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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第三百六十八章 ...

  •   我们目送着虞啸卿他们步入丛林,据说那里有一条狭窄到一次仅能够一人通过的小道,可以直通日军的通讯中枢。它的存在源于一个饱受丛林湿热之苦的通讯小兵,潮湿的空气让他的皮肤痛痒难耐,而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可以痛痛快快洗个澡,而这种要求就目前的条件而言几近奢侈。

      毕竟在望山跑死马的茂密山林里,即使你能看到流淌着潺潺山泉的山峰,在渴死之前也未必就能赶到。而他们所处的营地就是这样的所在。要绕行一座山崖,就距离而言,每次打水用马匹驮运也仅够日常生活所需要。且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通往营地的必经之路上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出来打一次水尚且如此艰难,更甭提洗澡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了。

      但是,人的忍耐一旦到达极限,总会激发出人类的潜能和智慧,当然还有运气。一次,他和小舌头在林中采蘑菇的时候遇见一条毒蛇,在慌不择路之际,误打误撞发现了这条通道。原本是想汇报给上司,但人的私心告诉他们,一旦被人所知,他们也将失去用小命换来的便利,所以两个人沉默了,矢志同心的保守和享受着他们的小秘密。

      次数多了,胆子也大了,但夜路走多早晚撞鬼,今天,他就撞上了我们这些催命的。而现在小舌头要引着虞啸卿他们回自己的窝,这样从天而降的小便宜,总让我觉着占得胆战心惊。“你就不怕?”我问。“啥?”他一脸懵懂。“我就说吧,他的鬼话有几分可信?你就不怕虞啸卿被勾了魂去?”

      他回头看我,揪着下巴的胡茬,那绝对不是一个君子该有的眼神,所以他很小人的冲我呲出一口白牙,“勾魂的还真没见过,但在天桥底下听书的时候倒是没少听说书先生讲鬼论怪的,鬼知道什么样不?”他冲我吐着舌头,翻着白眼。

      我悻悻然的瞄他,“从前没见过,现在长见识了。”活鬼死啦死啦并不理会我的嘲讽,“挺好听的,叫聊什么来着?”他很期待的向我寻求答案。“聊斋,蒲老爷子在家蹲得闲极无聊,大白天发的春梦罢了。”

      “对对对,腻腻歪歪的,但一惊一乍听着也挺提神。烦啦,真该把你和狗肉调换一下,让你去给师座提提神。”提起老虞,我后颈子一阵发凉,“可拉倒吧,就那么个油盐不进,鬼神不怵的主儿,他自己就是个阎王。倒是你呀能劳驾问一下吗,您老这走夜道吹口哨挂着给谁壮胆儿呢?”

      我问出自打刚刚起就悬着的疑虑,他倒是意兴阑珊了起来,只顾拔他的步,并没有答疑解惑的心。我急了,“你真打算等着树精山怪帮你打鬼啊?”他仍旧那副闷闷的德行,“有没有什么精啊怪啊的我不知道,但前边这鬼倒是有一大群,就看你是想被人追着腚跑,还是哇呀呀冲将上去砸烂他们的狗头了。烦啦啊,为什么你总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自己从一个扯成十个或者几十个,这样会让你觉得松快点儿?”

      “我还能怎么样呢,总好过你千方百计的把我们这几头烂蒜扒成蒜瓣晾着好吧,还是您老觉乎着撒泡尿我们就能长出你要的千军万马?可你呀就是个挖坑的,不是在埋别人就是在埋自己,所以……”

      我的脑袋里响过一声炸雷,惊得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随后被轻易甩开,这货只留给我一个摆明了不想搭理你的后背。他逃得仓皇,我追着他脚后跟踩。“虞啸卿真该抽死你,没错抽死你丫的撒谎精、背时鬼。他被你骗了,彻头彻尾的骗啦。和他争着去掏耗子窝,你得瑟到上天,让他觉乎着有刺激可图。你们都是不怕事儿大的主儿,所以他必定会踩着你的脚印冲在头里,这才是你要的。”

      “错啦错啦,想错了,师座大人精得很,错啦。”死啦死啦依然死鸭子嘴硬,虚晃着敷衍。他越是否认,我越是笃定,“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他清楚啊,可这心思分放在哪,只要一提打仗,永远不会甘居人后的老虞一准脑袋发热,况且还有你这么个遥山放火的家伙,怎么可能不被拐进沟里。可你呢?你想干什么?”

      “哈?”他报我以语气词,这下连敷衍也省了。“得啦,这种事阿译做过了,他一路屁滚尿流的扎上来不就是想唱一出同生共死吗,你却差点儿把他打到亲妈都认不出,这种时候你是想谁来揍醒你丫哒?”

      他依然甩我以后脑勺,声音压着,却也够我听个真切。“烦啦,你爱给自己编套,但也不能把剩下的日子都吊在一棵树上,至少你可以省下大半个辈子用来疑神疑鬼。”“你的脖子不也一直挂在那棵树上吗?哪怕你有那么一丢丢觉得整死自己不是件光彩的事儿,我都不必浪费这么多唾沫。就算它不能淹死成群的蚂蚁,也不用免为其难滋润你这堆臭肉。”

      死啦死啦终于舍得站住,我也如愿踩上了他的脚后跟。这货侧了身子斜睨我,我梗着脖子怒视他,如两只互啄的菜鸡般对峙。出乎意料,这货并没有行凶的意思,只是曲起了食指,在我的头盔上轻叩两下,而后继续赶他作死的路。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梗着的脖子同时塌陷。我们绝口不提那个叫南天门的地方,却心甘情愿做挂在树上的生魂,而我是最为提心吊胆的一个,因为恐惧却羞于承认,在梦里死啦死啦曾无数次毫无征兆的顿化飞灰。所以,我也拔步,一心一意追着他脚后跟踩,至此倒也心无旁骛了。

      后来潜移默化为习惯,也贯穿了我余下的生命,以至于死啦死啦时不常会悲愤交加的指责我是鞋底子都抽不掉的蚂蝗,挡了他寻死的好事。我纠正这货,就算是只屎壳郎也不该淹死在米田共里还甘之如饴。他啐我口不应心,我嘲他作死没边,当然这也成了今后战争之外的调剂。只是目前我们还得为眼前的麻烦大伤脑筋。

      我们蹲踞在黑暗里,四周蚊虫在不遗余力的狂轰乱炸,但这跟最为糟心的部分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没有人敢动,因为早已身处前沿,这里是丧门星能带我们摸到的最前沿,我确信妄动一步都会招来成吨钢铁。见识过大阵仗的老油子们,之前向我们描述一只飞鸟在攒射下有如一块烂抹布从天坠落时,也带是一脸沉重。毕竟我们这番旅程,每个人都做好了成为人形烂抹布的准备。

      我用胳膊肘轻轻怼了下身边还在揪胡茬的死啦死啦,用眼睛示意他,就算把下巴揪成太,监般荒凉,麻烦也依然在。他只是一个劲儿笑,笑得不怀好意,笑到我开始害怕他会在下一刻把我丢将出去,成为第一个集火的靶子。所以我偃旗息鼓,对于保重小命和成为虞啸卿期待的热闹中第一个牺牲品之间,我坚定的选择了前者。然后,这货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条蛇一样游出了危险地带。

      我们有样学样,一群撅着腚的乌龟缩回相对安全的地方。没人说话,本就一帮听天由命的家伙,现在只笃信死啦死啦这么个坑货。而我所挂怀的东西,并不适合现在的情形,所以我难得的没给他拆台。

      死啦死啦终于放过了他的胡子,“我们得把阵仗闹大,让这些小鬼子以为地底的冤魂都爬上来向他们索命了。”他咧开嘴,介乎猥琐和阴险之间,就像村头的无聊闲汉在谈论村尾的寡妇婆娘,所以他很快得到了共鸣,更多人变得和这货一样的德行,好似在这场实力悬殊的佯攻之中,我们才是独占便宜的一方。

      “想打赢吗?咱们得在这里拖住小鬼子,只有绊住了这边的脚,师座他们才好爆那边的头。削完脑瓜壳咱们就能回家吃饭了,美国的饼干只够塞个牙缝,不及咱们的大馅包子实惠。”他天花乱坠的海侃着。

      我不由打了个寒噤,引起胃里一阵痉挛。老骗子难得不骗人,只是把人往歪道上领。这是他惯常的伎俩,却每每屡试不爽,从周遭期待的眼神里可见,他成功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了后半段,却在最重要的字眼上虚晃一枪。心机碰撞天真,我不好说哪一个更让我为之痛恨,眼下除却恨,只余痛了。

      “怎么拖?”一个声音冷淡的的响起,瘟神僵着面瘫脸,只有目光咄咄逼视着眼前的人。宿醉的人群里也总会剩一两个清醒的,我开始庆幸自己不是一个人死扛,这种感觉真好。我挑衅的瞪向死啦死啦。这货愣了一下,似乎不是由我来发难给他带来了些许不适应,其实他更不适应的是瘟神,那个一根钢筋捅到底的家伙。“当然是……”死啦死啦拉着长音,在他还忙着搜肠刮肚对付瘟神时,枪声就骤然在林中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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