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八章 在海鸥号上(1) ...
-
“ 天与海会倾倒,
星星会从天空坠落,
迷途之人啊,该怎么寻找前行的方向;
不如歌颂吧——,
在这肆意喧嚣的海浪之上;
不如歌颂吧——,
在这呼啸而来的风暴之中;
不如歌颂吧——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
在那高歌之中,
在那星辰之上,
无论时间荏苒,
无论世界变迁,
欢喜与相遇,
将我们的灵魂再聚于灯塔,
……”
这首有些晦涩的歌曲在「海鸥号」上响起,完全不知所谓的歌词,完全不着调的旋律,组合起来带着一种怪异的荒谬感。而偏偏有的人在放声高歌,声音亢亮,硬是给了这莫名的歌里面带了一股子像是要吓退什么一样的中气。而这回荡的歌声,硬是吓得一些原本准备靠近,在船上停息一会的海鸟,纷纷扑腾着翅膀离开。而一只路过的渡鸦正准备落至桅杆,又疯狂扇着翅膀飞起,一双圆溜的红色眼睛瞪着甲板上。
而最为引起这种诡异现象的罪魁祸首——安泽双手搭在船栏,看着眼前茫茫的一片深蓝,哼着不知所谓又完全不在调子上的歌。事实上,不久前,他才因为大早上在住宿的房间里鬼嚎,遭到了忍无可忍的几个室友的抗议。因此他只能被逼无奈地,无可奈何地,灰溜溜地从乘客们居住的起居室被赶到上甲板。
也幸好这上下来回不算辛苦。说起来这起居室位位于第三甲板上,到上甲板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终究是得上楼梯的。也得亏「晶核」代替风力成为主要驱动船只的能源,使得帕特船长能有机会对船体的建筑进行重新规划,而原本为了节省空间上下的木梯,也被改为了更加舒适,方便行走的楼梯。
只是这趟穿越了几层甲板的旅程也没碰见什么船员,整条船似乎格外安静,不过想来也是……这种天气晴朗的日子,风向又一直合人心意,本也不怎么需要改变行船方向,所以负责升降风帆的水手们也闲了下来,回了船员的居室。
这般看来,那位时至中年,身板有些枯瘦的船长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好船长呢。至少他不会像一些弯酸的吝啬鬼一般不停压榨着自己的员工,恨不得员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工作。
甚至安泽有种错觉,觉得这船上的船员们和自己这些乘客的待遇差不了多少,都被帕特船长客客气气地对待着,也同样被客客气气地警告别到处乱走。说起来像是为了省麻烦,恨不得船上的人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房间一样——这般看来,安泽恶趣味地有了奇怪的想法,倒觉得整条船说是商船,倒不如是货船,船上的人倒像是猪一般被圈养在固定的圈子里,然后五六头之间隔个墙壁,规划得整整齐齐的,除了没夸张到有人定时送饭,而是固定时间自行前往食堂。
不过以上都是安泽的一些不靠谱想法,说是天马行空也不为过,毕竟海上这么无聊,他又是个思维跳脱的家伙,难免会想些有的没的找点乐子……
但真说起来,这船上奇奇怪怪的家伙还真不少。这艘名为「海鸥号」的大帆船的主人,名叫帕克,姓无从得知,反正所有人都称他为帕特船长。
这位帕特船长是一名中年人,四十来岁的模样,属于远洋人的较深的轮廓,一双锐利的棕色眼睛,有些干枯而已经开始出现褶皱的粗糙皮肤……这一切平平无奇,和任何一个远航的人都相差不大,除了——他的身体看起来比其他这个年纪的人要瘦弱一些。
即使会有中年发福,或者海上生活而使得肌肉紧实,但这位「海鸥号」商船的船长身材并不不魁梧,或许能说几乎在所有航海人中都是特例了。而他的肤色也比常人更白上几分,脸上也透着病态的微青。但奇怪的是,从安泽和这位船长为数不多的几次相遇来看,这位船长一没咳嗽二没呕血,说话流利,不像是有什么毛病。
而从上一次安泽凭着自己作为‘游医’的良心,在得知这艘船没有随船医生后,就自告奋勇地要去担当这一职责,然后在冲进船长室要给帕特船长把脉的时候被直接提溜着扔了出来这事来看,安泽很肯定这位船长多半隐疾也没有,甚至身体健康得很。
这般想着得到安泽甚至觉得帕特船长从头至尾没有一点不奇怪,从帕特船长启航后开始的深居简出,基本不露脸的习惯,到帕特船长胸前口袋里露出边角的方巾……而自己这么一个可怜弱小的在外游历的医生,在这像是深渊巨口一样,船长可能都是危险分子的航船里,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好在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终于打住了,倒也不是什么外力原因,只是安泽发现除了船长外,自己那几个同为「海鸥号」乘客的室友好像也古里古怪的,这样一看,这船上也没什么正常人了。安泽甚至可悲地觉得,如果自己身在什么悬疑剧,或者怎么发生了什么密室杀人案,什么饮食投毒事件——毕竟这么天高海阔的,蓝天白云的,一艘船在海上行驶,不发生点什么也可惜了,然后到时候晃眼一看,发现看谁都像凶手,整艘船里可能就自己一个无辜路人了,想想都令人胆战心惊。
但随后,被自己想象吓得一个激灵的安泽,选择转移注意力来让自己忘记刚才的恐怖想法。他继续大声唱着那不明就里的歌,试图给自己壮胆。
不过这壮胆的效果好不好尚且不知,桅杆上停着的一只路过的渡鸦倒是一双猩红的眼睛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似乎很想找个机会俯冲下去啄他一口,让他闭嘴。
很显然,安泽这扰民的行为,还激起了另一些不满——那火热的,似乎要将人烧穿一般的视线,安泽却像是完全没发现一般。
——直到那人忍无可忍开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走来的是一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他足足高了安泽一个脑袋,看起来也很是魁梧,这般大声呵斥带着令人心颤的压迫感,“帕特船长说过,如非必要,闲杂人等不要随意在外面走动!你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把船长的话当耳边风吗?!”
安泽一愣,像是被吓了一跳,握着围栏的手不自主捏紧了。他想要辩解什么,却似乎一时间找不到言辞,慌忙地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而那魁梧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目光已经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骂道:
“你是乘客吧!真不知帕特船长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商船这次非得载客。载客的地方用来多装一些货物不好吗!虽然也没几个乘客,但你们这些对海上一无所知的家伙总会因为你们的白痴和毫无经验惹出乱子!”
“看看!就像你!一个该死的闲的无聊的医生!现在更是不知好歹地四处瞎转,要是碰到了缰索,或者碰坏了什么东西影响了航行怎么办?!”
“不是,我没……”安泽脸色一白,焦急地想要解释。
可他的话依然还没说完,便被不客气地打断了。
“我是这船的水手长。”那个魁梧的男人这么说着,“这船上没大副,二副,帕特船长又不想管这些琐事,所以船上所有人员都交给我管理了。所以不只是船员和水手们——你们这些乘客也在我的管理范围。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额外的工作量啊。”
水手长瞪着眼这么说着。
“我……”安泽想要解释的声音在水手长凶恶的表情下逐渐消失,他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然后被赶走。可走到上甲板的楼梯口时,又有些踌躇,磨磨蹭蹭硬是不想离开。
水手长这么一看,更吹鼻子瞪眼了,他索性一边骂着一边将安泽从上甲板撵到了第三甲板,亲眼看见安泽走进乘客们起居室的门才算结束。
而看着门合上,已经消失的身影,水手长不经有些自得——他很确定这人被自己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清,短时间是肯定不敢再出门了。而现在,才是他开始行动的时候。
事实上,水手长已经注意这个家伙很久了。起初他并没上心,这些不听话的人拿都有,瞎跑虽然令人厌烦,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这家伙,似乎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了?
而在暗中观察后,水手长越发觉得古怪……乘客们的居室在第三甲板,而水手们的居室在第二甲板——这家伙为什么会来这里?而后,这家伙在这层甲板上转悠了好几圈,才慢慢走到上甲板,而上了上甲板后,也如在第二甲板那样,四处打望着,不停乱走着……
——不……比起漫无目的地乱走,这副模样倒像是在寻找什么……
水手长微微眯起眼睛,倒是有了些思量。
紧接着,他看见这人四处乱走的身影似乎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身体僵硬地慢慢走到围栏边,开始唱着那不知所谓的歌。
见到这番情景的水手长几乎要冷笑一声。看那家伙假装轻松但难以掩饰紧张的模样,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这家伙余光突然瞄到了藏在楼梯口阴影处的自己,想装作在干其他事来蛮过去。
——可就这种蹩脚的演技?
水手长本来是不准备直接出来打断的,他甚至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能装多久,可实在是被那歌声吵得脑瓜子仁痛。明明似乎每个字都在调上,但又完全整个都没调子……估计也是一种天赋了。
而后安泽那些犹豫和踌躇,更是进一步证实了水手长心中的猜想。
——那遗失的物品甚至可能非常珍贵。
如果不珍贵,安泽怎么会从甲板一层一层往上找,还在发现有人的时候做出什么“唱歌被室友赶出来”的模样?他大可直接求助船员,而不是这样一副遮遮掩掩,语焉不详的模样。
因此——水手长的目的也很明显了。
左右无事,也没什么人在船上行走,即使他“不小心”找到了什么遗落的“无主之物”,也不会有人知晓。
而在反复“巡逻”好些时间后,水手长眼睛一眯,他在船底舱外,看见一个难以被注意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光亮闪过……
——看样子是从楼道的梯阶上过落下来的,船在海上航行本也多是颠簸。
这么想着,水手长走近了些。
他弯下腰,捡起了什么——
那是一颗璀璨的如凝聚着献血一般的红色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