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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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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橘?”
新班主任李建雨,三十出头,顶个地中海头型,穿身有年代味的中山装,戴黑色粗框眼镜,活像民国穿越过来的教书先生。
要不是梁橘早先看过公告栏的教师照片,对人五官有点映像,得被这老师稀疏的头发打了退堂鼓。
梁橘嗯了声,算是对身份信息确认了一下,她声音很细,细得像一缕烟儿,风一吹就散了,得亏李建雨有双招风耳,不然就跟没听见一样。
他抬起头再看眼新同学,第一眼见到人以为是个男生,一想不对,学校给的资料不可能有误,女性化名字结合性别女那一栏,教导处绝对不会犯低级错误。
因为梁橘戴了个鸭舌帽,短发扎了个小辫,全数掖在脑后,黑色口罩遮完下半张脸,帽檐下掩厉害,看人的时候就露双眼睛。
人先前进办公室时,书包是甩在胸前挂着,蓝色牛仔裤搭配纯黑T恤,很酷的一身装扮,头发稍短不小心先入为主,毕竟有时候头发长短会影响主观映像的判断。
“因病休学一年,今年是留级高一。”李建雨口头上复述他所了解的情况,打开梁橘的学籍档案袋,取出高一的学籍信息表,有关体检报告和奖惩材料、政治面貌信息,粗略的扫过一遍。
信息表上还粘贴了一寸肖像照片,是梁橘长发时期的模样,眉眼好看,笑得明媚张扬。
“话就不多说了,既然是休学归来,也是七中的老朋友,老师我也是今年才来这个学校教书,仅代表个人欢迎你重新拥抱七中的大家庭。”李建雨走形式的站起来,一本正经的感慨,“相当于老师和你一起站在新起点,希望在后面的教学过程中,大家都能收获自己想要的成果。”
李建雨说话有一套,瞬间拉近了师生联系,梁橘脖子轻抬,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算是听进去了。
“让老师想起来七中的校训:珍爱生命,永不停歇。”李建雨又憋出了一句话,本意是夸赞梁橘有那股学习的劲儿,可说出来就有些变味儿。
梁橘愣了一下,按捺住嘴角的抽风,顺着班主任的思绪去认真想校训,别说校训,校风校纪都被她一股脑抛了个十万八千里远。
“这就是一种爱学习的拼搏精神,永不言弃,也值得老师去学习。”李建雨接着补充升华,总算把刚才那截听起来有点离谱的开头拉回了正轨。
对于李建雨的长篇大论,梁橘就点点头,也没话去接,她唯一不擅长的就是拍马屁。
熟悉的上课铃声打响,响遍整个躁动喧哗的校园,梁橘下意识的抬头看眼墙上的钟,第四节课上课,办公室里的老师收拾好课件陆续走出门,李建雨倒是不慌不忙的接了杯水才出发,年纪轻轻的就保温杯里泡枸杞。
梁橘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建雨身后,七中的一切都没变,也没经历大整大修,该破的地方还是很破,像在原地等她重新光临。
学生一如既往的懒散,总有人在走廊挑战学校规章秩序,积极性从不与上课沾边,三三两两的扒着栏杆聊天,看见老师进入视野范围才会溜进教室回归座位。
高中部教学楼呈三字形分部,中间隔了楼高的树,每幢通过楼梯拐角的通道连接起来,只不过常年用上锁的铁门隔开,各年级占幢楼上课互不打扰。
梁橘以前在高一四,最左手边那幢有点寂静的楼,如今是高二的大本营,教室并不会随着年级的升降而去移动,就每年教室前门的门牌会改变一下数字,除此之外,在熟悉校园的基础上,唯一面临的就是新班级,同新的同学打交道。
李建雨走到三楼最后一节台阶,停住脚回头看她,有话要说,“十三班这学期开学不久才分过班,全年级差不多都打乱来重新组牌。”
梁橘哦了一声,明白了,刚组建不久的班级,同学之间也还没了解透,不存在她一人短时间融不进团体的情况。
李建雨立马转了个话锋,直截了当,“怎么说呢,经历一场大考,咱班在短短时间整合了年级上的一些吊尾车选手,我接手后,更有点江河日下的意思,但老师相信,有些东西是暂时存在,不代表长期走向,更何况学习靠自身,现在也不代表未来。”
梁橘没见过这么敢直言坦白的老师,也不怕伤了学生自尊心,可侧面也是在给她提前打预防针,暗示这是个普通班,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最后句话又在鼓励她好好学习。
几经转折,梁橘算是见识了李建雨的说话艺术,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褒贬一并囊括,也理解到了李老师这头发掉得厉害的原因,
操心操的。
十三班在四楼,处于边角料的位置,李建雨拐个弯就加快了步子,梁橘看过去走廊,外面还栽着脑袋,不是两三个,刚好一根藤上七个瓜。
葫芦娃们见着班主任来了,一点也不紧张,慢吞吞的进教室,还扬手喊了声老师好,顺带好奇的瞧眼梁橘。
李建雨倒是不去理会,也没表示回应,脾气看起来就不温不火的,至少给人的第一映像就是谦逊,说白了,管不住学生。
梁橘走到后门,将书包甩到后背,单肩跨着,一边书包带垂落半空,口罩已经完全扯了下来,露出白皙的下巴,“李老师,我想直接去上课。”
李建雨听见她表达的诉求,也是愣了愣,跳过走形式的上台自我介绍也无可厚非,既然她提的要求合理合规,他也尊重学生的想法。
教室里闹腾腾一片,喧哗掀翻天花板,最后几排是重灾区,发涨的洪水般激烈撞荡礁石,不知道是班长还是学生干部正艰难的维持秩序,人站着像幼儿园老师挨个点名孩子坐好。
梁橘走的后门,她的出现引起后面男生小范围波动,互相交换眼神兼之捅捅胳膊,看见稀奇古怪的物件一样打量。
她寻思着,她是多长条胳膊了还是多长只眼睛。
李建雨也正好走上讲台,他一出现敲山震虎,加之梁橘吸引后排的火力,教室就这样可喜可贺的寂了几秒。
“哇擦,老子终于能换同桌了,快拯救我逃离地球。”
“没听说要进人呀,小灵通没得到第一手消息,拉出去斩了。”
“建哥真给力,还给咱班进了个女同学,平衡失调的性别比例。”
梁橘经这话提醒,看了圈教室的排兵布阵,女生集中在前几排,差不多是抱团取暖,男生居多,占了半壁江山,她记得是在高二分文理科,这才高一下,照这趋势看,理科班无疑了。
“安静,都安静下来,上课了!”李建雨在讲台上发毫无威慑力的狮吼功,脸上挂两把辛酸泪。
教室挤得满满当当,只有靠墙倒数第二个位置没人,两张桌子凑一起,一空就空了两个,里边座位的桌面砌了三掌高的书,靠过道的课桌桌肚里没东西,应该是没人坐。
梁橘选择了过道的空位坐下,将书包塞进桌肚,掏出手机给梁世明和杜美娟分别发了条短信。
后排的男同学像个不倒翁摇晃桌子,好几次要撞到梁橘的后背,梁橘怀疑人有多动症,睁只眼闭只眼,往前贴近桌沿,听李建雨在讲台上镇压叛乱。
不倒翁毫不死心,硬是探过半截腰,从地里爬出来留话,“新同学,这个位置风水不好。”
梁橘噎了一下,学校什么时候选个座位还得看风水,她回过头看人,先是一张长满青春痘的脸,方方正正的,眉毛粗得像两条毛毛虫,不倒翁霸气的自我介绍,“宇宙洪荒,洪宇宙。”
梁橘还以为他叫洪荒,既然别人开了个头,梁橘也得礼尚往来,在笔记本上规规矩矩的写了两个字给人看,“梁橘。”
“这我知道,梁山好汉,橘子洲头。”洪宇宙八成对四字成语情有独钟,强行联系。
梁橘忍住打人的冲动,这都是哪跟哪啊?这名字的起源说来简单,杜美娟怀她的时候,盛产橘子的季节,每天都要吃上几个。
梁世明也省得动脑子,随口说不如生个女儿就叫梁橘。
杜美娟问,要是生个儿子呢。
梁世明更随意,梁子。
杜美娟一口橘子水喷死他,反将一军,咋不叫相公更好。
这事是以前长辈在家摆的龙门阵,现今物是人非,全做回忆。
讲台上的李建雨好不容易让沸腾的一锅水歇下去,偶有几个不安分的冒泡,正打算授课,前排又起了不明的骚动。
前门传来一声正儿八经的报告,男生薅薅杂乱的头发,额发稍长遮住眉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校服搭在臂弯垂落半管袖子,腰身半靠门框,整个人就没骨头。
“天天打卡迟到,今儿是坐错车坐错方向还是车子半路抛锚爆胎?”李建雨有心的替他罗列一箩筐理由,绕口令似的。
迟到的男生摸着后脑勺,挑一下眉,懒洋洋的答,“让老师失望了,我今儿走的路。”
梁橘的前桌按捺不住笑场,喷出一口保温杯里的水,她能肯定前桌笑得最大声,肩膀抖得一耸耸,抽风似的。
李建雨鹅蛋塞嘴,完全下不来台,赶紧挥手赶苍蝇,“别杵在门口,耽误大家时间,能不能有点自觉性。”
谢镇年的自觉性极高,甩出书包划道弧线,利索的挎上单肩,在全班的注目礼中回归座位,走到半程,看见了梁橘,他视线平稳,神色未动的伸出食指刮蹭鼻头。
人向梁橘走来,双方选手对视的过程很顺利,谢镇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梁橘也面无表情的回敬他,双方将面无表情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梁橘咬着唇:烧烤哥……
谢镇年挑挑眉:啤酒妹……
梁橘彻底石化,算是明白了,风水这玩意儿有时真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