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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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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生之际,正值大雪纷飞之时。
这场大雪比往年的所有雪都要大,寒冷加剧,荆州的很多人在这场雪还没下完的时候就被活活冻死了。
前世的她因为卧病在床,每天窝在闺房里,手里握着暖炉自然感触不深。
今世的晏怜水因为病提前好了,且正是远嫁的时候,她便想再看看这荆州。
毕竟远嫁了,恐怕就鲜少能有回来的机会了。
刚刚走出房门,就是一阵寒风袭来,冻的她不禁哆嗦一下,芙香颦了颦眉,连忙进屋里取了件裘衣,心疼道:“小姐,不等雪停了再外出么?离出嫁还有两个月呢,不着急。”
“荆州虽然离长安不远,但还是要提前一个月出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回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只想再看看荆州,省的离家太远,就忘了故乡的景色。”
晏怜水轻轻道。
芙香不知为何一股悲切涌上心头,是为了小姐从此离开家乡,还是晏怜水语气中虽然平淡却浓厚的悲伤?
“小姐莫要多想……”可她却只能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无力的安慰。
晏怜水淡淡的笑了,如同落雪一样,带着微寒,带着清香。
晏府的门外,是一片的雪白以及反常的安静。
她走了一圈,看见了许多老人,孩子蜷缩着身子,相互依偎在一起,企图这样度过今年的严寒。
也看见许多人生生的冻死街头,尸.体因为严寒而冻上,就这样以各种姿态成为街头的冰雕。
看着看着,晏怜水秀美不自觉的皱上,眼神哀戚,尤其是在看到一个老人把自己仅剩的衣服给了孙子之后,用胸膛将年幼的孙子搂起,悲伤的蹭了蹭,阖上了眼睛。
这种感情就更胜了。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柔软暖和的裘衣,不假思索的脱下披到了老人的身上。
老人感觉到了暖意,挣扎般的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干涩的把“谢谢”二字吐出。
晏怜水叹了叹气,回到府中同母亲商量将府中不用的旧衣分发给就要冻死的老人,孩子。
苏氏本不同意,但晏怜水说:“母亲,孩儿就要嫁人了,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孩儿觉得是个坏兆头,分发衣服一是为了积些善缘,求个心安,二是为了父亲,父亲是荆州知府,在他管辖的地界发生这样的事情……”
话未说完,苏氏便明白了。
冻.死.人了,终究还是知府的无能罢了。
苏氏叹息:“真是为难你有这份心了,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好了。”
晏怜水微微一笑,行了一礼,笑道:“多谢母亲,孩儿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晏怜水吩咐府中的下人在府门口摆上一个摊子,将他们平常破旧不要的旧衣和府中多余出来的衣服摆在上面。
小厮喊道:“免费分发衣物。”
霎时间,许多人挣扎着向这边跑来。
她又派几个高高壮壮的护卫在小摊周围维持秩序,又派了几个小厮去附近富裕的人家收集他们不要的旧衣。
在那几个收集衣物的小厮走前,晏怜水特地嘱托:“记得强调旧衣与我出嫁前布施的事情。”
“小的们晓得了。”小厮齐齐道。
来领取衣物的多半还是老人,孩子与残疾人,青年甚少。
一则是青年体壮,不惧寒冷,二则是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青年来领取衣物,总受四周人的白眼,只要是有点羞耻心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做。
若是遇到无赖闹事,晏怜水直接让护卫将人扔出去,半点都不留情,以震慑那些心存恶意之人。
半天的时间过去,太阳渐渐西落,下午好不容易雪停了,暖阳从云层中冒出头来,金色的阳光撒向大地。
领完衣物的人们都纷纷向晏怜水道谢,一时间“活菩萨”的声音久久不断。
晏怜水清咳了两声,微微侧过头去,两颊似火烧,心里还蛮不好意思的。
收集衣物的小厮抱着衣服回来,向她作揖。
晏怜水摸了摸搜罗来的衣物,心里十分满意,同时对自己的计谋还有点小小的沾沾自喜。
她特地让小厮强调旧衣与婚嫁的事情,就是让附近的富户卖她父亲一个面子。
损失点旧衣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况且她因为婚嫁前积善缘才做的布施,一辈子恐怕只有一回了。
与旧衣相比,卖荆州知府一个人情,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
晏怜水有点自得的笑了笑,像极了此时的暖阳,温暖的阳光刺透云层而照射大地,暖洋洋的,却不灼热,也不刺眼,像是冬日的棉被,只会让人觉得舒服。
此景,此笑容,映入了不远处的一位蓝衣公子的眼中。
蓝衣公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翘起了微小的弧度,敛了敛衣袖,转身离去。
不久之后,日落西下,晏怜水想收摊,明日再行布施的时候,她收到了许多来历不明的棉衣与棉被。
送衣服的小厮看上去极有修养,向她拱了拱手:“我家公子一向喜欢行善不留名,望小姐莫要再问了。”
晏怜水识趣的点了点头,小厮离去,芙香惑道:“谁会给小姐送来这么多的棉衣棉被?”
她淡淡的笑道:“没准真是什么不留名不贪功的善人。”
芙香嘟了嘟嘴,将信不信,但还是让下人敛了衣服,依小姐的嘱托,派送下人把棉被送到周围需要人的手里。
晚饭的时候,晏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静静地用完餐后,晏家家主晏子楚放下筷子,朝晏怜水道:“今日之事,做的不错。”
晏怜水眼里盈盈笑意,嘴角带着三分笑,微微朝父亲颔首:“是女儿该做的。”
晏子楚顿了顿,犹豫片刻,方道:“你两月后就要嫁往安平王府了,那里不比家里,一切谨慎。还有温曲那孩子我也见过,并不是个不顾家的,你且放下心吧。”
前世,父亲也是这样说的……晏怜水笑容不变,只是眼里笑意褪下几分,嘴里道:“孩儿知道的。”
晏子楚严肃的点了点头,苏氏不乐意了,朝晏子楚道:“怜水就要出嫁了,此去长安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你这还在这里说些这劳什子的话,那安平王世子在道观多年,你怎知他还同幼时一样呢,咱们唯一的女儿要在王府受委屈了,咱们也不知道!”
说着,许是想到了女儿在竖起高墙的王府内含泪的委屈模样,就从宽袖捏着帕子抹泪,泣声道:“一想到这里,我这泪就止不住啊。”
晏怜水眼神微动,低声唤了句,“母亲……”
晏子楚在朝堂上是雷厉风行,水火不侵,可一见到苏氏流泪,就是头疼,他总念叨女子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可你还不能逆着她,不能说道她,只能哄着她。
“你莫要哭了,莫要哭了……”偏偏他嘴拙,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在根本上解决,于是清咳了咳,朝晏怜水道:“怜水……你若遇到委屈了,不必忍着,尽管同父亲修书,父亲还是有说话权的。”
晏怜水微微一笑,挑高音量,道了句:“知道了,父亲。”
立竿见影,苏氏闻言果然不哭了,不过也许是刚刚哭的太狠了,一时间有些停不住,哽咽着嗓子咳了咳。
晏子楚无奈的摇了摇头,“莫要在女儿面前出丑了。”说完就亲自起身扶着苏氏离开了厅里。
晏怜水起身目送他们离开,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艳羡。
以前她见惯了父母恩爱的样子,就自以为今后的夫君也会这样的疼爱自己。
可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
傍晚,月明星稀,树影婆娑,屋内烛火燃起,房间通明。
回屋后,芙香笑如春花,一边替她整理褥榻,一边朝她道:“小姐,这样就不怕在王府里受委屈了,老爷开口,定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晏怜水无奈的笑了笑:“自古以来,女儿在夫家受委屈了,娘家就算能为她出头,可又能改变什么呢?娘家出头,也不过给父亲徒增难堪,做女儿的,怎么能这么做。”
芙香怔道:“小姐怎么会有这么消极的想法?”
晏怜水靠着软垫,斜头注视着明暗不定的烛火,声音好似也缥缈不定,似从远方而来,“我只是突然做了个梦……”
“梦里,我看见大婚之日,新郎没来,我成了笑柄,被人暗地里谩骂,父亲来王府讨说法,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反而被人误会,新郎从始至终没有出来……”
芙香一惊,连忙俯下身子,握住晏怜水的手,急忙道:“小姐,这种话不能随意说出口,梦里都是反的,小姐不要信!”
晏怜水敛了神色,垂下眼帘,眉眼间一派淡然之色,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惆怅,“这个梦太真实了,我几乎都要认为它是真的。”
其实它就是真的。
“再怎么真实那都是一个梦而已。”芙香慰道。
“好了,芙香,我有些倦了,安寝吧。”晏怜水阖了双眸。
棉被盖在身上,烛火被移走,晏怜水突然伸手抓住了芙香的衣袖,在黑暗中露出看不清的双眸,道不清的声音。
“芙香,等我睡着了你在走好不好?”
芙香一怔,反手轻抚着她的手,坐在床一边,缓道:“当然可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