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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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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好像不求点东西也不合适。
“臣确有一事相求。”
听到这话,赫连芜方才展露笑颜。
“说吧,有什么想要的?”
赫连芜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论他要什么,都先不要答应,反而斥责他恃宠而骄,唬他一唬,等到他求饶在装作宽宏大量的样子免除他的责罚,并答应他的请求。
郁温起身下床,正色对着赫连芜施了一礼。
“胶州苦寒,田地产量较之其他州县远远不如,可是赋税却是与其他州县一般无二,黔首度日艰难,微臣恳请陛下能够降低胶州的赋税。”
郁温的样子实在认真,赫连芜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皱着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妥协道。
“好,朕便准你所奏,此事便交由丞相负责。如此你可满意了?”
“臣叩谢陛下大恩。”
原来他也是愿意为了我改变的,只可惜我前世枉称聪明,竟然是一直也没有看清这一点。
“免礼,你好好养病,日后再用心为朕做事就是。”
赫连芜一把就将郁温拉回了床上,再将被子给他盖上,方才收回了手。
心尖一颤。
回忆着少年皮肤柔软纤细的触感,赫连芜的耳根不由得有些泛红。
郁温想起前世,心头泛起阵阵酸楚,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起来,赫连芜见状也只当他是病了精力不济,便献宝似的道。
“寡人给你送了些蜜饯过来,你喝完药后可以吃。”
赫连芜命人将蜜饯呈上,各色蜜饯一样一枚被摆放在精致的白玉碟中,宛若一颗颗宝石一般。
听着赫连芜献宝似的语气,郁温一开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谁不知道吃完药再吃些甜的会压下苦味了,何至于用这般语气。
可望着赫连芜真诚的面庞,回忆起书中对赫连芜身世的介绍,郁温忽然意识到,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会这般言语。
因为从小到大从不会有人关心他吃完药苦不苦,拿蜜饯来哄他吃药,所以他自然不会知道这在旁人家里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小孩子吃药,原本就是要哄着的。
想到这里郁温不由的鼻头一酸,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怎么?你不会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吧?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吗?”赫连芜震惊的话语将郁温几乎要流出的眼泪瞬间逼了回去。
郁温顿时哭笑不得,心中泛起阵阵无语,也一点没有了之前的伤感。
这个人真是没救了,算了,就这样吧,以后再心疼他我就是大傻瓜!
“怎么不说话了。”赫连芜疑惑地看向郁温。
“微臣感动得都快要哭了,说不出话来。”郁温僵着一张脸强行说道。
“哈哈哈,不过几块蜜饯而已,你若是喜欢宫里多得是。”
“你不尝尝?”赫连芜将玉碟往郁温的方向推了推。
“谢陛下。”
郁温随手捡了一块桃脯慢慢吃了起来,赫连芜也跟着拿了一块。
“陛下爱吃甜食?”
郁温记得,这人可是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的,如今竟然吃得下这么甜的蜜饯吗?
“都行。”
赫连芜还要说些什么,就见中常侍来报,丞相求见。
赫连芜不耐地望着中常侍,中常侍恭谨地垂着头,不敢抬头看赫连芜。
“陛下,国事要紧。”郁温见赫连芜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样子,只好劝说道。
“你休息吧,朕去处理政务。”
赫连芜刚走不久,就见郁温的被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是白练又是谁呢?之前它一直躲在郁温的被子里睡觉,等到赫连芜离开了,方才偷偷探出了个头。
幸好白练耐得住,若是在赫连芜还在的时候露出脑袋,被他看到了,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呢,说不定郁温脸明年的薪俸也保不住了。
郁温笑着狠狠地rua了一把白练的小脑袋,然后拿起一块刚刚红罗新呈上的果脯,逗弄它。
“可甜可甜的果脯了,怎么样想不想尝一尝啊?”
白练正要伸爪去够,郁温又飞快地将蜜饯收了回来。
白练咪呜的叫了一声,蓝宝石般的眸子里透出些疑惑来。
郁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对着白练摇了摇头,故作好人地对着它道。
“小猫咪可不能吃这个。”
“饿~”
……
赫连芜一路沉着脸,刚返回宣室殿,便命人去召丞相入见。
丞相刚刚拜见,还没等丞相说话,赫连芜便率先给他下了命令。
“寡人打算将天下所有的赋税降低一半,这件事就交给丞相你去做了,三日后寡人要看到一套完备具体的方案。”
丞相陈琦一惊,不知道向来不怎么在意黔首的陛下为什么忽然转了性,突然要降低赋税了。
可既然陛下动了这个心思,想做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自己怎么也不能推脱才是。总要尽心尽力地办成这件事情才是。
想到这里,丞相不由得下意识捏紧了自己正放在袖中的辞呈。
幸好幸好,是陛下先开口,不然这差事恐怕就轮不到自己来办了。
“唯。”
虽然三日的时间十分紧凑,但丞相一点也不敢跟赫连芜讨价还价,生怕他忽然收回成命,那样反倒是自己的不是。
“嗯,对了,你这次来是干什么的?”赫连芜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怨念,可惜现在的丞相一心只想着怎么将政策更好地实施下去,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不然,他就会发现,自己这位常年没有什么情绪的陛下,忽然也像是染上了人类的情感一般,变得更加鲜活和生动了起来。
“臣此来是来向陛下报告一件事情的。”
“嗯?”
“姜国的余孽最近又有了不小的异动,似乎是想要行刺陛下,还望陛下近日出行小心。”
刚领了命,丞相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来告老还乡的。也不敢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回忆起近日收到的线报,方才这么说道。
按理来说,虽然赫连芜常年被行刺,他自己都不甚在意了,但毕竟牵涉到君王的安危,所以称为大事,特意入宫求见,也不能说不应该。
“这算什么大事?还要丞相特地前来报告,朕还以为丞相是来告老还乡的呢。”赫连芜眉毛轻挑。
丞相顿时悚然一惊,他要告老还乡一事,只有家中老妻,以及几个信重的门客知晓,就连儿女也未尝告知,陛下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还是说,陛下也只是随口一说,是自己多心了?
“行了,退下吧。”
赫连芜懒得和丞相多言,简单敲打一句后,便抬脚离开了。
因为连年的战争,胤国的赋税比之其他的国家都要重一倍多,如今六国破灭,天下一统,民众休养生息,粮食产量上升。
其实也不必再要之前那般高的赋税,所以既然郁温提了请求,赫连芜干脆就将天下的赋税都降了一半。
当然,主要也是为了显得自己真的不是个桀纣之君。
他其实之前并没有在意旁人怎样认为他,可是一想到郁温或许也这样想自己,他的心情就不由得变得不好起来。
所以他才会下达这样一条命令。
从前大臣们常常同他讲要善待百姓,仁爱天下,他总是不以为然,天下人未必爱他,他又何必仁爱天下呢?
现如今他这样做,也不是为了什么仁爱天下,只是他想这么做罢了。
虽然,此时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这么做。
等到赫连芜批阅完今日的奏章,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
天下刚刚一统,事务繁杂,想要完全理顺,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赫连芜又是一个不喜欢将权力假手于人的人,所以他每天都要花上至少三个时辰用来批阅奏章。
再除去上朝和接见大臣的时间,每日剩下用来休息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
郁温陪着白练玩了一个下午,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方才让红罗将白练抱了下去。
他倚在床边,一边随手下棋,一边思考着接下来做些什么。
大约半月后,赫连芜应该就会决定前去秋狩,在这次秋狩上发生了不少事情,单单是行刺一事就有至少三波人手掺和其中。
六国的残存势力在这次秋狩上堪称是各显神通。
前世之时,郁温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现如今,郁温只想好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郁温望向一边的白墙,仿佛能够透过那重重的院墙,看到此刻正在批阅奏折的那道玄色身影。
前世,他被虚假的记忆所惑,一辈子忙忙碌碌,苦心复国,狠心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
这辈子他只想守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