上来。
谢镇年眼神微变,梁橘拿手抹了抹,红的,再抹,红的。
我去!
她破天荒的流鼻血了,慌忙用脸盆挡住脸,择了个门缩进去。
门闭上,谢镇年愣了瞬,心不在焉的走出来,在走廊碰到瞿正抄根钢管上来,叫住他,“诶,阿年,我刚才在楼下看到那个学生妹了,就是今晚面不改色喝啤酒的小妹妹,我给她发的小卡片,没想到真住进来了。”
谢镇年拧眉,敷衍的哦一声。
“小兔崽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呀,还说对别人没意思。”翟正笑呵呵的揽上他肩膀,激动得像个红娘。
谢镇年身体晃一下,眼跟前晃过女生的脸蛋,一把将盆扣瞿正脸上,“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