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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在海鸥号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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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号」商船虽然进行了重新改造,腾出了一些空间,但到底也不是什么接人待客的游船。因此这几个乘客居住的房间也仅仅比船员们好上一点,空间也就一个杂物间那么大,不过比起那些十来个人挤一个房间的船员们要好上一些,也不用和那些水手混住。
要知道,海上呆久了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毕竟海上的日子大多无趣,需要一些乐子来打发时间。而现在因为‘晶核’驱动航行,「海鸥号」上船员闲暇的时间更多了,也说不准会有成群结队来找事的。除了帕特船长告诫船上所有人的那什么‘多做事少说话少出门’之类的话,他还特意警告过船员们,不要去骚扰乘客。倒也是很贴心了。
不过,在这之后安泽很少见过帕特船长了,似乎这位深居简出的船长比自己还要社恐。
这样的住宿安排对船上的几个乘客而言都还能接受。
只是其中的某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家伙在看见这么狭小一个房间后娇气地抱怨了几句。其他几个乘客都对此默不做声。
而之后这人自我介绍,一口一个自己是什么“游历各个地方的战地医生”,而其他人看着这个家伙大大咧咧扔在一边的行李箱,和上床整理被铺的时候抱怨的什么床板太硬,被子不软……心中就大抵知道这家伙身份压根和他自己说的不一样了。毕竟末日后根本没有人敢真正放下戒心,毫无戒备地和他人住在一起,而这家伙却表现得像是真的在旅游一样……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才会有。
——更别提,还有这种不该存在于世的扰民……不是,唱歌的爱好了。
至少房间内所有人都对安泽的这个爱好有了一言难尽的感觉。只是区别是有的人表现出来了,有的人没有。但这些人都很体贴地没有直接将‘五音不全就别唱歌’几个字吼出声。
乘客们的起居室是由两张单床一张上下铺组成的,比起水手们睡的吊床,他们的待遇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偶尔遇到大风大浪会受点罪,但庆幸的是目前为止「海鸥号」行驶得还算平稳,他们也不至于在熟睡的时候突然滚了下床。
这个起居室里只有四张床。四张床要挤五个人,按理来说会有些争执,但实际情况却十分简单——因为五名乘客中有两人是一对父子。
父亲长满胡须,头发又长又乱,像是几年没打理一样,也遮住了面目,只露出了一双浑浊阴郁的眼睛。而从他破烂又过长的披风下,偶尔露出的满是褶皱的手来看,这位父亲应该很有年纪了,整个人的气势也呈现一种苍老的颓败感。而那个儿子,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虽然不像父亲那么夸张,可也一身破旧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从上船时就被这个父亲抱着。后面也一直窝在父亲怀里。
这对父子睡在靠着左边墙壁的单人床上,除了和其他乘客一起前往食堂进食之外,再没和他人有什么交集,也很少开口说话。甚至让安泽他们都无从知晓这对父子的姓名。
这对父子没有表示出对安泽那噪音扰民的歌声的意见,只是保持着缩在墙边角落的姿势,乱蓬蓬的头发下也看不见面目。可安泽却是莫名地觉得,这对父子会在他开口唱歌的时候沉沉地注视他,而这种视线非常隐约,安泽每每扫过去并不能发现异样。
房间靠着右边墙的床依然是一张单人床。睡在这张床上的是一个叫做罗德的男人,他很胖,身材也高大,衣服看起来不说工整,却也明显比那对父子的穿着贵上不少。来房间打量来一遍后,就坦言自己需要这张单人床。即使胖子罗德试图冷着一张脸,除了自我介绍外也压抑着自己不要多说话,但依然给人一种和气友善的感觉。从启航开始这几天,胖子罗德经常瞅瞅自己室友们,憋不住想找人说说话,最后还是压抑了又压抑,没说什么,但有时在安泽起头聊天时还是没忍住,会和安泽闲扯一会儿。
而这次,胖子罗德对安泽的噪音污染产生了抗议——事实上他已经忍受这个精神攻击好几天了,现在终于没忍住说出了口。他虽然依然尊重安泽那根本兜不住的马甲,一口一个“医生”地称呼着安泽,但心底已经肯定了这家伙是什么在外游历的贵族子弟之类的存在,毕竟现在这个世道,也就那些家伙能做出这种闲的无聊引吭高歌的,美名言为浪漫情怀的事了。
房间里剩下的一张床,是一个上下铺的双人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波尔,以着“喜欢走动”的名义占了下铺,也因此安泽只有上铺可住。但事实上波尔从床上下来的次数显然没有他头顶上那家伙多。这个名叫波尔的少年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一双像海洋一般深蓝色的眼睛,和一头红色微卷的头发,前面的头发略长,严严实实地遮住前额,后面的头发微长,达到颈脖。他身上的着装很是普通,是路边随便可以买到的衣服,不像胖子罗德的那么昂贵,也不像那对父子的那么邋遢。
少年波尔来到房间后也没说什么,除了偶尔几次安泽起头聊天,搭了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当然,作为离噪音源最近的受害人,他同样在胖子罗德表达出抗议的时候附和了几句。
而至于今早发生的事……
胖子罗德和少年波尔需要对此负一些责任。
可事实上,胖子罗德和少年波尔,只是提建议让安泽闭上嘴,语气也很是委婉,但也不知道怎么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安泽“因为被室友投诉怕影响室友,因此不得不跑到房间外唱歌”。而胖子罗德和少年波尔还没回过神理清这个逻辑,也没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对放声歌唱这事执着不懈,硬是想全天24小时都音波攻击扰民,就看见安泽已经一气呵成地起床,下楼梯,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甚至还在边跑边唱。直到那刺耳的歌声消失在耳边,他们盯着安泽空出来的床,旁边的行李箱,床上摆放的书籍,久久没能回神……
胖子罗德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放心大胆地把行李留在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
在想了想船上那些可能暗藏恶意的船员后,胖子罗德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出去把安泽拽回来,还是留在这里帮忙看一下行李……
最后衡量再三,胖子罗德决定还是留在房间里。
——反正左右作为乘客,帕特船长应该不会看着船上有什么命案发生吧……
胖子罗德这么想着。
。
事实证明,命案之类虽然不可能发生,但其他事件还是有可能性的。
安泽回来的时候,是在下午。也不知是和船舱里的室友们赌气还是什么,他没和他们一起吃午饭。甚至胖子在食堂里打量了好半天,也没能看见这人身影。
而现在,安泽溜回来了,微驼着背,眉间还没抚平的焦虑,这副颓败的模样引起了房间里众人的注目。
——看样子在这期间他是发生了什么。
胖子罗德有点犹豫,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挠了挠头,想说什么最终又闭上了嘴——他曾经因为太喜欢多管闲事惹过一堆麻烦,如今牢记着自己兄弟的告诫,要冷漠,要维持一种生人勿进的人设,这才能更加安全。
——虽然维持这种人设对他来说太过辛苦。
而安泽不知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还是回到了他倒霉的一天开始的源头,一时间积怨和委屈爆发:
“这船上根本没人懂得艺术!他们甚至对天才的歌唱家进行扼杀!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难道这就是艺术家注定要背负的命运——”
这话语让胖子罗德眼皮一跳,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安泽转头看向他,目光在胖子罗德,少年波尔和那对父子身上流转——那目光里强烈的谴责意味经久不散。
胖子罗德心头一跳,安泽的目光完全没办法让人忽视——他甚至觉得安泽晚上会变成厉鬼,在他床边幽幽地盯着,然后阴森森问一句“你为什么扼杀我在歌唱方面的天赋”……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让胖子吓得一抖。
他可不想这家伙变成鬼然后像个24小时立体环绕的音响一样……
——不,这太恐怖了。没人会承受得住的。
胖子罗德打了个寒颤,赶紧止住了这种想法。
而安泽站在房间的最中央,依然没有丝毫收回注视目光的意图。而这目光越来越强烈,似乎要将幽怨凝为实质。
——不行不行……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像是被恐怖的怨灵诅咒笼罩的胖子燃起了求生欲。
——得想个办法转移这家伙注意力……
胖子罗德这么想着,口不择言地挑起了一个话题:
“……你们知道……这艘船闹过鬼吗?”
“闹过鬼?”
安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仅是他,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朝胖子看来。
“为什么这么说?”少年波尔也问到。
“在说这个传言之前……”胖子罗德有些紧张兮兮地私下张望,安泽走到门口,确定了房间外没人,重新合上了门,胖子这才继续说到,“你们知道,海勃湾港口已经连续下了快一个月的雨了。”
安泽点了点头,作为被阴雨天气耽误行程而不得不延期出航的受害人之一,他对此大有感悟。
胖子扫一眼,发现少年波尔也是这副表情。他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神秘兮兮地说:
“那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一句话……‘南地海上的航线是被诅咒的’。”
“……这从何说起?”安泽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来海勃湾港口不久,刚好来了没几天就听说「海鸥号」准备出航的消息。一打听,是从海勃湾港口出海,往东南行驶,经过南地海,抵达圣克鲁斯。也是好运,一来就碰见了船只要往我的目的地去。”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传言……”少年波尔微微皱起眉,回忆着,“我听说,海勃湾港口本来预计出航,航线经过南地海的航船这几个月都取消了……似乎是很多船只毁坏,或者船员莫名感染上什么疾病……”
“不错。”胖子点了点头,“我们的目的都是到【朝圣者】管辖的圣克鲁斯,不然也不会聚集在这艘船上了。这是近几个月来唯一一艘继续前往圣克鲁斯的船,怪也怪最近的出海太魔性了……基本很少有船敢轻举妄动……”
“而这艘船……「海鸥号」……听说也不怎么干净……”胖子罗德悄声说着,“刚才所说的那些事情,在「海鸥号」上也陆续发生了。听说这艘船上的船员几乎全换了一批,原来的老船员都相继生病,无法出航,现在船上的船员大多是一些因为生存所迫不得不出海的人,听说……甚至有些船员连海上航行的经验的也没有。真不知道帕特船长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我在这船上……好像也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安泽摸了摸下巴,这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