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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清风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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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彦的死讯正式在队内传开,已经是会议过去两天后了。虽然工月家的两位交际不多,但考虑到他们这群特殊甲级里就没几个正常人,真纯最近收到了不少来自其他队士的吊唁。前来吊唁的队士中,几乎没有来自他们兄妹的同僚,她也不觉得惊讶。倒不如说,如果那些人中有谁来了,会比较奇怪吧。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一群因为不合群而暂时集结在一起的异类。“灭绝鬼、为后世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杀光了鬼,就真的能创造美好的未来吗?未免太简单、太不可能了吧。也有人说过,日露战争胜利之后,人们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好。但是,生活又变好了多少呢?好像也没有吧。
所以,杀死所有的鬼、根绝其后患,真的会带来美满吗?
每年因鬼而死的人,与天灾人祸、战乱贫穷而死的人数相比,如何呢?
工月兄妹也好,特别甲级的其他人也好,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
说到底,他们都一样,只不过是借“杀鬼”之名,来行自己所想行之事的歪门邪道而已。
杀死了鬼,对这个世界能有什么影响呢。
正如他们,生或死,对这世界又有什么影响呢。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加入了鬼杀队?
事实上理由有时候简单得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认为罪与罚之间必然存在的关联没有被贯彻;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证明人类是更优等的生物;有时候是出于对鬼这样进化完全失败、生理也不完全的生物的怜悯;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要举起屠刀、满足自我而已;有时候是被过去阴霾笼罩的遗恨……
大家都只是一厢情愿的,为了胸中的某种信念,或许是大义、或许是梦想,挥下刀刃。
所谓的杀死鬼,真的是在救赎未来的人么?
说不定,只是在救赎自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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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啊。”望月初的到来并没有让工月真纯感到意外。
事实上,在很早之前就隐隐的能感觉到一点了,她总觉得望月对鬼有着某种特殊的“期待”和浓浓的失望。每一次满怀希望的去斩杀鬼,又在杀死后溢满了失落;每一次听闻鬼的异闻时的兴奋,都与推断出动机后的大失所望对比鲜明。
她仿佛在期待鬼能作弄出什么大事端,但每次都只是些连入眼都不配的小事;同时,她又像是在检测鬼,测试他们是否有一颗雄心,是否有过傲骨。
“冒昧打扰,北海道的情况愈演愈烈,昨天鎹鸦传来消息,说是先前派往的两名乙级也下落不明。上面打算让我们提早前去。”初穿着外面男子常穿的打扮,衣服外面还系着一件防雨的小斗篷。
“什么时候去?”真纯的回应很自然,自然到会让普通人困惑她是否真的经历了丧亲之痛。
“再等两天就出发,之前去岛原的时候把刀弄断了。”本来,下达的指令是两周后启程,但随着情况急速的恶化,命令被直接改成了尽快出发。“我还麻烦锻刀人锻了一批东西,这次要对付的鬼可能和往常见到的有相当大的差别。”
“差别是指?”她们本质上都是出色的猎人、优秀的异闻杀手。相比于哀悼同伴的死去,她们都更将目光放于自己应该完成的事业上。在那充满死气的红色荒原上,她们只会不断地前行着,前行着……
“严格意义上来说,先前去的几批人带回了四条信息。”望月一边说,一边逐条信息的竖起手指,“第一,对手是怪物;第二,目标无法交流;第三,目标正体不明;第四——目标疑似不死之身。”
“不可能。”工月真纯立即做出了反驳,“鬼是怪物、目标无法交流、正体不明都可以理解,但即便是鬼,也无法做到成为不死之身。”
“确实。根据我们从对鬼的认知出发,鬼是可以沟通、具有人智、队士对他们有基本了解、同时也非不死之身的生物。换而言之,‘不完全的怪物’。”初从怀里抽出一支烟点上,然后坐了下来。一片烟雾中,香烟被点着的那头红艳艳的火星在她的指尖一闪一闪的亮着。“常规上我们对怪物的认知的确符合之前情报中提到的三点——无法交流、正体不明、不死之身。说得笼统一些,我们可以这么理解——”
“第一点无法交流,先不论它是否具有人智,我们首先要注意到语言是一种交流方式,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无法进行交流的存在,就不能判断其意图和动向,更无法谈寻找破绽、杀死对方了。” 望月的手指在烟雾中划出一个“1”来,随后就是“2”与“3”:“关于第二点——正体不明。所谓正体不明,即对战双方必须正确掌握对方的位置,如果对手属于不可目视且不可观测的对手,就无法通过观察其形体来推断他的过去与现在的任何信息。而最后一点,怪物为不死之身,对象本身无法被消灭,因此其行为无法被阻止、人类无法与之抗衡,最终使人陷入绝望,并从本能上的产生恐惧。”
“事实上,第一点和第二点是可以混为一谈的。归根溯源,这都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不同的。第一点的不吐人言侧重于人类无法对它的下一步进行预测、并产生逻辑上的恐惧;而第二点的正体不明是对象本身不可视也不可及,从而使人产生理性上的恐惧。”
“如果一定要说这次任务给我的感觉的话……”望月只是定定的望着隐隐闪烁着红光的烟头明明灭灭,她的表情在腾起的烟雾中不再清晰,“说不定是挑战不可能、挑战人类的天性、恐惧与我们的本能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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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是要打算因出一趟远门而背上一整座家了么?”有一郎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新奇又高兴的摆弄着各式各样的怪异武器。尽管有客人造访,无论是这间屋子名义上的主人、有一郎这个实质上的主人,亦或者那位客人……都没什么他们应有的样子。“那一罐又是什么?紫藤花毒应该不是这个颜色吧?”
这是距离初拜访真纯的两天后,她的刀在昨晚刚刚被送到。现在,所有望月订的东西都齐了。
“是油啦。啧,只顾着自己拨弄东西……”望月在专注的摆弄她的新武器,回答有一郎问题的倒是那位脾气算不得好的客人。倒也不能完全说她是算不上好脾气,说是与她火一样的头发一样暴烈豪情的性格应该会更准确一点。“北方的气候和这里完——全的不一样,所以保养武器的油全部都要换掉。考虑到北海道那边的局势可能已经恶化到完全孤立无援、队士甚至要独自在野外持久战斗,所以在出发前她和真纯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就要给准备好了。真是的,望月那家伙真的有好好告诉你关于她到底要干什么事吗?”
“这不是也有好好解释嘛,柚香?”兴致勃勃的摆弄够了武器,初终于打算把自己摊得一地都是的东西收拾起来了。
“哈?那是因为你丫的完全没打算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你个混蛋!”炼狱柚香,十八岁,和望月初一样属于十三位特殊甲级队士。就像她的伯父、堂兄那样,她的呼吸流派和她的脾气一样,是灼热的炎。
“哎呀,生气了。”大概是这一世完完全全没了人管束,望月初、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朝仓市已经把最基本的待客之礼都抛到脑后去了,根本就是一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样子。“快去哄哄客人呐,有一郎。”
“……”明明是你自己惹恼柚香小姐的吧,为什么让别人来哄?!
时透有一郎今天也觉得自己疲惫不堪,到底是什么时候起,那个女人变得这么吊儿郎当了??!
“嘁,算了……你一直都是这种烂德行。”大概也废了些功夫,柚香算是自己冷静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旁的有一郎觉得这样的炼狱柚香就像被一瓢水泼到的通红炽铁那样,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哧——”。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哦,战斗起来容易刹不住车的坏毛病可改改改了。”望月漫不经心的回着话,“我记得你是去关西的那个对吧?感觉上那个家伙不是很好对付,你最好小心一点……别…嗯…总之别鲁莽就行了。”
这次的行李足足有两个大箱,有一郎觉得不知道的人看了自己监护人的装备可能会以为望月初是要去打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炼狱柚香和队士们印象里的炼狱们很不一样,不一样到了,人们一般称呼她为柚香,而非炼狱。“别把我和那群随时都可能抛妻弃子、撒手人寰的臭男人们相提并论!”
“那么武运昌隆!”
“会的会的!烦死了……”
望月这个不拘小节的屋主人,就这么带着行李,在自己的监护对象与客人的目送下去了火车站,与工月真纯一同前往北海道。夜久要前往青森执行任务,几乎与她们二人同路。加上鬼杀队永远都出于人手不足的状态,望月初和工月真纯在途中不得不在位于青森的那个偏远村落稍作停留,助夜久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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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火车站的月下,容貌清丽的真纯伪装成一位普通的淑女,只有重新化名藤田始的望月初知道,淑女大大的箱子里,只藏有刀剑斧钺。
“啊,走吧”清风徐来,天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