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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6 ...
沈绒回到住所时,没想到遇见一名不速之客。他在门前等她。
若是其他人这样贸然出现在公寓门前等候她回来,一定会被霍家的人强行带走。但这人身份不同,霍家的保安不敢直接对乔家家主的养子动手,只能任由乔泽等在这里。
乔泽倚靠墙站着,安静地低头看着手机,似在处理什么信息。当他抬头看见沈绒,便收起手机,唇角隐隐勾起,带着若有似无的轻佻。再加上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颇能令女人脸红心跳。
但沈绒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前几天订婚仪式上,他对她语带讽刺,虽然她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怀恨在心,却也对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男子提高了警惕。
“霍小姐好像不开心?”乔泽似能一眼看穿她的心事。
刚从霍家祖宅回来,她的确没什么心情。
男人又道:“人生不如意常八/九,霍小姐不如想开些。未来的时间还长得很,说不定会发生许多意外的事情。”
这话乍听上去像是宽慰,但由他说来,总感觉有点微妙。
“乔公子似乎对我有意见?”她隐隐觉得乔泽在针对她,懒得试探,索性直接问。
“哎,霍小姐误会了。这也怪我,前几天是我失言,请霍小姐原谅。”
见他认错态度这么好,沈绒只能说:“没事……乔公子来找我,有什么事?”
直觉告诉她,他专门等在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道歉。
果然,乔泽也开门见山:“我来这里,是为了送给霍小姐一件订婚贺礼。”
“乔公子的好意我心领,礼物就不必了。”
他却很自信,笑了笑:“这份礼物,沈小姐一定会感兴趣。”
说完,他打开放在身边的手提箱,取出一只浮雕象牙梳妆匣。象牙色泽柔润洁白,刻的玉兰与蜻蜓图案极其精美。
虽然看上去价值不菲,但对霍家大小姐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为何乔泽笃定她会收下?
只听他不疾不徐地给出了解释:“这是令堂当年亲自画了设计图,让工匠照着做出来的匣子。古时女子出嫁,嫁妆里必有妆奁。现在霍小姐订婚,以它作为贺礼,算是完璧归赵。”
这是沈宛设计的妆匣?沈绒意外,不禁伸手打开匣子,只见内里设计颇为精巧。
匣中屉形小奁各异,共有九层之多。上面的匣盖打开,便支起一面镜子,而面板抽出,板背又是一镜。双镜前后对照,交相辉映。
沈绒从不知道母亲以前还有这样的兴趣。在她的童年记忆中,母亲总是一身素净衣衫,不施脂粉,对衣着首饰之类缺乏兴趣。
更重要的是,母亲的妆匣怎么会出现在乔泽手中?
乔泽知道沈绒的疑惑,平静地抛出一则重磅信息:“或许沈小姐不知情,令堂曾是乔家养女,年少时用过的不少器物都留在乔家。”
乔家养女?
沈绒十分诧异,有点不能置信。她竟从不知道母亲与乔家还有这样的联系。
在她的印象中,三大家族里,霍家与周家交好,往来很多。但霍家与乔家鲜有来往,所以她也不太清楚乔家的具体情况。如果沈宛来自乔家,怎会如此?
以前沈绒只知道,沈宛是父母早逝的孤女,没有娘家。不过作为孤女的沈宛是怎么长大的,的确是个谜。沈绒小时候问过,却只是被语焉不详地敷衍过去。
乔泽似能读出她的疑窦:“关于令堂与乔家的纠葛,说起来可是一段复杂的往事。我不便多说,沈小姐若想了解,可以询问霍先生。”
沈绒沉默。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主动联系霍白。
乔泽又道:“其实乔家还有许多当年令堂留下的东西,包括几座大的白奇楠沉香梳妆台,也都是令堂十几岁时亲自设计来玩的,至今保存完好。”
市面上,真正的白奇楠沉香料子做的手串,一串就价值上百万元。而这样随随便便拿来做家具玩,只有三大家族能够做到。可见以前乔家并未在物质上亏待这个养女。
那为何沈宛后来与乔家没有任何联系?真是奇怪。
乔泽道:“令堂与某些乔家人有些龃龉恩怨。但逝者已矣,未来还很长,不如忘掉仇恨,冰释前嫌。乔家希望与霍家重新建立友好关系。”
这话说得如此正经,倒不像他的日常风格。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其实送出这件礼物的人不是我,而是乔先生。他知道霍小姐订婚的消息,便让我把这件妆匣送过来。”
乔泽口中的“乔先生”,无疑是乔家家主,乔知年。
他继续道:“如果沈小姐愿意,乔先生希望私下与沈小姐见一面。”
沈绒没想到自己竟突然扯上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乔家家主,一时无言以对。
乔泽不待她回答,把一张名片放在妆匣内:“当然,现在沈小姐可能不太方便。无论何时,只要沈小姐准备好了见面,可以随时联系我。”
见她没有拒绝,乔泽眉眼含笑,轻快道:“礼物已经送到,那我就告辞了。祝沈小姐订婚愉快。”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最后这句话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他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阳光静静落在沈绒手中的象牙梳妆匣上,泛着温润的光泽。
———————
J市,霍家祖宅。
苏荟的住处有一间水疗室,环境宁静,唯有流水潺潺。
幽暗中点缀着绿植和暖色灯光,台子上放着红豆沙和花草茶,燃着香薰精油,空气中弥漫着宜人的花香与精油芬芳。
刚在兰汤中沐浴过后的苏荟,正俯卧在按摩床上,任由按摩师以轻柔的手法,做泰式古法按摩。
按摩师在她后颈上推拿揉按起来,手法娴熟,时快时慢,时重时轻,令人感觉放松。秘制精油在按摩师手中渐渐均匀地布满每寸肌肤,渗入肌理。身体的放松影响到精神,陷入一种梦幻般的状态。
这是景玫特意送来的T国按摩师,的确不错。
就在苏荟昏昏欲睡时,外面传来轻柔的脚步声。被地毯柔和过的足音由远及近,在屏风后停住。
“夫人,我把人带来了。需要让她进来吗?”一名女佣恭敬询问,她是苏荟的心腹。
苏荟睁开眼,声音慵懒:“让她进来吧。”
“是。”女佣退下。
苏荟从按摩床上起身,被女佣的伺候着披上丝绸罩袍,坐到沙发上。
她要见的人,是朱莎。
因为韩灵巧在订婚仪式上的“搅局”,苏荟对苏嘉明身边的女人警觉起来,派人调查了一番。
大概苏嘉明也知道她的私下调查,并未阻拦,也未对她设防。于是没有经历太大波折,调查结果很快呈送到苏荟面前。
在这份资料中,有一条令苏荟惊讶的消息,那就是朱莎。
除了沈绒与韩灵巧,近期近就只有朱莎这个女人在苏嘉明身边出现过。
不仅如此,苏嘉明还私下派人把朱莎严密地保护了起来,不仅保护她,也保护她腹中“父不详”的胎儿。
推算一下朱莎受孕的时间,正是在她与苏嘉明第一次见面之后不久。
难道那个孩子是苏嘉明的?苏荟不敢相信。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作风。她原本还担心他会像乔家家主那样一辈子不近女色,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连孩子都有了?
但如果孩子与苏嘉明无关,苏嘉明为何私下接触朱莎,并派人严密保护怀孕后的她?
这些答案苏荟调查不出,也懒得瞎猜,不如直接把人找来询问。作为霍家女主人,这点权力她还是有的。
此时走廊上,女佣正领着朱莎向水疗室走来。此时朱莎已怀孕数月,腹部隆起明显的弧度。为了照顾孕妇,女佣的步行速度不快。
朱莎从未到过霍家这样的地方,一路上的见闻令她大感震撼,唯恐行差踏错。
身处如此环境,她不免紧张,低垂着头小声问:“请问等会儿见了夫人,我该怎么问候呢?”
她听说这次要见的人是苏公子的姑母,霍家夫人。
女佣道:“夫人很和蔼,不用担心,保持礼貌即可。”
朱莎松了口气,脸颊微微泛红:“谢谢你。”
女佣没说话。一段静默的行走之后,她低声提醒:“到了。”
两人走进水疗室,扑面而来的是潺潺水流声与淡淡花香。朱莎依然紧攥着手,垂首只看脚下,仿佛不敢抬头看人。
“夫人,我把朱小姐带来了。”女佣道。
“嗯,好的。”苏荟应声。
按摩师等人无声无息地退下。面积宽大的水疗室里,只剩下苏荟、朱莎与刚才那名女佣,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香薰精油的芬芳。朱莎愈发显得手足无措。
“朱小姐不妨过来坐。”苏荟示意旁边的沙发位置,语气温和。
朱莎瑟缩了一下,终是依言往前挪了几步,坐在沙发上。
苏荟玩笑道:“别紧张,我不会吃人的。”
朱莎低垂着头,声音轻柔:“对不起,是我太拘谨了。”
苏荟打量着朱莎。模样比实际年龄更年轻的少妇,长发披肩,衣着素净,妆容也清透干净,像个大学生。若说景玫宛如一朵娇艳夺目的玫瑰,那朱莎就是一支淡雅的百合。
“麻烦朱小姐专程过来一趟。”
女子忙不迭摇头:“不麻烦的。”
苏荟已经看过对方的孕检报告,柔声道:“我也是过来人,怀胎十月,真是辛苦了。分娩,包括产后的休养恢复,都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辛苦。”
朱莎之前有过蓓蓓,这是第二次怀孕,对此深有感触。她正觉触动,不料对方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朱小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竟让你一个人如此辛苦,却不出面照顾。”
朱莎缄默。
苏荟直接道:“这次把朱小姐请来,主要就是希望解开我的一个疑惑:朱小姐与嘉明是什么关系?”
朱莎咬了咬唇,十分为难:“我签了保密协议,这些不能透露,请您原谅。”
苏荟毫不在意:“朱小姐放心,无论你签了什么协议,我保证你不用承担任何后果。我是嘉明的家人,只是关心他,希望他好,绝不会害他。”
朱莎还是不肯说。
这时,女佣递过一个平板。朱莎低头一看,脸色骤变。只见上面显示的直播视频,是女孩蓓蓓在一间儿童房里玩玩具,看上去十分开心。旁边有两位陌生的年轻女士陪着她一起玩。
女佣道:“蓓蓓是个可爱的孩子。我们正派人陪着蓓蓓,确保她的安全。小孩子最容易出意外,若是稍有不慎,导致什么闪失,那就不好了。”
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自明,朱莎的脸色变得苍白。静默须臾,她不得不妥协:“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她叙述了自己的遭遇——
几个月前,幸子找到她,与她达成协议:朱莎将得到丰厚的回报,代价是她要接受手术,生下一个孩子,并抚养孩子长大。
至于苏嘉明,她只是与他短暂地见了一面,从没发生什么。
“别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问。”朱莎如实道。
“你不知道你腹中胎儿的父母是谁?”苏荟挑眉。
朱莎摇了摇头,目光闪躲:“我不清楚。”
但苏荟颇有阅历,一眼看出朱莎没完全说实话。
女佣又以蓓蓓的平安作为威胁,最终逼得朱莎不得不和盘托出:“我的确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猜这个孩子是沈小姐的。”
“噢,为什么?”
“苏公子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沈小姐的家人。沈小姐不想生育后代,这个孩子将来就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代孕了。从技术上看,其中唯一的难点是取卵。要获取女方卵子,普通人必须做手术穿刺,这很难瞒着女方进行。但如今科技昌明,几年前就已经有科学家成功使用成熟的技术,将人类血细胞转化为多能干细胞,然后培育出卵原细胞,让它发育成卵子。虽然这项技术还停留在实验室阶段,对普通人来说成本太高、遥不可及,但对苏嘉明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要获得沈绒的血细胞,比取到卵子容易太多。最近一年她不止一次进医院,抽血的项目很常见,不会引起警觉。
简而言之,如果苏嘉明想让朱莎代孕沈绒的孩子,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苏荟不由信了几分,又问出另一个关键点:“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苏公子说,他将来会让这个女孩继承霍家。”
这话听得苏荟心中一热。如此说来,孩子的父亲很可能是苏嘉明。以他对沈绒的古怪执念,这种疯狂的行为竟然能说得通……
苏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迅速镇定下来,接着问:“你说这是个女孩?”
“是的,做试管的时候就进行了性别选择,这是个女孩。”朱莎伸手覆上小腹,低声道,“我猜这是因为沈小姐喜欢女孩吧。这个孩子的名字也是由沈小姐取的。沈小姐对我有恩,我想报答她。帮她生育孩子、延续血脉,是我自愿的。”
但苏荟认为,沈绒大概不会想要这个孩子。如此想来,这就是此事瞒着沈绒进行的原因。等到孩子生下来,让沈绒看着她长大,产生了感情,将来再揭开真相,那时沈绒就不得不认下这个孩子。苏嘉明之所以找朱莎代孕,大概就是因为沈绒与朱莎交好,沈绒将来更容易接受。
苏荟知道,等到将来真相曝光,沈绒恐怕会更加厌恨苏嘉明,但应该不会迁怒无辜的孩子……
不管沈绒以后会怎么想,至少现在对苏荟来说,这孩子真是天赐的礼物。如果孩子的生物学母亲不是沈绒,而是其他女人,那就更好了。但既然木已成舟,也无大碍,只要是苏嘉明的后代就好,这是苏家的血脉延续。
苏荟之前一直担心苏嘉明会和沈绒一样不要孩子,自然觉得只要有孩子就好。
于是,苏荟对朱莎的态度愈发亲切柔和,甚至主动道歉,表示自己太关心苏嘉明了,刚才只是假装吓唬一下朱莎。其实即使朱莎不说,她也绝不会对蓓蓓怎么样。
苏荟温言道:“在我看来,只有真正怀胎十月生育孩子的人,才是孩子的母亲。既然你是孩子的母亲,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若你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气,随时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朱小姐,你现在什么都不必担心,只要养好身体,生下这个孩子,我们都不会亏待你。”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别的了。感谢沈小姐和苏公子的帮助,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很满足,别无他求。”
苏荟见朱莎言辞恳切,放心了不少。她又与之闲聊了一会儿,才让女佣把朱莎送走。
“真是好消息啊。”苏荟不禁微笑。她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只可惜当年跌下楼梯流产,从此失去生育能力。虽然可以找代孕,但霍白不打算再要孩子。
这个遗憾化作苏荟心中陈年的伤疤,一想起就不免隐隐作痛。而如今忽然生出新的希望,苏嘉明有孩子了,终于可以弥补她的遗憾。
此时暂且不提,苏荟想到另一件事,派人叫来幸子。
两人见面,苏荟直接说出刚才朱莎的事情,没有责备幸子对她的隐瞒,因为这一定是苏嘉明的命令。
事实上的确如此。幸子没有辩解,立刻跪下道歉。
苏荟连忙把幸子扶起来,叹气道:“哎,没事,我不怪你。嘉明他向来自行其是,除了先生,谁都管不了他。”
幸子沉默。
苏荟问:“那个孩子,真是嘉明与霍小姐的?”
幸子犹豫了。按照苏嘉明的命令,此事必须保密。但苏荟把她养大,她敬重苏荟。相比起来,苏荟才是她首先必须忠诚的对象。
于是她最终点了点头。
“哎,嘉明真是的……”苏荟略显无奈,又不禁流露笑意,“无妨,只要有孩子,就是好事……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嘉明都快当爸爸了。”
发出如此感叹之后,苏荟看向幸子:“说起来,你的事我也在做准备。过两天我就去找先生谈谈,让你与谭助理先订婚,多接触一下。小谭那个孩子是真的不错。我真羡慕谭管家,有个那么省心的儿子……”
幸子垂首聆听,始终不发一语。
苏荟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拉过幸子的手,推心置腹道:“幸子啊,你是不是对小谭没有男女之情?”
对方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苏荟并不意外:“我理解你。年轻的小姑娘,谁没有对爱情的期待,谁不希望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但我是过来人,也看过太多别人的故事。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在婚姻中,爱情不是最重要的,甚至根本就不重要。”
说到这里,苏荟默了默,笑意自嘲:“你看我的婚姻,谁能说它不好呢?但先生对我,也没有所谓的爱情……”
话到这里,她打住了,转言道:“最重要的是,你的伴侣得是一个值得你信赖的人,无论你们之间有没有爱情。让婚姻稳固的从来不是爱情,爱情那样浪漫化的激情,太易变,唯有亲情才能稳定持久。”
幸子知道,客观来看,谭信的确是再好不过的结婚人选,他有他的道德坚守。与他结婚,即使他不喜欢她,也不会为难她。他会尽到所有义务和责任,保持忠贞,默默奉献。这样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伴侣人选。
虽然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但这似乎都无所谓了。
“我明白,您的安排是最好的。感谢您。”幸子道。
苏荟很是欣慰:“你向来是懂事的孩子……”
在她看来,幸子与谭信身份地位相若,且都性格沉稳、能力出众,应该能成就极好的婚姻。
————————
沈绒走进一家咖啡厅,她约了谭海在这里见面。
约见的原因,是为了解开她母亲沈宛的身世谜团。她不愿与霍白联系,那么该问谁呢?谭海一辈子为霍家服务,是祖宅的管家,他无疑是为沈绒解惑的最合适人选。
按照之前由谭信转告的约定时间,沈绒提前一刻钟就抵达咖啡厅了。不料谭海来得更早,已坐在靠窗的卡座上。
见沈绒到来,谭海立刻起身行礼:“大小姐,您来了。”
只见他神色肃然,脊线笔直,一身传统的衬衣西服,手工皮鞋不染尘埃。
在沈绒的记忆中,这位管家先生向来如此严谨整肃,不带个人风格。当他静静站在那里,气息收敛,令人很容易习惯甚至忽略他的存在。想到谭信,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沈绒离开霍家已久,早就没了主仆观念,告诉对方不必有这些拘束,请他入座。但直到沈绒落座后,谭海方才侧身入座。
“您喝什么饮料?”她询问,想一起点了。
“多谢大小姐,刚才我已经点了,不知大小姐喜欢吗?”谭海道出饮品的名字,正是沈绒惯常喝的。
沈绒明白,对方不仅提前点好了饮品,而且肯定已经买单。谭家人行事,总是太周到。
开启闲聊后,她微笑着问:“最近姜姨身体还好吧?好久没见到她了。”
提到妻子,谭海的目光变得柔和:“托大小姐的福,她很好。”
沈绒取出提前备好的小盒子,里面是她用存款购入的丝巾:“这是给姜姨的小东西,不贵重,只是一点心意。”
在沈绒的记忆里,姜姨的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在家休养,鲜少露面。但每次见到沈绒,姜姨都对她十分温柔和蔼,待她很好,令她印象深刻。此时沈绒送出这份礼物,是发自真心。
“这,真是太感谢大小姐了。”谭海双手接过盒子,代妻子表达感激。
作为管家,谭海平日的工作绝不清闲。为了不耽误对方时间,沈绒很快转入正题:“这次麻烦您过来,是有些关于母亲的事情,想问问您。”
“若是属下能回答的,自当言无不尽。”谭海道。
在这样历史悠久的大家族中,必然有些隐秘是他不能说的,保密是霍家下属的职责所在。
沈绒明白对方的难处,点点头道:“我不会为难您的。若有您不方便说的,都能理解。”
“感谢大小姐。”
于是她直接问:“我听说母亲曾是乔家养女,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夫人的亲生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没有其他亲人,只留下她。乔家与沈家有旧,乔家就收养了夫人,所以夫人幼时在乔家长大。”
“那我怎么从未听说母亲与乔家的关系?”
谭海静了静才回答,措辞很谨慎:“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夫人与乔家产生矛盾,就不再往来了。”
这与乔泽的说法相符,看来沈宛与乔家的确是因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关系破裂。
沈绒追问其中原因。
谭海犹豫道:“其实那些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往事已矣。夫人生前也不希望被谈论,只想将它尘封淡忘……”
他说得委婉,但显然是不建议她寻根究底。
沈绒明白,恐怕那些陈年往事中有些令人难以启齿的成分,所以母亲从不提及,并让霍家所有人对此保持缄默。
沈绒做好了心理准备:“您的好意我明白,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谭海轻叹一声,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您知道三大家族的第一条约吗?”
沈绒虽不知对方为何提起这个,还是颔首:“知道。”
所谓“第一条约”,在圈子里众所周知,其来历也颇久远——
霍家、周家、乔家,这三大家族鼎立的格局,由来已久。但庞大的家族势力之间容易产生纠纷,很难避免死伤与仇怨。如果没有规则约束,就可能演变成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混乱仇杀,恶性循环。
一百多年前就发生过这样的惨剧。当时三大家族的嫡系都死伤惨重,人丁凋零,最终不得不达成和平协议。从此,每一代的家主都必须以历代先祖之名立誓,共同遵守“第一条约”。
条约内容,即三大家族的家主嫡系(包括配偶)享有绝对的人身安全权与豁免权。也就是说,三大家族之间无论爆发怎样激烈的冲突,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家主嫡系。比如现在霍家的嫡系只剩下霍白、苏荟与沈绒。霍家、周家、乔家的人都绝不能对这三人下手。
在严格奉行绝对等级制度的三大家族内部,这是人所共知的准则。
确认了这个背景,谭海这才开始讲述:“上一代的乔家家主之妻也姓乔,来自乔家旁系,与嫡系的血缘已经很淡。乔女士有个弟弟,名叫乔磊。乔女士嫁入乔家嫡系后,乔磊随之搬进乔家祖宅,作为乔女士的娘家亲戚,在乔家长期居住。这个乔磊表面文质彬彬,但实际上是个衣冠禽兽。”
说到此处,谭海停顿了一下。沈绒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对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这一预感。
“乔磊有恋/童/癖,暗中猥亵过许多小女孩,并威胁她们,不准她们说出去。夫人年幼时在乔家,也被他伤害过。”
听到这里,沈绒心尖一颤,呼吸都收紧了。
谭海又道:“乔磊因为有姐姐乔女士的庇佑,一直有恃无恐,胆子越来越大,行事愈发嚣张跋扈。三十年前,他在国外的一场宴会上遇到了老夫人娘家的小侄女。”
谭海口中的“老夫人”是指霍白的母亲,也就是沈绒的祖母。沈绒刚出生不久,老夫人就因病去世,因此她对祖母并无记忆。
谭海继续讲述乔磊令人发指的罪行:“老夫人的小侄女才六七岁。乔磊谎称带她去花园玩,欲行不轨。女孩挣扎叫嚷起来,他担心被其他宾客发现,把女孩推入水池,逃离现场。女孩因此溺亡。
听到这样可怕的事情,沈绒的心更是揪紧了。
“于是霍家与乔家结了仇?”她问。
“是的。乔磊的罪行曝光,老夫人要求严厉惩罚他。但乔女士袒护弟弟,把弟弟藏在乔家,不肯交人。乔女士的丈夫,也就是上一代的乔家家主,他非常宠爱妻子,宁愿与霍家为敌也要包庇小舅子。霍家人十分气愤,两家就此结仇。”
沈绒皱眉:“难道那个乔磊后来没受惩罚?”
“不,他罪有应得,死于非命。”
那样的畜牲死了,也是死有余辜,沈绒一点也不同情。
却没想到,谭海继续道:“是夫人下毒,把他送上路。”
沈绒一惊。
仔细想想,作为从小遭受猥亵的受害者,沈宛的确有理由杀死那个畜牲。但沈绒还是不免惊诧,她常年茹素念经、弱不胜衣的母亲,竟杀过人?
“虽然夫人是乔家养女,但毕竟不是亲生,在乔女士眼里其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亲弟弟。夫人杀了乔磊,就等于背叛乔家,后果很严重,于是她在事发前逃离了那里。乔女士因弟弟之死而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当时的乔家家主下了追捕令,不惜代价捉拿夫人。”
谭海讲到这里,沈绒已经隐隐猜出了事情的发展:“是霍家收留了母亲?”
谭海点了点头:“夫人杀了乔磊,就等于帮老夫人报仇。再加上老夫人一直很喜欢夫人,夫人也钟意先生,于是老夫人让夫人与先生结婚,这样就能彻底解除夫人的危险。”
听到此处,沈绒才明白为何谭海提及“第一条约”。按照条约,沈宛成为霍家家主的妻子之后就有了豁免权,乔家不能伤害她,只能撤掉追捕令。
谭海又道:“由于此事,霍家与乔家的关系陷入低谷,有段时间完全不相往来。直到如今的乔家家主继任之后,关系才渐渐趋于缓和,但也没有太多联系……”
沈绒并不在意霍乔两家的关系,她关注的重点是沈宛与霍白结婚,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这与沈宛留下的亲笔信件和笔记中的记录不同。
根据沈宛所写,她与霍白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后来霍白追求她,海誓山盟,许诺她一生一世,她才对他死心塌地。
于是沈绒问:“与母亲结婚,难道不是霍白自己的意愿吗?”
谭海静了静,低声道:“先生的心思,属下不敢妄自猜测。但恕我僭越,我觉得先生一直只把夫人当妹妹。当年的婚事的确是老夫人做主,先生没有这样的意愿。老夫人检查出患了绝症,只能再活两三年,这是她生前最后的心愿,所以先生很难拒绝……”
沈绒不能置信,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当年应该是霍白主动追求母亲,海誓山盟,后来却变心。”
她有些激动,谭海却格外平静:“属下斗胆揣测,这些说法是否来自夫人?恕我直言,夫人的说法不一定完全属实。由于幼时的不幸创伤经历,夫人的精神状态一直不佳,曾长期进行精神治疗……”
沈绒知道母亲有遗传的精神疾病,发病时可能产生幻觉和妄想。但那种疾病不是在她发现霍白婚内出轨之后才诱发的吗?
“你的意思是,母亲她很早就患病了,早在嫁到霍家之前?”她问。
“是的。”谭海低声道,“这些都是夫人的隐私,原本我是不该说的。”
沈绒记得,沈宛的确很忌讳别人提到她的病情,她不能接受自己有精神病。
但沈绒还是不愿相信这种可能性:母亲生前留下的笔记和遗书,其中有些内容竟然不实。如果那些事不是真的,当初沈绒以此指责霍白时,他为何从未否认?
“如果母亲早就有症状,奶奶怎么会促成这样的婚事?”她问。
沈宛的病有可能遗传给后代,而且无法通过孕检筛查。普通人家也会慎重考虑这样的儿媳妇,何况是霍家。
“当年霍家并不知道夫人的病史。”
但霍家嫡系完婚之前,按照规矩,都会对女方进行详尽的背景调查。以霍家的能耐,除非乔家下令严密封锁消息,不然总会听到风声。当时沈宛与乔家已经决裂,乔家没有理由再为她隐瞒病史,那霍家怎么会毫不知情?
这说不通,于是沈绒愈发怀疑谭海的说法。她是沈宛的女儿,没有理由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不信任母亲。而且谭海出身谭家,谭家世代忠诚于霍家,所以谭海很可能有意或无意地偏袒霍白。
谭海有保密的职责,很多事情不能细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这场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离开咖啡厅后,沈绒依然心情沉重。想到母亲幼时的遭遇,便十分揪心。
原本她还在考虑,是否要与乔家家主乔知年见一面。如今得知母亲曾被那人的舅舅猥亵,虽然这与乔知年本人无关,但她还是如鲠在喉,打消了见面的念头。
————————
千里之外,一座地处偏僻、位置隐秘的疗养中心。
自从韩灵巧来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这里名为“疗养中心”,名义上收治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老弱病残,为他们提供基本的日常看护。但对于被关进这里的病人来说,疗养中心等同于一座监狱。
韩灵巧在这里被诊断为精神病人,有伤害他人的可能,因此在病情好转之前不能被放走。她当然清楚自己没有病,但一个正常人要如何证明自己是正常的?许多精神病人都坚信自己没病。
她冷静的声辩无人理会,而一旦她情绪激动起来,就会被护理人员强行按住,注射镇定剂。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其实这里的人根本不关心她到底有没有病。这令她彻底绝望,只能作为一名D级病人在这里活下去。
这里的病人都被分为A、B、C、D四个等级,待遇从高到低,有着天壤之别。A级病人数量最少,待遇也最好,每个病人都有单独的套房,有电视、书刊、点餐服务,甚至可以到风景优美的花园里喝茶晒太阳。
B级病人则是每人一个小单间,吃固定套餐,有定期放风。
C级则是多人住在一间宿舍中,白日里需要完成劳动任务,才能换来一日三餐。
而韩灵巧是等级最低的D级,这让她觉得自己宛如身处地狱。每夜她都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哭喊声、尖叫声。一开始她胆战心惊,后来逐渐麻木。
当然,她也曾试图反抗,却是螳臂当车。作为惩罚,她被关在一个逼仄的黑暗房间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绝对的寂静和空虚,时间的流逝仿佛凝固。那种陷入空虚的恐惧和绝望,比酷刑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只被关了两天,她就快要疯了,开始乞求,然后出现幻觉,甚至自残。当她终于被放出暗室,就成了顺从的囚徒。
至于逃跑,那更是不可能的。这里不仅有着铜墙铁壁般的监/禁系统,还有一整套成熟的奖惩机制,利用洗脑与精神控制,让普通人的道德概念在这里完全失效。病人之间相互监视、举报,有时为了一顿饭就可以出卖任何人。
韩灵巧的境遇可想而知。
一开始,她极度仇恨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姓苏的男人,她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他。但后来,她无数次祈祷他能原谅她的错误,赦免她离开这个地狱,因为这是她在黑暗中能期盼的唯一一丝希望。
————————
韩灵巧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煎熬。
然而命运不公,与此同时,世界上有些对苦难一无所知的幸运儿。他们宛如活在另一个世界,生活里只有阳光、鲜花与美酒。对这些幸运儿来说,简直无法想象世界上真的会有那种地狱般的处境,即使有,也遥远得仿佛在另一个星球,只能引起他们茶余饭后一声轻飘飘的叹息、一丝廉价的怜悯。
景玫便是这些幸运儿中的一员,当然她不是唯一的一个,也远不是最幸运的那个。
从小衣食优渥的景玫,如今最大的心愿是博得苏嘉明的青睐。
先前一段时间,她每日苦练游泳。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等到了苏荟派人送来的邀请。
有了苏荟的邀请,景玫得以进入霍家的一座私人游泳馆。在此之前很长时间,这里几乎是苏嘉明的专属,外人无法进入。
景玫也是首次踏足此地。她发现,这座游泳馆的内部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水族馆。
泳池四周是上百平米的透明有机玻璃。厚重的玻璃幕后宛如海底世界,绿藻银沙,水色澄明。水母一张一翕地游动,色彩鲜艳的鱼类成群结队地游弋而过,令人目眩神迷。
当景玫走近一面玻璃幕墙时,忽有一条长达三米的沙虎鲨向她急速游来,朝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无数尖钉般的利齿。
她毫无心理准备,被吓得浑身僵住。幸好鲨鱼很快触到厚厚的玻璃,旋即游开。
景玫曾听苏荟提起过,苏嘉明在这里养了些鱼。但她没想到,这些宠物鱼可不是金鱼、锦鲤之类的观赏鱼类,而是素有“海上杀手”之称的沙虎鲨。
豢养鲨鱼,对于霍家来说也实在不足为奇。以前沈绒心血来潮养的某些珍稀动物,养一只就必须配备一整支专业的科研小组,包括世界著名的动物学家。相比之下,鲨鱼太容易圈养。
定了定神,景玫确认自己是安全的,缓缓走向泳池。
终于,目的地出现在眼前。四周是幽蓝的海水,整个泳池在粼粼水光中宛如巨大的蓝色水晶,一览无遗。
只可惜,苏嘉明不在这里。景玫在这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
她早有心理准备。想获得最珍贵的宝藏,需要漫长的等待和坚持,而她有的是耐心。
接下来,她几乎每天都去游泳馆,在泳池里游几圈。
那条鲨鱼仿佛通了人性,能察觉到她对它的恐惧,时不时突然出现在她附近,恶作剧似的故意吓她一跳。如此多次之后,她渐渐不再那么害怕它,只是依然不敢太接近。
同时,她私下里查阅了关于各种鱼类的资料,以备作为遇到苏嘉明时的话题谈资。姐姐景棠也帮她做足准备。
一天,当她再次来到游泳馆时,遇到了幸子。
幸子一身正装,显然不是来此游泳。她看向景玫,淡淡说了一句:“景小姐真是好耐心。”
景玫对这话中的嘲讽意味充耳不闻,微笑道:“练习游泳,需要持之以恒。”
幸子深深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九天时,景玫遇到了苏嘉明。
池水中,年轻男子正独自游着来回。他显然不是新手,在水里扎得很深,像鱼一样轻松游过。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与那条可怕的沙虎鲨只隔着一面有机玻璃。鲨鱼似乎与他极为熟悉,一路伴随着他,一人一鲨和谐地游弋于水中,似在追逐游戏。
虽然那人带着泳帽和护目镜,但景玫还是一眼认出。望着他,她心跳加快。
最近圈内议论纷纷,对苏嘉明与沈绒的婚姻产生了一些争议,但景玫依然坚信,以苏嘉明的能力,继承霍家是迟早的事情。还有谁比他更配得上霍家继承人的位置呢?只要霍白还没糊涂,就不会考虑别人。
终于,男子浮出水面,摘下护目镜,对她视若无睹。
她习惯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毫无芥蒂地微笑道:“苏公子,这可真巧。我最近也在学游泳,苏夫人建议我来这里。”
这个说法并不高明,她很清楚,他一定知道她故意接近他的用意。
场内空旷,除了她与他之外并无旁人。她的声音散开,引起轻微的回声。
他依然沉默,看向有机玻璃后的游鱼。
场内一片寂静,鱼群无声游弋,幽蓝的水光映在他的脸上。不过是一面玻璃墙的距离,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沙虎鲨再次游了过来,流连不去。这种海洋中最危险的鲨鱼,通过上百万年的进化,形成了完美的流线型体形和强有力的肌肉,成为最可怕的捕猎者。当它游过时,附近鱼类纷纷躲避。一条章鱼躲闪不及,顷刻间便被鲨鱼的利齿分尸。
景玫看得胆战心惊,而苏嘉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早就习以为常。
景玫定了定神,平静下来道:“霍公子养的鲨鱼很不错……”
她巧妙地寻找话题,提起最近查到的关于鲨鱼的知识。
这样自说自话着,原本以为不会有回应,没想到对方竟然罕见地开了口。
他冷漠道:“鱼类作为宠物的优点是它们足够安静,永远留在水里。就算死了,也死得无声无息。”
语气那平静,谈论死亡仿佛谈论餐后点心。景玫一时失语。
说完,男子便离开水池,撇下她径自走了。
景玫心生忐忑,不知自己是否惹得对方不悦。回家后,她依然有些担心。景棠问起,她便把情况告诉姐姐。
景棠温柔安慰道:“苏公子应该没对你有意见。玫玫你想,你一连好几天去游泳馆,还遇到过幸子,苏公子肯定也知道。但他还是去了游泳馆,没有故意避开你,也没有为难你,这应该就是默许。至少他不讨厌你。”
景玫一想,觉得有道理。以前曾有其他女人试图这样与他频频“偶遇”,结果无一不是自取其辱。相较而言,景玫的待遇已经很好。
景棠又道:“接下来你再去游泳馆,如果还能遇到苏公子,就说明他的确对你没有意见。”
景玫展颜一笑:“希望如此。”
“苏公子有洁癖,别人用过的池水他不会再用。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以前除了霍小姐,没人能和他一起入水游泳。若是玫玫你能下水与他一起游,他一定是对你另眼相待的。”
虽然景玫对自己不缺少信心,却对此不敢抱太大希望。苏嘉明的洁癖,她也很清楚。
她却有些在意另一件事,迟疑道:“姐,你说苏公子对霍小姐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何待她总是那么特殊?”
景棠想了想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特殊,无外乎两种原因:感情或者利益。要说苏公子对霍小姐很有感情,有些说不通,他们如今的关系紧张,仿佛仇人,霍小姐似乎很肯定苏公子故意对她不利。”
“所以,那应该就是因为利益了?”
“有可能,但不能确定。苏公子的心思,实在教人猜不透。”
虽然景棠不能确定,景玫却认为这大概就是正确答案:苏嘉明以前待沈绒那么特殊,是因为沈绒的身份地位。他要继承霍家,就得娶到霍家大小姐。她能为他带来这么大的利益,他当然会待她特殊。
这么一想,景玫放心了不少。
更令景玫惊喜的是,数日之后,她又在游泳馆里遇到了苏嘉明。看来他的确没有故意避开她。
见他在池水中独自游着,景玫鼓起勇气试探。她解下身上披裹着的吸水巾,露出比基尼泳衣,向前走了几步,跃入泳池。
室内池水是恒温的,室温也调节在宜人的程度,不冷不热。她的长发随着水波荡漾,优美的泳姿宛如在大海中诞生的美人鱼。
如此画面看上去赏心悦目,她的内心却翻江倒海,十分紧张。
但令她意外的是,苏嘉明没有离开,也没有驱逐她。他依然平静地在池水中游弋,仿佛没有看见她。
原来他真的对她另眼相待?她按捺住心中涌起的惊喜,默默跟在他身后,随他一起游,不去打扰。
他依然没有反应。而没有反应,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没有他那么好的体力,游了几个来回之后,实在太累,只能暂时离开泳池,坐在池边歇息。湿漉漉的长发多有不便,她抬手用长发在脑后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
望着池中的男子,她被一种不真实的喜悦感淹没,甚至要再三提醒自己:这不是做梦。
终于,苏嘉明也停了下来。他摘下护目镜,从池中走出,拿起吸水巾擦了擦滴水的发丝。
只见他身上肌理线条流畅匀称,行止之间隐含张力,俊美宛如古希腊雕塑。水光波动,让这画面显得格外耀眼。
纵然景玫见过不少外形出众的男人,此时也不由得脸红心跳。
仿佛察觉了她的目光,他忽然向她看过来。她低下头,心跳愈发急促。
此时她身着樱桃红的系带比基尼,这是景棠为她挑的,因为此种色彩最衬她的白净肤色。一条系带有点松了,向下滑落,从肩头歪下来,她伸手把它拉了上去。
她素来以美貌自傲,此时却有些惴惴,怀疑对方眼中的她是否足够完美。
苏嘉明向她走来,停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一条长浴巾围在他的腰间,人鱼线若隐若现。这样的男人,完美得令她自惭形秽。
原本她想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来吸引他,此刻却忽然觉得,被美色/诱惑的人分明是自己。
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苏公子……”她开口唤他。
他这才看向她,依然目若寒星,无波无澜。
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透明,被他一览无余,尚未出口的话梗塞在喉咙里。
然后,他转身离开。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能道出精心准备过的话语。
不过,刚才发生的事情足以令她兴奋。她望着四周游弋的鱼群、迷离绚烂的水下世界,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她走出游泳馆时,步伐轻快得仿佛踩在棉花上,喜悦之情流露在眼角眉梢。
刚走出游泳馆的大门,便迎面看到了幸子的身影。对方早已等在那里,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景玫压了压脸上的喜色,友好地笑了笑:“幸子小姐,请问有事吗?”
幸子从不耐烦客套绕圈子,单刀直入:“景小姐费尽心思接近少爷,是为了什么?”
景玫不信对方不明白她的心思,却也不介意把话挑明:“我十分爱慕苏公子。”
“少爷已经订婚。”
“这无妨。”
“恕我直言,少爷并不喜欢景小姐。”
被这样的泼冷水,景玫早有心理准备:“即使现在不喜欢,来日方长,我相信未来会有所不同。”
“景小姐为何认定以后会有不同?”幸子平静客观地分析着,“当然,您有优点,比如年轻美貌。但世界上永远都有比您更年轻美貌的人,少爷也没有多看过一眼。至于您的家世之类,对少爷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这话太过犀利,直指要害。景玫轻轻吸了口气,静了几秒钟才道:“……因为我会为他付出。”
幸子直直地注视着她,把她的所有情绪一丝不漏地尽收眼底。仿佛幸子一直等待的就是她这句话。
“你愿意付出什么?”幸子问。
景玫隐约察觉到,这似乎是一个陷阱,一步步引诱她走来。而她即使明知这是陷阱,也会自愿跳下。
“苏公子需要我做什么?”她反问,急于知道答案。
幸子摇摇头:“现在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景玫有些急切:“我应该准备什么?”
幸子意味深长道:“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想要有收获,就需要先有付出。收益越大,代价就越大。既然景小姐想实现愿望,是否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景玫不解:“我现在拥有的最珍贵的是什么?”
即使加上她的全部身家财产,也入不了苏嘉明的眼。
幸子却不再回答,留下这个谜,令景玫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辗转难眠。
为避免误会,先说明一下:
朱莎不是代孕!苏嘉明是故意让人以为那是代孕,但其实不是。朱莎怀的孩子就是朱莎自己的(卵子是她本人的),只不过是做的试管婴儿。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留个悬念,后文会揭示。这文真的很狗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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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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