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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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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常侍是万万没想到,这火居然真的能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跟着众人跪在了一起。
至此,整间屋子里,就只有赫连芜一个人站着了。
郁温知道赫连芜这样大发雷霆是在维护自己。
虽然他心知赫连芜这样做对并未犯错的太医监等人并不公平,但就是这样被赫连芜维护着,郁温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流。
真是对不起了太医监。
但暖归暖,殿中之人还是要救的,毕竟郁温也不想有无辜之人因为自己受罚。
只是要如何救呢?
郁温心思几转,就要起身跟着众人跪下,然后求情。
谁料赫连芜直接伸手将他按在了床上。
“你好好在床上躺着,看看朕如何料理这帮子小人。”
郁温无奈,“陛下,微臣略通岐黄之术,这药方真的是臣自己拟定的,虽然苦是苦了一些,但是药效很好,喝了病也能好的更快一些。真的不干其他人的事的。
陛下这般疾言厉色,微臣心中实在害怕。”
郁温说完话就垂下了头,装作害怕的样子。
赫连芜一脸无辜的看向他,“你有什么好怕的?朕又不是什么桀纣之君?”
郁温觉得自己真是无力吐槽。
这简直就是在说,虽然我常常砍人脑袋,时时将人俱五刑,但我知道我是一个像尧舜禹汤那样的仁爱君王。
赫连芜想要伸手安慰下少年,又忍不住觉得自己的举止好像有些不妥和奇怪,连忙将要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罢了,既然你求情,寡人便饶了他们这一回,只是你们要记得今日朕是为什么饶了你们。”
郁温默然。
“臣(奴才、婢子)谢陛下,谢周舍人。”众人均是一脸感激地看向郁温。
郁温心底里不由得生出了几点烦躁来。
从来只有臣子为君王背黑锅,让君王被人感激的,这世上哪里有君王出面做恶人,再有臣子做好人来被感激的道理呢?
赫连芜他实在是不必为着我做到这个份上的啊。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好好照看周舍人,莫以为他年纪小便好欺负。”赫连芜冷声道。
“唯。”
看向郁温时,赫连芜下意识就将神色变得和缓了许多,只可惜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怎么样,这药可有作用?”
才刚喝下的药,能有多神,一下子就能起作用呢?
郁温柔声解释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再有三五日的功夫应该就差不多能好了。”
“那就好。”
赫连芜随意打量下屋内的装饰,装饰确实比之前华贵了许多,但他却还是觉得不够好。
“等你病好了,自己去库房里挑几件喜欢的物件,在屋子里摆上,这屋子寒酸的,寡人都怕别人看见了,笑话寡人苛待臣下。”
“唯。”虽然觉得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道理,但郁温也不好再驳赫连芜的面子,只好点头应下。
说完话,赫连芜便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心里又下意识不想离开,便在屋子里慢慢地踱起步来。
直到一个小黄门前来禀报太尉求见,赫连芜方才不满地带着中常侍离开了。
刚离开鸿光院,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一般,停下了脚步,对着立在后面的中常侍吩咐道。
“你派人将那只猫给他送过去,另外再派两个人专门照看喂食,不许那猫再吃老鼠了。”赫连芜吩咐完,也没觉得自己的命令有什么问题,自顾自的离开了。
“唯。”中常侍恭敬地退下,去办赫连芜交代好的这件事了。
心中更是不由地感叹陛下可真是看重周舍人,自己可要想办法和周舍人交好才是。
有关周舍人的事情必是要亲力亲为,不敢懈怠。
中常侍带着白练来到鸿光院,郁温自然是惊喜非常,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时辰,但他心里已经是非常喜欢白练这个小家伙了。
原本还打算过段时日再抽个合适的时机,向赫连芜讨要,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就让人送了过来。
白练低低咪了一声,非常自觉地就跳上了郁温的床。
郁温温柔地揉着白练柔软的毛毛,心中想着的却是那个将它送过来的人。
“陛下现在在做什么?”
问完,郁温就后悔了,他现在肯定是在和太尉见面啊,还能在干什么,怎么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
更何况,他身为舍人,也不该随意打探赫连芜的行踪和举止才是,这叫窥探帝踪,按律是要被定罪的。
中常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若是别的人这么问,他大概要想一想再看看怎么回答,但既然问的是郁温,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陛下现下在文华殿接见太尉,具体在商讨什么事,某便不知道了。”
“是我失言在先,常侍身为天子近臣,深受皇恩,很不该回答我这等失当之言的。”郁温皱眉看向中常侍。
尚显稚嫩的眉宇间也带上了几分威严,吓得中常侍浑身一凛,恍然间竟像是陛下就在眼前一般,连忙答道。
“舍人所言极是,是我失职了。”
再眨眼,见郁温又是先前那副温柔和善的样子,不由得暗道自己最近果然是太辛苦了,居然隐约在周舍人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真是的,周舍人儒雅随和,怎么会和陛下有相像之处呢,果然是最近太辛苦了,看来还是请个假回家休息几天吧。
中常侍告退,郁温请他代自己谢恩。
……
与太尉交代完事情后,赫连芜回到宣室殿,单手托腮,怔怔望着墙壁出神,刚送完猫的中常侍还以为他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谁知道赫连芜忽然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他为什么害怕朕?”
中常侍被吓得一个激灵,所以陛下您刚刚表情这么严肃,居然就是在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中常侍强忍着想要吐槽的欲望,斟酌着回道:“周舍人毕竟年纪小,之前又是在胶州那等边远之地,见识难免少了些,日后跟在陛下身边,见的多了也就好了。”
中常侍努力将话说的委婉委婉再委婉。
“那你说要怎样,他才能不害怕朕?”赫连芜再次发问。
“这,送些东西过去,以示亲近之意应该是可行的吧。”
中常侍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犹豫着开口道:“陛下不妨命尚食送些蜜饯给周舍人送过去,周舍人如今生病需要吃药,若是吃完药能够吃一点蜜饯,也可以将嘴里的苦味压下去。”
“蜜饯?”
“就是果脯,用蜜糖将各色果肉腌制而成,微臣家中幼子每次喝完药都一定要吃一块蜜饯甜嘴,不然是不愿意喝药的。”
中常侍想到家中的幼子,嘴角忍不住含笑。
“既然如此,就让尚食给我送些过来看看。”
“唯。”中常侍应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是赫连芜让人给自己送过来,也没敢多嘴,忙不递地就出去了。
大约盏茶功夫后,就将尚食领了过来,一并带来的,是一大车的各类蜜饯。
赫连芜仔细看看了这些蜜饯,然后下令道。
“走,去鸿光院看看。”
“唯。”中常侍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所以这就是陛下要亲自看蜜饯,而不是让人送过去的目的吧。
就是想再去看看周舍人吧,是吧是吧,就是这样吧?
此时正好是晌午,郁温喝了药,睡下了。
恍惚间竟然又梦到了前世。
一片灰暗的宫殿之中,只有那么一个人是带着彩色的。
“朕怎么从来也不曾见你笑过?可是有什么缘由?”赫连芜言笑晏晏,眼底藏着隐晦的关切。
郁温一脸正色,“并无什么缘由,只是臣本来就不爱笑。”
彼时的郁温心中只觉厌烦,猜测着这个暴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要借机降罪于自己。
可此时化为第三人视角郁温,看着赫连芜眼中暗藏的关心,心中就只余下对他的心疼了。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般的在意和维护我的啊。
只可惜,我负了他。
郁温不由得心痛起来,皱着眉睁开了眼睛,心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怎么也不痛快。
想起梦中之事,郁温的眉间忍不住笼上了淡淡的愁绪,看得匆匆赶来的赫连芜是心中一紧。
“怎么这般神色,可是有人欺负你?”
望着赫连芜眼底藏着的关心和在意,眼前的人和梦中的人好像重合起来了一般。
郁温忍不住地就对着他心疼起来,然后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前所未有的笑容来。
赫连芜见到那笑容,先是一怔,然后眉头一拧。
“你怎么忽然笑了,莫名其妙的,可是发烧烧糊涂了?
朕在问你话呢,你这是有什么烦恼吗?还是真的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趁着寡人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了?”
“臣没有什么烦恼,也没有人欺辱臣,笑只是因为臣看到陛下心中欢喜。”郁温诚恳道。
赫连芜脸露古怪之色,“果然发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看到寡人,你有什么好高兴的?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想要求寡人?说来听听,说不定寡人会答应呢?”
赫连芜一脸认真地看向郁温,就好像接下来他无论说出什么愿望都能帮他实现一样。
郁温心中一柔,先前因为梦生出的愁绪也是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