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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第三百七十章 ...

  •   一瞬间的哑然过后,就是疯狂的攒射,对面的林子有如被打漏的马蜂窝般子弹倾巢而出。似乎要浇遍每一个角落,以便让打黑枪的家伙无处藏身。撕破了脸,死啦死啦也就不再掖着藏着,“打呀,打他天杀的小鬼子。”

      这声号令让我们不再有所顾忌,来而不住非礼也,同样把子弹泼将回去。双方正战至如火如荼,死啦死啦却给我们出了个难题,“手==雷==都给老子留着谁敢弄出一声响来,我就把他当肉包子扔出去打狗。”几乎全员僵住,因为我们的手都不约而同在摸向身上为数不多的‘救命符’。没错,是救命符,MK2的杀伤力支撑着我们屈指可数的自信。

      眼下我们没有了以逸待劳的资本,只能把认同给了死啦死啦这个近似无礼的要求,仅仅基于对我那团长无条件的信赖,知道他不会真的想害死我们。“省着点儿用啊爷爷们,子弹不要钱啊,等他们抡上来你们要用口水还击吗?”

      死啦死啦并不领情的还在聒噪,我们就真遂他所愿,有如吝啬鬼一样寒酸的还击,抠抠搜搜的抵抗着来自对面的狂轰乱炸。这让我想起铜钹莽林里,拿着老旧的自制火器,却在敌群中抵死不退的那帮红色土包子们。而恍惚间,我有种正在做着和他们一样‘蠢事’的错觉。

      火力的不对等,让我们被对面压制到抬不起头。防线一再压缩,后果就是我们再不撤离将陷入更为被动的局面。我捅了捅死啦死啦提醒道:“该撤了。”“再等等,再等等……”他把我的啰嗦晾到一边,扭过头去,“瘟神,把那两个吵得人脑仁疼的家伙收拾掉。”

      他指的是不断吞吐火舌的九二重机,而瘟神则用‘啪,啪’两枪做为回应。机枪再次哑了火,也激起了鬼子最猛烈的报复。树木在爆炸中断裂,在断裂中燃烧,我们在狂乱的弹道中还击,在还击中被蒸腾的火焰炙烤。

      我刚扣动扳机,就被没头没脑的一顿攒射压回地皮吃土,一块被子弹削出来的树皮从我的耳边擦过,我顺手摸了一把,以确保它没有和我有脑袋闹分家。“大爷的,遭瘟的家伙还真是名符其实,迷龙都得叫你一声大爷,他只可着副射手坑,你可是货真价实的擦着边都得跟着死……哎哟……”

      不等我念叨完,瘸腿就被踹个正着,位置不偏不倚,不用看都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混球儿干的。我不甘的回头去瞪那只欠蹄子的主人,不成想却偶然对上瘟神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里面涌动着嗜血的疯狂。下一刻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过我飞身蹿将出去。我还在愣神,肩膀一沉,没等痛呼出声,另一个身影就跟着跃过,大脚丫子差点儿踹上我的脸,我成功的吃到了满嘴土。

      我揉着眼睛,吐着嘴里的土沫子,而那两个货已经纠缠在一起了。死啦死啦仗着便宜把瘟神死死压住,做为老兵油子他最知道如何制住发了疯的敌人,也包括自己人。“想死没人拦你,就算是炮仗炸开也得弄出最大的声响,你想用这百来斤接下几十斤的子弹,还是逮着鬼子重武器削,给你打从心眼儿里瞧不上的袍泽弟兄搏个一线生机,自己看着办。”

      我那团长似乎只为把想说的说完,下一刻人团子分开,没了钳制,可刚刚还抵死挣扎的家伙却老实了。死啦死啦把一梭子弹向游魂般晃荡的人影扫去,然后不知死活的影子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牛皮哄哄的瞄着瘟神,挑衅多过得意。

      后者发了会儿愣,突然一骨碌爬起,抬枪,瞬发,对面又一次哑火。他很识趣的翻滚着尽量远离我们,然而在绝无宽敞可言的丛林空间,我们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最为猛烈的攻击。发了疯的鬼子把手边能用得上的一切杀伤性更强的东西轮番招呼过来,哪一样对于我们捉襟见肘的兵力都是灭顶之灾。

      瘟神是挨炸最多的一个,哪怕他再想和我们划清界限,地方就那么大,我们又能躲到哪里去。更多人被波及,我们开始有了伤亡,但这并不是我最为担心的部分。死啦死啦的倔强和执拗同时一哄而上,才让我头痛不已。虽说如此,我依然做着最后的游说,“快撤、撤,再不撤我们就是人家的俎上肉盘中餐啦。”

      “再等等,再等等。”他一如既往的敷衍调调,我真的火了,“这不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虞啸卿要是知道有今天他真该一早毙了你。”他毫不在意的承接着我的愤怒和口水,依然我行我素念他的歪经,“再等等,再等等。”

      “等,等,等你把虞啸卿端上小鬼子的坟头,咱们也早烂成一坨臭肉了。没准儿老虞要是活着还真能为你浇奠一杯,嚎哭一场呢。不是……等等……”我因愤怒而打结的脑袋似乎有那么一点松动。“等等,等什么等啊,你孟烦了是属钻天猴儿的,嗖一下,炸开,完活儿。”

      “你他妈别打岔,不对,绝对不对……”我从千头万绪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为自己的想法战栗也终结了愤怒,“我懂了,你把老虞算计进去了,如果还能活着见面,我希望他能抽死你丫哒。”

      他打空了一个弹夹,忙活着换上另一个,“我忙,真的,忙得没空去想我们这些该死不死的家伙还能剩下什么,也许什么都不剩,但胜利早晚会来不是吗,这就够了。”他平静得近乎冷血,但也悲伤。“是,你忙得不必宣告,我们也终将死在你面前,但愿你是最后死的那个,我敢打赌你不会是伤心死的。”我笑得残忍也同样悲伤。

      “你算到了小舌头也许会反水,也算到了无论阻击还是偷袭都会有不可预知的意外,所以你把自己和我们的小命掰出更多块,让对面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子能为一场饕餮盛宴而无法顾及其他。骗着自己以为我们足够美味,可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不过是一场大餐之前的开胃小菜,甚至连小菜都算不上。所以你必须拖着,拖到恶鬼们真能饥不择食到把我们当成佳肴来看。我们尸骨无还,但愿虞啸卿也能竟你的未完之志,无论哪个结果都能遂了你的心,好算计,好手段。”

      我冲他竖了中指,但他并没有闲暇来拉起我的食指撩以慰籍,我的心越发沉重,这就说明他也没底了。

      “我不是算命的,真的,我算不到你们的命还有我自己的,我也不是跳大神的,镇不住鬼怪山魈,所以……”他看向我,无比平静,“抱歉,我又骗你们了。”我确信,如果有面镜子,我能被自己见了鬼的样子吓死,他也许会懊恼、会后悔,但绝不会轻易道歉,没有什么比他看似真诚的‘抱歉’更让人绝望。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应,没有理屈倒也词穷。不仅仅是无话可说,更主要是无暇顾及了。双方在林中拉锯,前提是我们必须付出百倍艰辛,不论从人员和物资来讲,我们无疑都处于劣势中的劣势。死啦死啦则目的明确,一个字——拖。

      拖延也许是很多人与生具来的本事,但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我们。更多人挂了彩,同样捉襟见肘的是每个人行囊里不断萎缩的弹药,这才是更要命的。就在焦虑和担忧之下,晨曦悄然而至,我不知道于眼下的形势来说是好还是坏,只是连我自己都吃惊,我们竟然能坚持到这种时候。

      “撤吧。”我有气无力的在身上划拉着所剩不多的弹夹,只是顺嘴而已,我对说服那对倔强的耳朵不抱希望。死啦死啦抬起头,不知道究竟在看些什么,只是他的目光有些迷离,“听你的,撤。”“不,不等等啦?”我又惊又喜,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啦……”他望着身侧渐起的雾气,“鬼子真要趁这个时候抡上来,咱们可就连渣都不剩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让我瞬间的雀跃被打回原形,我突然意识到他叹息的根源,心也跟着下沉。“这会儿都没动静,看来虞大少爷被吃干抹净啦,你要不要嚎两声意思一下?”我自嘲的冲死啦死啦笑笑,看他那怪异的眼神,估计我的卖相并不好看。

      与此同时,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震颤山林,冲破雾气在我们头顶炸裂。一根断掉的树杈从天而降,砸在我的头盔上,让我的脑袋嗡了一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鬼子开始总攻了。“成啦成啦,撤,撤,快撤,让小鬼子自己哄自己玩去。”

      死啦死啦吼了一夜的破锣嗓子重打鼓另开张了,只是这样的叫声很快就被迫击炮的呼啸声浪淹没。小鬼子疯狂了,原本悠哉的猫戏老鼠,变成了火燎屁股似的歇斯底里,让我更加笃定老虞是真的把他们后院给点了。

      没有时间用来高兴,因为被炸了窝的鬼子疯起来足够把我们啃得骨头都不剩。抱头鼠窜,我很不愿意用这样的字眼,但就目前来讲是极为贴切的,我们甚至连还击都顾不上了。毕竟留给逃遁的时间太少,我们只能抓住为数不多的机会,以保证不会被追击而来的恶犬咬住。

      “瘟神,丧门星,你们带人阻击。”他嘶吼着,在渐起的雾气里听起来有些飘渺。我努力跟上他的脚步,树枝从头顶脸侧刮过,划得生疼。脚下横生的藤蔓也奋起裹乱,我不时踉跄着,越是心急,越是脚丫子绊蒜。

      当我晕头转向之际,一脚踩空,整个人滚了出去,还没等明白过来,就被人薅着胳膊架了起来。耳边一个很欠的声音带着调笑,“烦啦,你老爹要是看到你现在滚得跟羊粪蛋子一样的尊容,会不会当场气撅过去。”

      我晃了晃还有些混沌的脑袋,“我要是羊粪蛋子,你就是一只硕大的屎壳郎……”不等我把话说完,他就一把掐在我胳膊内侧的肉上,剩下的话换来一声‘嗷’。他大为满意的冲我笑,“你是说咱们臭味相投,缘份不尽是吧,好,挺好,那就打起精神来干活啦。到前面堵着,把所有手啊雷都给老子收上来。”然后他毫不见外的把我扔到路边,跳踉着忙活别的去了。

      我还有些蒙,“收上来?几个意思?”在我的认知里,这些东西是留到最后以牵制鬼子用的,可眼下来说似乎并不是。回答我的是几颗丢到怀里的手≠雷,“你大爷哒,想死也要找块好地埋呀。”我边讨伐他的恶行,边手忙脚乱的归拢,毕竟凭这些数量把我们连窝端了都绰绰有余。

      “石匠,你过来帮忙。”他把一个墩墩实实的家伙发配给我,就算是多了两只手,我仍忙得胆战心惊,坐在火药桶上的感觉真他妈考验心脏。“干嘛用啊?”我冲他喊。回答我的是一条从天而降的藤蔓,像条蛇似的落到身上,吓得我差点儿把手里的东西全都丢出去。

      “你他妈疯了吧,小太爷要是真的手一抖就放烟花啦。”我气得冲他大吼,“你到底想干嘛呀,死也得死个明白吧。”“串上串上,都串在一块儿。”他忙活着把手里又搜拢下来的东西向我丢,我忙不迭去接,但还是没太想清楚他的意思,“你到底要干啥呀?”“别问我,你得问他。”死啦死啦指了指一脸憨厚的石匠,脑子不是太灵光的家伙,被死啦死啦点到名更是愣怔出一副蠢相。

      “石匠,现在要看你的本事了,能不能用这些东西,把那面山壁给老子崩下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高耸入云的绝壁,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萦绕——壮士断腕,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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