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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第三百六十九章 ...

  •   对于久经战阵的人而言,如此突兀的一枪等同于一种信号,一众老兵油子翻滚着用自己最为习惯的方式寻找掩体,我也凭着本能跟死啦死啦扎进一处。现在,那个货比枪声更让人不安。我警觉的死盯着他,你不好说他处于何种状态,那种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要随时暴起的狂热,让他像是一只发了疯的兔子,你绝不会怀疑他很可能把对面的鬼子当成树桩来撞。

      我的没底衬得他更为癫狂,“看看,他们怕了吧。你他娘还真是没说错,走夜道吹口哨,亏心事做多了人就是虚得很。一点动静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叫唤,拿这种贱招壮胆,从南天门一直使到老林子,没半点新鲜。听听,怕的要死都这么哼哼。”

      他的眼睛眯着,但绝不妨碍在黑漆漆的暗夜里闪着贼光。我气得用胳膊肘怼他,顺理成章的被揪了耳朵,我呲牙咧嘴的报以满脸狰狞,“自欺欺人好玩儿?你也说是老把戏,大雾天里的盲射,有丁点儿风吹草动就跟子弹不要钱似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笑他人草木皆兵的时候,噤若寒蝉的却是我们自己。”

      我不能不泼他冷水,以保证那颗过热的脑袋不会犯浑。倘若当时知道这话不仅没按住他的蠢蠢欲动,反而成了助他发癫的东风,说什么也让它烂在肚子里哪怕沤成肥料,但是来不及了。他冲我眨巴着眼睛,“你真觉得他们不是被吓惊了的兔子?”

      我死命翻他白眼,“会吗?他们都藏多久啦,久到自己都信了本就该穿树叶、啃树皮的命。可你看他们乱了吗?该开的一枪都没落下。”“烦啦,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拉屎都带着枪的时候啦,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绷得太紧?”他托着下巴看我。

      “你自己信吗?”我反驳。“要不然试试?”他突然爬了起来,我紧张的盯着他,“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想他这样直眉愣眼的出去给人当了活靶子。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放心,我没那么傻。”他从地上摸起个什么,冲着不远处树棵子丢了过去,被惊动的人拧动脑袋望向我们。死啦死啦勾着指头,借着月亮微乎其微的亮光,我看到一个人形物向我们蠕动过来。很快一张花里胡哨的脸就出现在面前,操着浓重的湖南腔,“团长,做么子呐?”

      狗弹子,不辣的半个老乡,就讨人嫌的方面而言两人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一兜石头子儿外加一把弹弓就能招得十里八乡鸡飞狗跳。相较‘葡萄藤’不辣手里的家伙都用来招呼鬼子了,绝不会在自己人身上浪费分毫;而这个货的弹子则是无差别攻击,削过猪、打过鸟、敲过骡子的屁股,外加炊事班老头儿的烟袋锅,很少有东西没被他瞄过的。

      凭如此劣性,他经常会被人叫骂着追着腚跑。侥幸跑得快没被撵上,他就叉着腰冲人哈哈大笑,欠揍得令人发指;更多时候是被一群人按住一通臭揍,哪怕被打到鼻血长流,这货仍旧笑得像只裂了口的包子。讨嫌归讨嫌,这货的枪法和他的弹子一样绝无虚发。死啦死啦这会儿找上狗弹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要惹事。

      “烦啦,要不要赌一把?”他贼兮兮的冲我笑。“小太爷没那么傻,你想让这么个货冲出去被子弹噎死?嗯,倒算是除了一害。”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睚眦必报的狗弹子已经握着他万恶的弹弓,阴测测的冲我笑。我可不想以后成为这货的标靶,所以我专心对付死啦死啦,“你到底要干嘛呀?”

      “你不是想知道鬼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稳得住嘛,试试呗。你倒是说啊,赌不赌?”他摆明和我杠上了,周围的老家伙们呲着牙乐,这下子不赌也不成了,失面子事小,被死啦死啦拿住可就永无宁日了。我只能硬着头皮问,“怎么赌?”

      “你输了应我一件事,我输了应你一件事。”这是个很含混的概念,我自认不会傻到上这种贼当,“咱们最好说定了是什么事,要不然你输了赖账怎么办?”“就你心眼儿多,好吧,那咱们先说定,以你家爹妈和你那小姑娘保证,你要是输了绝不能反悔,怎么样?”

      “祸不及家人,你不厚道啊。再说了,这不会平,你拿什么保证呢?”我急着否决,他却仍然老神在在,“我自然也向我家上人保证啦。”我简直要气急败坏,“你有吗?”“当然有啊,就算是牌位也有过啊。”我真恨不得啐他一脸唾沫,“不行,你家祖宗都被你卖干净了。这样吧,你要是输了赖账我就找虞啸卿讨。”我坏心眼儿的盯着他。

      “连累无辜不好吧。”比起他家上人,老虞更能让他心虚。“你爹抽不着你,他可以呀,你到底赌不赌?”我咄咄逼人。“好吧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点儿。”他下定决心似的,咬着牙说。如此搬回一局,我终于舒坦了点儿,摊开手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货也不矫情,直接薅过狗弹子,“给它来一下。”他指的是吊在暗处用来示警的空罐头盒。

      “好呐。”狗弹子绝无废话,掏出一颗糖豆大小的石头子儿就瞄。如果一朵云的光顾能引起局部的暴雨,那么这一颗小小的石子勾动的不次于一场小型雷暴。随着石子撞到盒子,连在一根绳上的盒子跟着一起躁动。对面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雨点儿般向四处喷洒,绝无死角。我缩了缩脖子,死啦死啦乐的捶着狗弹子以示赞赏,完全不顾后者已然被捶到呲牙咧嘴。

      大约三分钟的时间,子弹把有响动的地方都犁了一遍才算偃旗息鼓。我们继续蛰伏在射程之外,死啦死啦并没有要靠前的意思。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这货,等了半天仍然没有动静。他正忙着冲我呲出一口白牙,得瑟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赢啦’。

      我并不甘心,“这能说明什么,例行公事罢了,你看他们乱了吗?”他摊了摊手,似乎并不想和我争论,只是更卖力的捶狗弹子,“好吧,那就再来一次。”我再次目瞪口呆的看着因我们的赌约又滋生出喧嚣,又潦草的收场。

      死啦死啦这回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把那张欠揍的脸怼到我面前,“我赢啦。”“赢你大爷呀,你看对面连个头都没冒,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警觉得很,不是一贯如此嘛,这不能算。”他摊手,看似纵容,实则是为了进一步打击我,“好吧,那就再来一次。”

      所以至此,由于我的不认输,就接连有了好几个再来一次,并且每次我们都接收到了同样的回馈。死啦死啦似乎乐此不疲,然而我终于觉出了不对,“停停停,你这么撩嫌,没惊的也惊啦。如果之前没有老虞那份穷折腾,你的把戏在他们眼里充其量就是那门缺胳膊短腿的战防炮,可现在不一样,再折腾下去,彻底惊小鬼子,你啥便宜都占不到啦。”

      “你认输啦?”他侧着头还在跟我掰扯风马牛不相及的烂问题。“输你大爷,我是说你再不打将上去,最后一点便宜也都没啦,真让他们回过味儿来,就凭我们这几头烂蒜不够人捶的。”我的话似乎触动了他,死啦死啦还真端出个认真思考的架势,结果却让人跳脚,“你还是输了。”“我他妈真该敲开你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一股子坏水,还是一坨臭屎。”要不是处在这种放屁都要夹着的境地,我已经破口大骂了。

      他竟然没有反驳,出人意料的好脾气,“你说得也对……”他撂下七窍生烟的我,竟然向一棵树后拱去。听到动静的人警觉的握紧了枪,独霸了一颗树的瘟神,显然并不欢迎死啦死啦的光顾。
      全然不管对方的嫌弃,死啦死啦还是凑了上去,“老和尚撞钟,敲来敲去也不过换来那么几个屁,要不要敲几个脑壳过过瘾?”如果说,瘟神可以对死啦死啦的任何话都无动于衷,但这一次绝对是戳中了死穴。

      死啦死啦扬着下巴,满脸写着怂恿,“黑漆麻乌的打不中也没关系,没人笑话你,给个响让他们炸了窝,好好臊一下孟瘸子的脸,让这货也知道知道天高地厚。”瘟神不说话,他一贯很少说话,现在他是不想跟死啦死啦说话。也许是狙击手特有的敏锐,他觉出死啦死啦在算计自己,所以他更不愿给死啦死啦更多打蛇随棍上的机会,在这方面他比我们中间大多少人都要聪明得多。

      但死啦死啦是个咬住青山绝不会撒嘴的货,“不想开也没关系,毕竟宛平城头第一个开枪的家伙也没想着能闹出多么大的动静,但我敢打赌,他绝不会后悔。”他刚说完,瘟神眸子闪过一道犀利的电光,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枪声夹杂在持续火力中,在我耳边炸响。顷刻之间,九二重机的轰鸣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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