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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她有意识,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一片黑暗,忽的多出一点亮光,晏怜水朝那点亮光处走去。

      亮光越来越大,成了一处场景。

      那是喜洋洋的红色,安平王府的喜乐热闹,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不知情的人还想着着新娘子出嫁声势浩大,真是好福气。

      婚礼的现场,除去喜乐便只有寂静,几乎没有人说话,傧相旁若无人的喊着,“拜天地——”

      声音拉的长长的,晏怜水同嬷嬷怀里的吉鸡拜堂。

      旧俗,男方新郎去世或外出回不来,就会选用这种方式拜堂。

      而愿意和公鸡拜堂的,也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子。

      可她是荆州知府的独生女,从小就是被人呵护着长大的。

      这种屈辱就像是冲她心头打了一锤,在她的脸上呼了一巴掌,让她半晌没反应过来,麻木的听傧相一拜又一拜之后,随着嬷嬷的牵引而进了婚房。

      离开大厅前,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微微上扬,让她看清了在场人的神情。

      安平王和她的王妃坐在高堂上,安平王手抵着下颌,王妃用丝绢掩着下半张脸。

      他们神色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尴尬,不自然以及丝丝的愤怒。

      他们究竟在愤怒什么这可是他们的儿子,这一切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么?

      在众的宾客面上皆是沉默,但眼里都是刺目的讽刺与嘲弄。

      好像在说,嫁给安平王世子又如何?还不是要守活寡。

      嬷嬷带着她来到喜房之后,低声对她道了句:“世子妃自便”过后就离开了。

      晏怜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没有脱下一身的饰品,也没有摘下红盖头,只是呆呆的坐着,低眸间,望见了地板,一尘不染,反射出淡淡的红色。

      不知不觉,露出的下半张脸流过两行泪。

      像是先兆,紧接着她弯下腰捂着脸无助的哽咽不能语,泪水打湿了帕子。

      她哭泣了半夜,直至沉沉的睡去,第二天早早的被芙香叫起,眼睛肿如杏,敷着冰袋,稍稍褪去红肿,收拾好自己才去拜公婆。

      ————

      晏怜水醒来时,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等到芙香来叫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小姐。”芙香用一双巧手将她打扮的很好看,梳着随云髻,以兰花簪子点缀,耳朵戴着滴珠银耳坠,粉色襦裙佩着精致的香袋,走起来如窈窕淑女,像兰花清雅。

      芙香轻抚着她的肩,嘴里止不住的赞叹:“无论是看小姐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这么好看。”

      “你这张嘴像是抹了蜜,惯会讨人喜欢,可是信不得。”晏怜水打趣道。

      芙香急了,跺了跺脚:“芙香说的话怎么信不得,小姐的美名全荆州可知,怎是芙香胡言了。”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以后若是到了长安可不能这么说话了,省的招惹祸端。”晏怜水轻笑。

      芙香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芙香知道了。”

      晏怜水起身,裙摆摇曳着,步步朝偏房走去用餐。

      她一贯放心芙香的,不仅仅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更因为芙香护主,更有分寸,什么话该说真的话不该说芙香都知晓,只是不如晏怜水沉稳,性格如山茶花,总是为她打抱不平。

      父亲早早的去府衙里了,母亲贪眠,想必是等父亲走了又睡个回笼觉。

      晏怜水独自用完餐后,吩咐下人把剩下的衣物分发完,自己则在闺房中练习刺绣。

      她绣了张手帕,右下角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鸯鸟,霎是可爱。

      “这是鸳鸯么?为何只有一只?”芙香忍不住发问。

      晏怜水淡淡的笑了:“这不还没出嫁么?等到了安平王府,再把另一只绣上也不迟。”

      绣了半天,她喝了口温茶,憩了一会儿,打开窗子看外面的落雪。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只是这次极小,她算了算时间,今月是冬月,过不了几天她就要出发长安了。

      她从小到大,只有在出嫁的时候才离开荆州。

      “小姐”芙香唤了一声。

      晏怜水转头,芙香道:“小姐大病初愈,怎又守在窗子前了,外面如今又下上小雪了,小姐冻到怎么办?出嫁前生病可是大不吉利的。”

      “好了好了。”晏怜水无奈的慰着芙香,伸手把窗户关上了,在芙香的强硬要求下,坐的离窗子远远的。

      午餐芙香特地给她安排了一碗热汤怯寒气,看的晏怜水是哭笑不得,可又说不得自己“娇弱”。

      好像自己身体真的算不上强壮,芙香的习惯也是自己逼出来的。

      房前青石台落下簌簌的雪花,染上一地霜白,仆从认真的低头洒扫,晏怜水坐着马车,在大街上卖了些许的小玩意,敛了起来,放到了嫁妆里。

      透过马车内小小的窗子,她看见了雪霁初晴,天色正好,天气回暖,大街上又动起来的景色,小贩叫卖声,饭香氤氲味,凡尘热闹气,组成了雪后的荆州城。

      这里是她的故乡。

      稍后,她放下了帷裳,朝马夫轻喊了句,“回府吧。”

      这里景色纵有万般好,可也待不长久,多看,多念,徒留悲伤。

      她长呼一口气,平静下了心情,捻着刚刚买来热乎着的桂花糕吃了一口。

      真甜

      过了几日,父亲备好马车,拉着嫁妆,同母亲与她前往长安买好的别院。

      马踏着脚步,拉着车,在马夫的驱使下直奔长安而去。

      风吹过掀起帷裳,不经意间回头一望,看见了一蓝衣公子踏马而行,旁边跟着一个熟悉的小厮。

      路上不太平,父亲带了许多护卫与镖师,一路上是非虽多却也顺利,历经一月有余,到了大周的国都,长安城。

      父亲俗事缠身,一到长安城还没来得及去看新的别院一眼就匆匆去拜见圣上去了。

      苏氏同她去别院拾掇好,细心的跟她嘱托出嫁前的事,“夫妻之间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女子以夫为纲,善解人意……”

      这些话苏氏不知同她说了多少遍,上辈子她都已是嫁过一次了,对这些事情显得漫不经心。

      反正夫妻生活对她来说相当于没有。

      苏氏眼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没说什么,握着她的手,转而缓缓言之:“女子以贤为名,不可善妒,如果以后……他若有喜欢的人,你便给那人抬成姨娘,一是为了管教,二是为了名声,对于女子来说子嗣最为重要,尤其是男儿,嫁进以后,你可要争口气,不可被人看不起。”

      晏怜水垂眸:“可是父亲不是没有姨娘么?多年来没有对不起母亲过。”

      苏氏一愣,想到了这件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道:“你父亲自是顶顶好的男儿,不过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同你父亲一般呢?”

      “女儿晓得。”晏怜水低眉顺眼,一副温顺的模样,将苏氏所言一一应了下来。

      苏氏这才满意的把头点了。

      苏氏离开之后,晏怜水才把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长呼一口气,坐在窗边无奈道:“母亲那紧张劲,倒像是要出嫁的姑娘。”

      “夫人这也是为小姐好。”芙香道。

      “我自是明白的。”晏怜水阖了阖眼睛,半晌打开窗子朝外眺望。

      其实外面她所能看见的只有高墙,可她好似透过墙壁看到了一个人。

      长安最东,有一座长名山,在五十多年前来了一个道士,生的仙风道骨,于长名山自建道观,持着拂尘自称:古清道人,而那座道观,名清净观,独居一隅,只为求得清净。

      多年来道观香火鼎盛,与道观名相差甚远。

      曾经圣上前往,与古清道人论道三日,三日后离开清净观之时,言语间对古清道人颇为赞赏抬举,称其神人也。

      一时间,清净观被长安之人崇尚,尊为长安第一道观,又有圣上亲自提名,曾经冷清不再。

      晏怜水原本对它不甚了解,直至八年前,她七岁那年得知沈温曲“出家”了。

      沈温曲是安平王世子,真正的天潢贵胄,若是十二岁就出家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父母肯定不会愿意。

      那年安平王妃去宫内苦苦的哀求皇后,只道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不可让他出家。

      安平王也低下头去见了圣上。

      圣上心里一软,和古清道人谈了谈。

      古清道人一见圣人,便直言道:“安平王世子尘缘未了,不可出家。”

      圣上登时就放心了。

      安平王和安平王妃也放心了。

      可沈温曲是没有出家,可他从此住在了道观,不管父母如何哀求都没有踏出道观一步。

      晏怜水与沈温曲是在娘胎里就定下了婚约。

      父辈交情好,婚事也就自然而然,自沈温曲住在道观之后,他们也未曾想退过婚事,原意是想让她揽一揽沈温曲的心,可没想她这般的“没出息”

      长安比荆州暖上不少,前几日虽下过雪,但这几日天色转晴,早就将化了。

      屋檐下的雪化水,滴答滴答往下.流,洒扫的婢子拿着工具打扫,远方山黛一点白,半山腰处有一座道观,道观内有一温润的公子静坐,持经诵读。

      带着肃穆的声音传到外面,路过的道士闻之微微一笑,赞道温曲师兄对道的理解又更深一层了。

      可目光触及到前面身着蓝衣的公子时,又变得嫌弃了。

      “守清,好啊。”蓝衣公子执着一柄合着的折扇,拍了拍守清的肩,径直朝室内走去。

      守清还没来得及以礼相待,对方就走了,他摸了摸脑袋,看着对方朝温曲师兄走去,没说什么,去前山招呼客人。

      蓝衣公子不羁的坐在沈温曲对面的蒲团上,也不盘腿,就斜挎的坐着,右脚屈起,右手搭在上面,左手杵着地,定睛的看着沈温曲。

      沈温曲依旧淡然的读着经书,仿佛对面没人。

      论耐心这方面,蓝衣是比不过沈温曲。

      没过一会儿,就“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着清风,露出八卦的笑容,朝沈温曲道:“你猜此次荆州之行,我见到了谁?”

      沈温曲微抬眼皮子,眼观鼻观心,就是不去看蓝衣公子。

      半晌等蓝衣公子为了烘托气氛,引起他的好奇心,说了一大堆口干了的时候,才慢悠悠开口道:“不知任公子所言为谁?”

      任容玉满意的笑了,“你没见过那人,我就猜到你猜不出来,我说的那人就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话尾掷地有声,底气十足,沈温曲合上了经书,微抬眼帘,轻声道:“晏怜水么?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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