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大开大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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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1】。自获封世子以来，事情就一波接着一波，时间过的格外快，转眼就到了中秋。十七年来我第一次没有在京里过中秋。中秋休操，我不想呆在这细柳连营，带上尺牍、尺素又叫上张晋去下汀郡闲逛。
下汀郡才遭劫难，虽初建已成，终是不复繁华。晓月初升，街上却无弦重鼎沸，偶有几家酒肆结饰台榭，逢闻笙芋。街上商贩不多，但是走月之人不少，三五结伴，笑声相闻。就算天降横祸，就算家园被毁，可是沙漏更替不会断，日挪星移不会停，那些墙倾壁倒时的惊慌失措，那些痛失亲人的锥心之伤，终会慢慢忘却。破壁残垣已被簇新的房屋所掩埋，倾塌的街道也已被修复，只要没丢了性命，不管是肢体残破，还是重病沉疴，日子总要继续，日子总会继续。此刻下汀郡走月的人们，正是那困境中的不绝希望，是天道的勃勃生机。
一路上尺素一面抱怨这里的街市萧条，一面向张晋描述京城街市的繁华。我听着头次出京的尺素向深藏不露的张晋那炫耀的聒噪，就忍不住想笑。不忍他以后知道真相时出丑，逛到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我停了下来。“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少爷我赏你们前段日子辛苦办差。”
尺素小声的说：“少爷，这，这都是给姑娘的饰品啊”
我这一看，还真是，要不是尺素一直喋喋不休，我也不能闹这样的笑话。我侧身清了清嗓：“咳，光线太暗，我没看清，那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吧。”光线再暗也没挡住尺牍和张晋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这位少爷留步，我这也不都是给姑娘的饰品。您看，这也有几种公子用的发簪和腰佩。”摊主把角落里的男性饰品木匣子拿到灯下，“公子，这几个发簪是桃木的，虽然材质不贵，但是胜在雕工精湛，况且桃木辟邪，配上吉象，保佩戴之人吉祥如意，还有这玉簪，您看这玉质……”。摊主听我刚才要赏他们几个，特别卖力的介绍。我听着又是一个尺素，刚想走，却看到了边上的一套腰佩有些别致。那佩由七块玉组成，珩玉刻祥云纹，形如角菱，珩玉下分为三组，都用珍珠贯穿起来，中间一组的圆瑀刻白鹤展翅，瑀下冲牙雕双线云纹。别致的是瑀边上的两组，分别倒垂着只玉兔，每个玉兔下挂一个玉雕骰子。这玉虽不值钱，但玉兔口含相思的寓意倒是雅致。
我看那老板又要长篇大论的介绍，就让尺素他们赶紧挑，回头要走时，居然看到李佑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笑，背后灯盏暖光流转他一袭艾绿长衫，清泠如松少棱角，修拔似竹见风华。
我赶紧走过去，“没想到殿下也来走月。”
“嗯，赈灾的事项都差不多了，不日就要回去复命了，抽空再逛逛这下汀郡。远远看着好像是你们在挑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尺素拿着东西过来，一脸痛心地说：“公子，这也不是什么好玉，那老板要的价格又高，你怎么就看上这腰佩了呢。”
他这么一说，李佑也看了看那套腰佩。
我用手撑了撑额角，“殿下，不如我们去那面吃点儿东西吧，我这小厮一饿话就特别多。”
“哈哈哈，好。正好也有些走累了。”
虽说是闲逛，到底不敢让他随便吃东西。张晋找了个干净素雅的酒楼，他们退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拿着龙泉剑的蒙治好像比前些日子清瘦了许多。
“我刚才闲逛，看到房屋街道都已经修葺一新，想必殿下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
“是紧张了些，但也是分内职责。这中秋之夜，虽然有些家庭注定无法团圆，但至少他们也算有处遮风避雨了。”他话虽说的四平八稳，语气中竟有些寂寥。
“说来还要谢谢你，初来下汀郡陪我奔波辛苦，来，我敬你这杯。”说完就径自饮了杯中酒。
“这是臣应该的”，我喝了酒，一边给他斟酒一边说：“殿下是头次在宫外过中秋吗？”
“还真是头次，以前都是在宫里和大家一起赏月过节的。”
“臣也是头次在外过中秋节，在京城都是和家人一起赏月，从未走月，这感觉倒是很新奇。”
“所以你也不陪沈将军了，自己出来走月”
“亚父的中秋惯是要和众将士一起的。”
“虽不能常伴护国公左右，但大将军金戈铁马，统帅三军，也算年华不负。”他说这话时，略抬头看向天边的明月，握杯的手指白皙修长，素雅的青衫温身柔软，灯盏月华临面倾，青山黛色尽入眉眼，秋眸深重，剪影瞳瞳，语调悠长，面露向往。
“难得殿下也青眼军旅，这太平盛世，众将士只出操练兵，难免有人觉得徒耗民脂。”
“哼，理那些无知愚见。没有缁费耗重的铁冷三军，谁来保这江山社稷，谁来护这盛世长宁。不过是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就忘了烽火狼烟，不过享了几天清福，就撂了四境强邻。眼下几年，我们和邻国虽通商友好，不过是我大夏朝眼下政和景明，要是稍有不虞，那些夷人的狼子野心岂能安分。难道要到兵戎相见时才聚将练兵。天下虽安,忘战必危。”他话语中鄙夷神色尽显，养尊处优的皇子如此看重康泰盛世的军防，实在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你们沈家世代将门，自开国就替大夏开疆拓土，马背朔风随高帝定下这万里河山，好不威风。可惜你我晚生了百年，不然定能一起挥剑斩敌立不世之功。”他言毕举杯尽饮，说不出的热血豪情。我被他感染，也仰头喝了杯中的酒。这酒毕竟不是京中佳酿，入口辛辣，连饮两杯，我感觉脸有些热了。
“殿下天潢贵胄，没想到却志在军中。可这军中刀枪无眼，真有战火，也不会让殿下以身犯险的。两军厮杀，可以有无名小卒，可以有名帅悍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意识到我的话可能会扫了他的兴，我及时的闭了嘴。可能是酒有些烈，可能是我俩对饮时他实在不像个皇子，我竟有些失言了。
他看着我笑了起来，“呵，你我畅饮，何必如此拘束。前些日子不才共帐同眠了吗，怎么现在生分到说句话还要思虑再三。”酒力上涌，我觉得脸竟有些发烧了。
“你不用避讳，我当然知道，我眼下是皇子，将来可能成郡王，或许还能获封亲王，可朝廷奏対，能军机行走，却独独不能领兵挂帅。可是这世间，也唯有这铁骑三军，才能让我大夏为众生顶礼，八荒来朝。不过，可能这世间，我却不能亲领烽烟，从来难得圆满吧。”
李佑贵为皇子，深得陛下疼爱，可要想圆梦大将军王，恐怕是痴人说梦了。当年开国，高帝哥哥李祁自诩同样血统，屯兵拒命，公然反叛，高帝亲手斩杀于阵前，此后皇亲再不碰兵权。
是的，也许这世间，从来难得圆满。就像李佑的遗憾一样，我也怕是要意难平了。我将来如果承爵护国公，虽然能执掌三军，守社稷长安，能让大夏为众生顶礼，八荒来朝，可是我就再不能执手晟睿了。我想执掌帅印，征战安邦，可我也不想放手晟睿，怎么办。我握着酒杯，又陷入了这百思不得解的难题。
“是我这话说的沉重了吗？我虽终生不能统兵打仗，但只要大夏有一天能称雄大地，我虽只是旁观，也算圆梦。你将来是要统帅三军的，尽可一展雄略，怎么比我还低落。来来来，敬这大争盛世，敬这酣饮之时”。他声音清朗，举杯潇洒。我和他推杯换盏饮至微醺，就看见远处空中若隐若现的飘过了几盏孔明灯。
花看半开时，酒饮微醺处。我们遂起身去放孔明灯。我想着晟睿，在心愿上虔诚的写下此生不悔，希望能美梦成真。我们沈家世代将门，勋爵从来是鲜血浇灌的，所以从不信神佛，可是如果我此生真能携手晟睿，我也情愿初一十五吃斋念佛。
李佑的心愿写的很快，像是早就想好，刷刷几笔就成，我们点燃灯盏，并肩而立看着孔明灯缓缓升空，将心事稍给星河万盏。
分别的时候，李佑让蒙治将那把龙泉宝剑送给了我，说是下汀郡事情已了，他要回京复明了。蒙治递剑给我的时候连上没有任何不舍，只是我接手时，他托剑的双手细不可见的颤了颤，就恭顺的退到了李佑的身后。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大开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