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圆满》莫求全

11、第11章 大开大合

　　我刚出衙门，就见崔旌的人在远远的等我。我过去崔旌那里凳子还没坐稳，他就关门让尺牍守在外面，跟我说了件要命的事情，“韩亭来信了，那些人，那些江湖走卒居然是四皇子李靖的人。李佑身边的那个家伙，师父就是塞外庸医莫多问，他拿的那把龙泉剑就是莫多问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两个月，一向少来中原的莫多问，竟住进了李靖一个叫做周隐门客的祖宅，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这个门客周隐，就是专门帮他打理这些江湖事情的。韩亭说要不是莫多问的出现，他到现在还摸不到头绪。旻安，你说李靖做这个局是要干什么？青州大乱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和崔旌说：“离间，离间沈家军和李佑，离间李佑和皇上。”
　　崔旌想来也不想就说：“他早就算到皇上会派李佑来？”
　　“皇上派谁来不重要，只要不是他李靖自己，谁来了都是李佑的下场。李佑也才入朝不久，谁也没想到会是派他来，可能李靖自己也没想到，也许要是别的皇子他更高兴。”
　　崔旌担忧的说：“旻安，连咱们这些人，就是做生意，也很少沾染这些江湖浪客，这后面牵扯太多不好收手的，何况他还是个皇子啊。算了，不管他了，倒是你，快别和他们搅和了。这些个皇子，别管年龄大小，那可都是从小受到帝王之气熏染的，不是你我之辈好相与的。这下汀郡路也通了，剩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咱们赶紧脱身。我看你也别回青州了，还是和我回京吧。”
　　“你又说什么傻话，我是护国公世子，走到哪里能摘的清呢，何况还有人故意想让我们沈家牵涉其中。再说这会儿也晚了，方瑞正在城里筹粮呢，估计你要开仓放粮了。”
　　崔旌一副捶足顿胸的模样：“你说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果然要把我的老婆本败光。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屯了粮食？不过，我手里的粮食真不多，你说是这次粮食是大忌，我不过是想着万一给你应急的。”
　　“难不成你是专门来给我看药材的？” 我真是不愿意回他这不过脑子的问题，“也不是让你白送，价格你自己和方瑞商量，别过分方瑞都会同意，这样你也能小赚一笔。我知道你手里的粮食不多，这样才安全。你要是一下子有那么多粮食，才麻烦呢。”
　　崔旌一听有银子赚，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哎呀，旻安，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吃亏的，还是你好，等我攒够银子就大婚，同你喝酒。”说完不等我损他就跑去找方瑞赚银子了。
　　方瑞果真是个干吏，等我回去衙门的时候，他已经准备了三十几辆大车，车上装满了麻袋。方瑞把我拉到角落，对我深施一躬：“世子，您这计策不知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他们不过是因为天灾，一时没了活路才被奸人挑唆，但是罪不至死啊，我替下汀郡的百姓谢您了。崔公子的粮食和药材也送来了，还是灾前的价格，我知道这多亏您在中间斡旋。这赈灾一事，方某但求无愧于心尽力而为。就是身外荣辱，看着那些瞬间就吞没的生命，也都觉得淡了三分，只是世子这样大义维护一方百姓，方某不才，也想为世子挡挡风，这赈灾一事，来日奏报圣上，方某要贪天之功为己有了。”
　　我看方瑞说的一脸真诚，连忙回他：“方大人言重了，大人为任一方父母爱民如子，天灾以来夙兴夜寐，分圣上之忧，解百姓之困，我举手之劳万不敢和大人相比。只是前路风急雨骤，还望大人为国惜才，多加保重啊。”
　　“多谢世子关心”，他朝我又施一礼就去找蒙治他们了。
　　我又晃回李佑那里，见他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想打扰他，还没等转身就被他叫住，让我陪他下盘棋。棋盘摆好，他连谦让都没有，就执黑棋落下一子，我也落下一子，静静的等着他开口解这棋局之意。他一边又落下一子，一边说：“我仿佛听谁说，你在寻那把龙泉剑。”
　　“是，我来青州之前，家中四哥托我寻这把剑。”
　　他微笑着偏头看我，“哦？是你家中不肯习武的那位吗？”
　　“四哥的事情看来连殿下听说，正是我那位不肯习武的四哥。因着这事，他这几年和我们兄弟几个也远了些，这次来青州前，托我寻剑却没说为什么。”
　　“不习武却寻宝剑，你这四哥倒是个有趣之人啊。”
　　我一听他提到四哥语意不明，忙说到：“四哥为了不肯习武，甚至愿意自请出沈家，当时可给二伯气坏了，家里人丁本来就不旺，也就随他去了。他打那以后便览群书，遇到有趣的记载总想探究一下。许是哪本书上记载了龙泉剑的趣闻，所以他想看看吧。”
　　李佑竟像是为四哥叹息说：“古人云‘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你这四哥，在你们一门戎装的家里，当个纯粹的书生也是真不容易。既这样，此次事了了，你就把剑拿走吧。”
　　我连忙推辞，“殿下，这万万不可。四哥虽不习武，也是知道宝剑配英雄的，蒙统领贴身之物，怎么敢夺人之美。”
　　“拿着吧，你寻龙泉剑的事就是蒙治告诉我的。你四哥为自己的真心，宁可自出家门也不妥协，也算是诚信高洁之人，配此剑再合适不过了。”
　　我见他态度坚决，不好推辞，只好道谢收下。猜想他已经知道了蒙治的事情了，看来张晋要陪蒙治一起押粮是多此一举了，只是他随手赠了蒙治的宝剑，又想起来他处置抢粮灾民的狠戾，不知道会怎么处置蒙治。
　　第二日正午，李佑的一千人马押送着第二批赈灾物资到了下汀郡，这次没有灾民阻碍，他们很顺利。塘报开路，步兵走在最前面，骑兵护卫带领辎重队，后又有精兵压阵，来人虽只有一千，却一看就是军队的整建制出行。马蹄声铿锵有力，一千人马披甲而来，执精戟，竖黄旗，赫赫威风不容有犯。
　　李佑见物资已到，吩咐方瑞按登记人口放粮赈灾，聚病患着医馆义诊救人，屯壮丁翻修房屋，另调配开路的那一千驻军，按照方瑞的规划，给百姓修建房屋。此刻他身携皇命，口含天宪，再不是前几日处处受人掣肘的皇子，行事做法如剑法大开大合，招招毙敌。
　　我见他大局已定，就和他告辞回青州大营了。
　　回到大营，我才发现晟睿给我的信已经到了两天了。信上说，他被派去给他父亲押运补给，去了东南濛州，然后就被他父亲扣留在了军中。军中枯燥，他又志不在此，简直是度日如年。好在杜丰年随他一起，还能略解烦闷。信下面是一幅濛州晚霞图，纸上着墨不多，寥寥数笔挥洒成松峰掩映，素笔勾勒汤水流亭，独那似锦如缎的晚霞细细描摹流散纸间，思念扑面而来。我看着那画，心里比吃了一百颗松子糖还甜。晟睿啊，惯是会甜言蜜语的，可又偏偏每每都与那些轻狂浪客不同，情袅袅如余音绕梁，甜蜜蜜如米酒初醺。我想着他作画时眼带笑意，将这‘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的心思藏进画里，就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到他身旁一刻也不分开才好，可我们身负家国牢锁，只能远隔万里锦书互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