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唇》平卿云

48、初恋（8）

　　漪清最近在学丝巾编发，入手好多条柔软漂亮的丝巾，今天正好试试水。

　　一大早被柴隽喊醒，催着起床去周岁宴，她洗漱后，迷迷糊糊在衣帽间挑了条淡蓝色丝巾，坐在化妆间的镜墙前，脑袋一歪睡着了。

　　眯了好一会儿，忽然察觉到头发上好像有东西在动来动去，蓦地惊醒，发现柴隽正在帮她编头发，修长的手指缠绕着淡蓝色丝巾在她发间摩挲。

　　化妆间正常卧室大小，颇为典雅，门背上挂着她挑选好的礼服。

　　左边角落的凳子和白色化妆桌台上都摆着一束白玫瑰，温室培育，给隽山别墅供货的农场专门搞了个鲜花大棚，送的花都很新鲜。

　　她前面是一米宽，两米长的镜子贴在墙上，背后一股温热的薄荷香，壁灯映着他们俩的脸，一个睡眼朦胧，一个英俊清隽，她喜滋滋地想，般配得很。

　　柴隽身高过于挺拔，帮她编发的时候，必须时时刻刻弯着腰，瞧着可怜兮兮的。

　　心疼他躬腰太累，漪清按住他的手，掌心贴着他手背，眨着睡得有点干涩的眼朝他笑笑：“我自己来，你编得不好看。”

　　柴隽挺身，捡起化妆桌台上一个蒸汽眼罩，撕开，套在她耳朵上，亲了亲她洁白的耳朵，呼吸热热的在她耳尖：

　　“你歪头睡着的样子很可爱，继续睡。”

　　他的话很催眠，漪清眼前一黑，又睡了过去。

　　等她醒的时候，颈间套着U型枕，头发已经编好了。

　　鱼尾辫还蛮好看的，她坐在淡紫色天鹅绒座椅上，左左右右，侧头看来看去，越看越满意。

　　等她化好妆，换好礼服后，柴隽拎着件白色大衣进来让她穿上，漪清甩了甩鱼尾辫笑他：

　　“隽清科技最近营收状况不好吗？都要劳隽总亲自卖艺。”

　　大衣递给她后，柴隽开始自己打领带，他高大又帅气，打领带的时候多了一股成熟儒雅的气质，特别迷人，见她盯着自己发愣，便问：“好看吗？”

　　漪清红了脸，故作凶狠撇开眼睛：“自卖自夸，谁会问别人自己好不好看。”

　　柴隽见她误解自己的话，冷峻的脸不禁多了笑意，但她故作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柴隽忍不住逗她：

　　“我问你发辫好看吗？”

　　接二连三丢脸，漪清都顾不上感动，狠狠反击：“不好看，要是你早点跟我说要去周岁宴，我就能约妆造了。”

　　“嗯，我的错。”

　　他这么快认错，漪清自认也没脸继续胡搅蛮缠，忸怩地摸摸自己发辫：“也没那么难看啦，其实，也还不错。”

　　左右端详后，漪清又疑惑地问他：“你个炸厨房的人竟然这么会编头发？”

　　柴隽打完领带，拎起大衣，披在她肩膀上，两人靠得很近，很亲密，近到能咬耳朵：“很难？你看视频学的时候我也跟着看了两眼。”

　　漪清气鼓鼓地自己伸手进大衣袖子里，不想继续跟他这么凡尔赛的人说话，聪明了不起是吧？
　　小心哪天绝顶了。

　　*

　　周岁宴在望州酒店宴会厅，来宾不多，大多数都是生面孔，但他们好像跟柴隽很熟稔，漪清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才知道他们都是望州大学的校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多人偶尔掠过她的眼神颇意味深长，好像在盯一件震撼海内外的稀有文物。

　　柴隽的师兄牧原带着自己妻子过来，瞧见漪清，愣了一瞬，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师弟，这是你太太吧，这么漂亮，难怪你要藏着掖着。”

　　牧原妻子瞪了他一眼，漪清也瞪了柴隽一眼，手指有点发痒，很想掐他结实的胳膊，他们明明未婚，怎么到处造谣说自己是他太太。

　　牧原妻子柔和知性，又健谈，没一会儿就跟漪清熟悉起来，让她喊师姐。

　　两人拉着手越聊越开心，牧原则带着没出息的望妻石到处都跟老同学social。

　　牧太太自己生完孩子后，看谁都一脸柔光，对漪清更是温柔得不得了，纤细的手指撩撩她的鱼尾辫，轻笑着问：

　　“真好看，自己编的吗？手好巧。”

　　漪清抬眸看了看正在跟个中年男人说话的柴隽，他也恰好在看她这边，漪清朝他笑了笑，用唇语说：牧太太说你手好巧。

　　也不知道柴隽听没听懂，反正她觉得很有趣。

　　没等柴隽回答，漪清手指绕了绕鱼尾辫，笑嘻嘻跟牧太太说：“不是自己编的，约了妆造。”

　　刚才有那么瞬间，她很想告诉所有人是柴隽帮她编的鱼尾辫，听起来太像炫耀，而且是没必要，让她有些羞愧的炫耀。

　　她还算清醒，知道克制，对外要维护恋人的面子，就像柴隽在外维护她一样。

　　且道德经有云，光而不耀，静水流深，通俗地说，就是秀恩爱，分得快，她想跟柴隽长长久久。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柴隽他们那边却忽然人声如潮，喧哗起来，漪清瞄了一眼，入眼是位极英武端正的男人。

　　他只比柴隽矮一点，身姿挺拔，一颦一笑都颇有阳刚正气，又很亲切，让人不自觉生出好感。

　　见她看得出神，牧太太凑到她耳边悄悄道：“那是奕淙，奕家这一辈名字都是三点水。”

　　漪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奕家，牧太太便笑得别有意味，缓缓说道：

　　“跟曲家结亲的那个奕家，之前曲思情还纠缠这位，闹着要跟人处对象，吓得这位赶紧跟自己青梅竹马英年早婚。”

　　猛地听到“曲思情”，漪清想起柴隽吐槽她更喜欢柴家门前那两只石狮子，原来她还追求过奕家人。

　　惊讶之余，漪清转头瞥了一眼牧太太：“师姐怎么知道这么多？”

　　牧太太挽着她手臂，十分亲密地贴着她耳朵说：“我是望大马院政治学系主任，柴隽外婆萧院长是我老师的老师。”

　　这场周岁宴惊喜太多，漪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亲密的关系，难怪牧太太待她和柴隽那么亲切。

　　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鬼鬼祟祟地挤进她们的悄悄话：“说到萧院长，她老人家当年到底怎么走的？”

　　牧太太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喏，隽总要跟奕淙叙旧，我找个借口溜了，赶紧说说萧院长的事儿。”

　　牧原眼神像个小孩般闪着好奇的光盯着自己太太，漪清想到柴隽外婆给他种薄荷的场景，就有点心疼，也很想知道前因后果，这种事儿问柴隽，根本就是在戳伤疤嘛。

　　“唔，”牧太太眯着眼睛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有点难过，“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听老师说萧院长摔了一跤，当时谁都不在，没及时就医，人就没了。”

　　谁都不在？
　　漪清的心被刺了下，微微有点疼，要是这样，柴隽不知道多难过，多自责。

　　牧原倒是咕哝了句：“那隽总母亲说他外婆遗物在她手里，还威胁他，既然他们当时都不在身边，她又怎么拿到遗物的？”

　　漪清耳朵动了动，连忙追问：“什么遗物？”

　　正巧牧原想帮自己师弟在她面前卖个好，于是绘声绘色讲了柴隽母亲在酒会上多虚伪，怎么骗他带她进去，然后如何阴阳怪气，然后被他师弟怼回去。

　　漪清听到他对付自己母亲和舅舅，愕然愣住了，这份情太重，重得好像在她胸腔里放了一个行星。

　　牧太太已经听过四五次，见她丈夫讲得高兴，又很捧场地含笑听着，但远没有漪清那样心潮起伏。

　　漪清愣了好久，直到周岁宴的高朝，牧太太抱着女儿出来给她换红色周岁礼服，剃胎发，抓东西。

　　流程一个一个过，柴隽跟漪清并肩站着，看一眼孩子，就要用期待的眼神侧头看漪清，漪清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终于忍不住掐了掐他胳膊：

　　“别想了，师姐都读完博，当上系主任才要孩子，我还年轻。”

　　她说话时候声音很低，却逗笑旁边的人，她听见笑声抬头，发现竟然是奕淙。

　　对方见她看过来，连忙止住笑意，低声道歉：“抱歉，我太太也说了这话，今天又听你这么说，才发现我跟柴隽同是天涯沦落人，学神跟我等凡人一样，也有搞不定老婆的烦恼嘛。”

　　漪清打量他和柴隽一眼，嘀咕着：“什么学神？”

　　奕淙夸张地来回打量两人，故作惊讶：“怎么，你太太不知道你一直跳级还能保持年级第一，虐得我们死去活来的事儿。”

　　漪清撇嘴，太夸张了，奕淙见她不信，摇摇头：“你是不知道，我们奕家这些兄弟都活在学神阴影下，哪个听到柴隽的名字，不是恨得牙痒痒。”

　　漪清心说你们当然恨得他牙痒痒，毕竟奕女士一直觉得因为柴隽才失去孩子，你们恨他也正常。
　　可他们刚才还避开牧原师兄叙旧，他这会儿又搭话呢，不像恨得很深。

　　奕淙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看你面善，劝你别被他那张脸骗了，能跑就跑远远的，这小子控制欲和占有欲强得很，至今都不肯告诉我们他那个网恋对象的名字呢。”

　　意识到漪清是现任，他还露出一脸糟糕的后悔表情，漪清磨了磨牙，瞪了他一眼，他才不后悔呢，他就是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柴隽一直黑着脸，却一言不发，闹得漪清心里也慌慌的，又想起了CJ，柴隽到底是不是CJ呀？

　　两人都有心事，出酒店到等司机接这段路一直沉默着，直到在冷风中站了会儿，柴隽忽然开口：

　　“其实，你没必要介怀。”

　　漪清陷在自己的疑惑里，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初恋的事儿，不由得心虚，低声囔囔：“我，才没介怀。”

　　她只担心自己真的是柴隽初恋，前些天还吃醋恨不得自己才是柴隽初恋，结果现在分分钟恨不得跟初恋这两个字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奕淙的挑拨离间从另一种意义上生效了，奕家个个都是人才，没个单纯角色。

　　“讨厌她。”他冷淡的话中极其反常地饱含厌恶。

　　柴隽向来慧自从容，不形于色，鲜少表达憎恶，竟然接连两个讨厌，非比寻常，漪清惊讶地回看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