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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星辰垂敛霜刃寒 ...
万里平湖秋色冷,星辰垂敛霜刃寒。
弦凝自从说了那四个字以后就再没说出别的话语,即使寒江客半哄半求也没能让她再吐露一个字音。几日下来,他只能当她练习许久才学会四个字,便不再纠缠于此,照样跟弦凝每日一同出门归家。
是夜,寒江客回到房间未久,房门便被敲响,开门一见来人,淡淡喜色便闪进了眉目之间。门口的弦凝少了扭捏羞涩,坦荡荡提着两壶酒指指头顶示意:上房观星。
难得她主动邀请“观星”这等人约黄昏后之事,寒江客自是拒绝不得。才反身关了房门,她身子一拧已拔地而起,纤影在空中一转,飘然落在屋瓦之上,轻若无声。他脱口笑声“好”,纵身一跃也轻踏上屋顶,方站稳便凌空接来一壶酒入手。弦凝一举手中酒为敬,不等他说出什么便是仰首一口,虽算不得对瓶直灌,比起平日里的浅酌却也迥异,一口下去轻轻喘息,视而不见他眉心轻皱,径自缓缓侧身坐了。
寒江客心里“咯噔”一下,方才那点被邀请的兴奋劲头似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消散得一干二净,除此之外还带着浑身一记莫名哆嗦。直到她仰首看他,眼里露出一丝狐疑,指指身边房梁示意他坐下,那点哆嗦才消了下去。
抬眼望天,才发觉今夜并不是观星赏月的好天气。白日里虽未下雨,漫天阴灰云彩却是一层层累聚着,入夜不散,密密遮去了天幕挡住星月光芒,看不到什么璀璨星象。寒江客不禁看向弦凝,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眸,又是一口酒徐徐饮下,脸上还是风云不动安之若素。
忍不住,他按了她提壶的手,抹去她唇边酒汁,酒液滑落在白日干活时指尖磨破的细小伤口上,顿时一阵灼烧刺痛。他手指本能一抖,她已握了他的,轻轻包住,眼底带上了担忧。他一笑摇首:“没事。倒是你出什么事了?”
问到后面,他渐敛了笑意,神色转了认真。弦凝定眼看去,他细长锋锐的眼里淡淡凛冽弥漫开来,而那之下,却是忍抑一片温暖如润玉。
她暗自咬了牙压下心底酸楚,放下酒壶持了他的手,慢慢写道:门中大劫,不知能否平安度过。
原来,她在挂心即将到来的事。寒江客不动声色,轻道:“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你们。”
她指尖一凝,接下来写得却是快了些:若是死呢?
“我还没那般无用吧。”他刻意说得轻快,她却没露出笑意来,只低头沉默半晌才继续写道:若此番不死,如何?
寒江客握了她指尖,终于看见她眼中的执拗。于是他抚上她面颊,柔声道:“别绕弯子了,到底是什么事?”她的举止,明明藏着心事,却始终不愿讲明。
弦凝闭着眼睛片刻,抽出手比划起来:你若不死,可愿忘弃仇怨,退隐江湖,布衣余生?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中的不对劲:“只是我不死?”
她没有回答,只是执拗地,再重复比划了一次。
“弦凝……”他轻皱了眉,一言未尽却被打断。
回答我!
她的眼睛里,陡然冰雪一般,透出坚决的意味来。
沉默,凝滞了空气。许久,他拎起酒壶狠狠灌下一口,发觉这酒竟是烈得远远超出了她平日习惯。看着她,他面上虽有浅浅笑意,却淡淡地冷了声音:“告诉我,你能忘记二师兄的仇吗?”
弦凝面色乍然雪白,他静静等待,终于,她极慢地摇了摇头,垂了眉目。
“哈!”他仰首一笑,却是自己知晓,那一笑只如泣号。慢慢地,他饮下壶中酒,酒烈了,烧喉冲顶,吞下去便彷如生生吞下一口烧烫的鲜血也似,余下满喉苦涩,苦得再也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你不过眼见一名同门离世,便已放不下血仇;那么我,又当怎样放下那二百一十六条冤魂?!
你我终究是站在仇恨的血河两岸,一望烟水咫尺可寻不过是幻象;真正看来,满眼俱是无间血腥。你我早已染了鲜血背了怨魂,如何寻得沧浪濯足?
只是到了剑开真相破的那一日,弦凝,你可能痛下杀手?
星渐稀,更漏残。
寒江客望着天色,脑中想起的便是那无星无月的一晚。
后来,两人无言对饮,弦凝终是先醉了,合上眼睛倒在他肩头,也没别的什么动作便沉沉睡去。他将她抱回房里安放上榻,拉来被子盖好,才见她隐着愁思的面上缓缓流下一滴泪来。
他瞪着那滴泪半晌,叹息一声,慢慢俯了脸下去,细细吻掉那泪水。那时心绪复杂难解,望着她睡颜无法动弹,纷纷乱乱想了许久,心底最后竟是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
报仇的路途他走了整整十年,一路鲜血染遍枯骨成山,却从未真正感到身上怨魂减轻分毫。师父说,那是因为没有彻底了结所有仇家。他也这样告诉自己,于是继续踏着仇人的血向前行去,不愿回首——那种事情对于复仇,没有意义。
并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计划,过去也曾有那么一两个所谓武林前辈看出他身上背负着什么,试着拉他去寺庙道观修身养性洗净血仇,天天在他耳边说这世间天高地阔日升月落,人生一世不过黄粱一梦,何必苦苦执着仇恨无法自拔?他的回答是笑着跟他们修行读经,在他们以为自己又拯救了个沉沦孽海的魔头时狠狠捅了他们一刀,然后丢下一句“天真”拂袖走远,同时扔下的还有无数声“忘恩负义”。
那么久,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早被血仇浸泡淬炼得胜过寒铁玄钢,还没被这仇恨逼疯便是最好的证据。
呵。寒江客冷冷一笑,近乎神经质地看看双手,握紧拳头。
说不定,他其实早就疯了,只是自以为很清醒而已。
那一晚他没有走,就坐在弦凝床边定定瞧了她一夜,直到第一声鸡叫唱响黎明,他才悄然离开。
若是过去有人告诉他,他某一天会只是看着一个心里喜欢的女子沉睡一夜而无任何举动,他定是冷笑一声嗤之以鼻。而当真的发生时,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冷笑的心情也没有。
师父很早就防备着他将心思浪费在情之一物上,早早提醒他若是有了看上的女人就抓回云林派养着,养烦了再扔就行;若是不愿意带回来,在外头就地正法了也省事。那时他满心血仇未报,自是逢场作戏得很让师父放心。
如今不用师父刑罚上手,他也知报了这仇,自己便直接下了幽冥地府。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
收回目光,他走向竹林。
时候已经到了。只要穿过竹林,就能避开沧浪门的耳目给埋伏在文宝阁的门人传去信号,然后便是一夜决生死,沧浪门覆灭——无论他此回最终是生是死,沧浪门都将彻底消失。
夜色如墨,衣衫如夜。
黑衣人从竹梢杀下的那一瞬,寒江客拔剑便斩断了对方落足的修竹。剑气过处翠竹尽折,立时在林中扫出一片方圆丈许的空地。
黑衣人目光一寒,再度杀招相对。双手上黑布包裹的兵器在夜色中看不出形状,模糊看来似双□□也似双长剑,寒江客沉声喝问,对方一声不语,脚下轻功步法刁钻,双手兵器虽是包着布帛,杀气却依然凛凛生寒,避开一击,身边被击中的竹竟从中碎裂而断!
顾不上细想对方是何来历,寒江客眉目一冷,杀气陡然暴涨。横臂飞快一个剑花挽起,剑势化为点点星芒直刺而去,剑啸如龙吟,身畔风声乍然碎裂,剑气纵横间,黑衣人上手杀招——破!
一剑未歇,寒江客瞬间再起剑势。啸吟中只见剑芒如蛟龙腾海而出,杀气凛凛云隐不祥,方一定神,剑光已到身前,寒光如风雪割肤裂喉,稍一碰触便要血溅当场!黑衣人挥起双手兵器,竟是双手分拆而动,左手如持刀,右手如握剑,合招迎上他手中长剑,不见畏缩反陡增一层狂烈!寒江客冷笑一声,剑势一变,越见霸道狠戾;黑衣人脚下一转,双手兵器随即带起柔劲,一旋便险险化去他剑势之威,终是力量相差,虽勉强挡下当头剑势,兵器却没能避过剑招余劲,只听“刺啦”一声,包裹的黑布当场碎裂飞散!
两截三尺棍棒就这样杀进寒江客眼里。
“弦凝……?!”
他听见自己无法置信的声音,然后,是对方眉目一紧,挥兵再次相杀而至!而他一愣神之际,胸腹正中一棒,身子竟飞起丈许,喉间一甜,一口鲜血生生喷出!
若是方才还有些许怀疑,在看见对方见他吐血而迟疑了一步的样子之后,他已能确信来人身份。
是她。
他扬剑挡下她的兵器,被黑巾包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她眼底流过一片水光,而后却再次化为凛冽战意!
她知道了。
不必问,他一瞬间明白了她为何会在此出现与他相杀。
她是会为了门中众人从温婉女子化身修罗的人,是会为了保护关心之人拼上性命在所不惜的人。知道了因果所有,她当然有千百个理由阻止,当然能来……杀他。
呵,他不必再猜测她知晓一切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了——她正在行动给他看!
寒江客挥剑逼开她手中杀招,心下竟闪过一丝难言的无奈。心内叹息,一叹便成苦涩落喉。
“走!不要再来!”
她浑浊不清的声音从黑巾下传出,和着萧萧风声,他竟也听得明白。
他闻言笑了,横剑起手:“弦凝,太晚了。”
不是宿命,只是仇恨而已。当年那些人冲进云林派的那一刻,就将他拖进了仇恨的血海。她要他退隐江湖的请求,来得太晚。更何况啊……弦凝,你不也放不开仇恨?你只是问我愿不愿从这江湖抽身,却并没说,你会与我一起。
“留在这罢。”他轻轻道,面上带着浅笑,如染了腥红血色的雪夜般魅,慢慢便随着话语透出寒意,“你拦不住我。”
她不再出声,双手一紧,再次挥兵而来!
他压了一下剑锋,再起时,剑啸漫漫奔涌,杀气层层扩散,竹林风声随之一变,如江流雪化,怒腾千里,直奔沧海!
沧浪剑法。
弦凝眉心紧了一紧,黑巾下的唇一咬,分毫不退。
剑棍交错,沧浪剑法层层迭起的威势,双手棒法招招奇险的迅疾。力拼百招,弦凝被逼得转攻为守,足下一旋,错身避开迎头一剑,再提内力反身护住方寸,心内知晓守势已陷入紧张,步步惊心。寒江客神色沉肃,越发一剑紧过一剑,逼得她飞身攀竹,剑气随即疾追而至,竹枝断裂竹叶飞散如刀,剑气逼面!
风声过耳,鬓发寸断飘落。
黑巾挡下了一道剑气,碎落飞远。弦凝转身望去,秋水锋锐利光开,剑气如龙破九霄。对面站立之人衣袂飘动,手中剑若白虹,尚未划出寒刃光影,周遭剑压已叫人内息几乱,风声如浪涛不绝,剑气逼得人几乎要跪倒在地!
沧浪剑法,本就是内力越强者越能发挥其威能。剑气压制,剑招毙命,两相结合,便是沧浪剑法独步江湖的奥秘。
可是,她不能就这样倒下!还未到最后时刻,必须一拼到底。
弦凝抬手抹去唇边一线鲜红,催动内息,踏竹飞身,双棍由上杀下!寒江客扬剑而起,剑光暴涨化为无数虹影。血光之中,两人俱明:这已是一局无法和解的棋。杀招相向,铮铮然俱是兵刃无情之声;眉目相对,疼痛得失去了往日温暖情意。
一切,都该结束了。
咳出喉中鲜血,站定了身子的寒江客望向对面依然未倒下,双手持棍的弦凝,压下最后一丝痛楚,长啸一声,剑意奔涌!
“裂海沧浪!”
相杀战场,稍现破绽便是黄泉路口人不归。这一场,他深深领教。剑招绝然,她挡不住全部,难避重伤!
剑光虹影化一,怒海苍龙挟带着万顷沧浪化为三尺剑锋直逼对手!
剑光到了三步之外,弦凝双手提起防守之姿——果然,连脚步也被剑气压制得无法挪动……好一招沧浪绝式……败在这一招下,也算得她的荣幸了罢……
剑光到了身前!
染血的唇如胭脂欲化,那扬起的唇角,艳然如夏花。
她,笑了。
血光迸。
寒江客脑中“嗡”一声,霎时弦断。
她的手,在他的剑到了眼前时,松开。
双棍落地时,剑已穿过她的胸腹。
她没有挡。她没有挡他的剑!她竟然松开了兵器让他一剑刺穿自己!
“为……何……?”她倒在他怀中,带着一丝笑意呕出一口口鲜血时,他只能从喉咙里抠出这两个字。
她摇着头,吃力地抓起他一只手,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仇,我,够了。莫去,伤自己。
报仇的话,找我便够了。莫要再去,只会伤害你自己。那些意思,她知道他能看懂。
他为她用另一只手灌注着真气,拼命地为她止血:“别写了,我带你回去疗伤!”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的手依然断断续续写着,也许是他的真气助力,她写得稍快了一点点:弃,可否?
他几乎就要点头,但,只是几乎。
“我不会让你死。”他感觉得到已经在仇恨的无间中失去了温度的血液,冰冷怨魂的气息包围了他,“太晚了。”
两句毫无联系的话语,可是弦凝听懂了——为情,他必会救她;为仇,他不可能放下。
感觉得到,他从她腰间摸出了门中报信的烟花,毫无犹豫地放起。看着他再一次催动内力,为她灌注保命的一线生机。
但是这一切,都不会让他改变报仇的心意。弦凝眼底滚烫起来。身子一软,倒向背后他的臂膀中。
“弦凝!”
她的手,在他依然摊开的手心写下了最后的字:欲两全,就要代价。
最后一个字写完,她奋力睁开眼睛!
剑光挥洒出一线血腥。
她反手抽剑,不顾伤口迸裂而出的鲜血如注,手腕一翻,染血秋水直直没入他胸腹之中!
他情仇难择,她要保师门。他已让沧浪门失了往日的欢笑,那么,她也不择手段一回!
只是,她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泪水。在他错愕之后化为了然,最后忽然像是放开了一切的疲倦目光下,泪如泉涌,呜咽出声。
失去意识时,他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弦凝!寒江?!”
“呐,就是这家伙了。啧啧,藏得够深的,害得本侯错过了西域的集市……”
“少废话,救人,把马车腾出来。”跳下车,搬人。
“……我不降罪你还真指使起主子来了!”青筋暴跳。
“轻重不分。”可恶,弦凝失血过多了。
“你这……”
“好啦!救人要紧!听丫头一回!丫头你也别火上浇油了!”都这时候了还能吵,他当初到底是犯了什么糊涂才写信去找这小子来帮忙的!?
TAT……为毛某罗要写这么累的一章?
8过,寒江被捅……真的好痛快啊啊啊!(这人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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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星辰垂敛霜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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