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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虚而实之 ...

  •   第二日一早,我随九皇子快马赶往下汀郡。李佑特意换了粗布衣服先去了安置灾民的难民点,因为瘟疫的缘故,我拦住他没让他进去看。我又给他吃了百清丸,他服下药后问我:“我隐约听说世子做了些药材生意?”
      我小心回复说:“回殿下,是做了几宗药材生意。”
      他又追问:“那世子来青州之时不知道带没带来一些呢?”
      我看了一眼他侍卫手里的追影剑,本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回殿下,是为驻军带了一些药材,多数都是按照治疗外伤的药方备的药材。”
      他面带忧虑地说:“既然你们没让我进难民点,想必疫情不轻。这帮大夫到现在都没有研究出个有效的方子,一直这么死人可不行啊。”
      “殿下说的是,当下最着急的是需要一个能医好疫情的方子。臣这几日打听说,有个叫妙手堂的医馆,倒是出了个能用的方子,只是时灵时不灵,虽不能全医好,但是去瞧病的也能医好六七成。”
      “那明日去抄一份那个药房,随灾情一起让沈将军派信差送往京城,请太医院瞧瞧。”
      既然药材的事情没有和他说实话,就不好领他们去崔旌那里了。我们赶到下汀郡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了,再从难民点回来,这时天已经擦黑,上弦月已经爬上了西南方了。我对他说:“殿下既然没有去方大人那里,想必不想太多人知道您已经到了下汀郡。我们几个口音实在是太好辨认,就不好去别人家借住了。臣之前一直住的空房可能随时倒塌,不敢让殿下涉险,恐怕要辛苦殿下睡帐篷了。”
      “要不是这周围的断壁残垣,这样月朗星稀的天气睡帐篷到有几分野意。”
      我特意吩咐张晋说:“张晋,你去买几顶帐篷来。”
      张晋回来,马上就驮了两顶帐篷和几条毯子。张晋一脸为难的对我们说:“殿下,少爷,现在帐篷实在紧俏,我跑了几个地方也只买到这两顶。”
      李佑先开口说:“能有两顶就不错了。我和世子用一个,你们几个用一个吧。”
      “我们几个在外面巡夜,殿下和世子用帐篷吧”,张晋、尺牍,还有蒙治几乎是异口同声了。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闹那些虚礼了。你们仨轮流巡夜,明天还有要事要忙。”他的话,带着上位者惯有的语气。
      我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是也不敢驳他的话,只好和他用了一个帐篷。也许是白天跑累了,我们趟在帐篷里都没有说话,我一会儿就睡着了。早上醒的时候,发现帐篷里就剩下我了,李佑把他的毯子也盖到了我的身上。我一边懊恼自己竟睡的这么死,一边出了帐篷。刚好看到李佑在练剑,见我出来,收了剑式。他逆着光缓步而来,晨光照在他脸上,本就清贵的脸更加清朗无暇,晨风轻轻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越发显得他丰神俊朗。
      他满眼笑意的说:“你昨晚肯定睡的很好,都打鼾了。”
      我脸一热,竟不知说什么好:“啊?我,我……”
      “和你开个玩笑,你的睡相很好的,不用担心”
      “没扰到殿下休息就好,殿下不赀之躯,又身负赈灾重任,扰了殿下休息,臣可罪过了。”
      他促狭的看着我说:“你看你,又开始殿下啊臣啊的了,多生疏,刚才我,我……的不是很好吗。”
      “臣,啊,不是,我……”一早上,我第二次咬舌头。这时张晋解救了我,他过来给我们送干净的水和早餐。他在我面前虽总是拘谨,但是自他到我身边后,每次我有事,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简直是会武功版的尺素。
      吃完饭,我们就去看了通往京城的,那一千兵士正在方瑞的指挥下修路。远远的看到拉泥土的车子后面有个大架子,一个士兵坐在架子上只用脚踏,就可以轻易的操控装满泥土的车,比以前看到人推马拉省力多了。原来是习佑辉鼓捣出来的,本是用来拉粮草的,现在却在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李佑每天都要去看看去看看修路的情况,然后去看灾民。老天爷赏脸,这么长时间竟一直都没有下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余震已经停了,有年轻劳力的人家已经开始重新收拾房子,李佑也经常去这些地方转转。不可避免的就听到了那些流言,流言传的时间长有些变味了。有说是宫里有妖人迷惑皇上,也有说是皇子为了夺嫡杀了手足,版本很多,反正就是天家无德,触怒苍天,所以天降横祸。也有稍微清明些的,说那些都是胡话,天灾不过是自然现象,人祸才要命,比如说方瑞贪了救灾粮款让大家粥也喝不上,也有说是朝廷不管天灾让百姓没有活路的。李佑听着这些顶多是抿起他本来就很薄的嘴唇,除此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果然是凤子龙孙,涵养了得。
      那些散布留言的人也在炸了路之后没了踪迹,李佑身边的蒙治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这盘棋一时陷入了僵局。那些事情我托给了崔旌,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李佑身上。因为这位殿下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平易近人了,几乎天天亲到现场旁观别人重建家园。虽然他来之前的那些天,官府已经派人集中处理了遇难灾民的尸体,但现在翻砖倒瓦的折腾免不了碰到漏下的尸体,还有那些已经腐烂的牲畜,我是真怕他染了疫症。小心谨慎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往往是他一个眼神我们大概就知道他要什么,生怕他自己动手,就是这样,我还恨不得给他套上一个透明的金钟罩,好让他彻底的和疫情隔开。他是因为我们沈家上的密折被派来的,要是在我们沈家眼皮底下点儿什么闪失,不知道多少人要人头不保。
      好在修路进度不错,五天后,被堵的路通了。李佑终于去衙门见了方瑞,并让蒙治带领一众衙役去接应第一批粮食。李佑则喝着茶,听方瑞事无巨细的上报救灾的详情,细到什么程度呢,连粥厂熬粥的四个人用了几个时辰都说了。我听着方瑞过于琐碎的奏报,想着他这是被吓破了胆不成。听来听去,我发现他一直没有提流言和炸路的事情,有时话好像马上就要说到了,却又说到了别的事情。他这样啰嗦的样子,和他赈灾的干练简直判若两人。就这样说到中饭才算说了个大概全。下午的开始,他开始向李佑报请灾后重建的打算,同样是事无巨细。说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的样子,蒙治回来了。
      他跪在李佑面前,低垂着头说:“殿下,属下死罪,未能将粮食运回来,在刚修好的路口那里就被灾民给抢了,属下愿……”
      蒙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瑞的一句“什么”给打断了,李佑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蒙治沉声说:“怎么回事?”
      “属下从长云郡界边接过粮食就进入了下汀郡地界了,过了半个时辰到了羊跳峡,那里突然从山上下来了好多灾民,一下子就把我们围住了。不知道听谁说的,这是方大人的私粮,运进来要高价卖给大家的。粥厂已经两天没开粥了,那些灾民就来抢粮食了。就连修路的那一千将士也被后赶过来的灾民给困住了,我们抓了几个带头抢粮的。其余灾民见没有粮食了,竟一直坐在路两边不肯走。属下仔细看了那些灾民,老幼病残都有。”
      “胆子不小啊。去通知长云郡的丁健,让他守好剩下的粮食和地界,有下汀郡过去的灾民都给我拦了,擅闯者杀无赦。这帮愚民以为法不责众吗?我非要执法必严,抓到的也不要审,直接砍了,把头穿成串挂在羊跳峡上。羊跳峡的路虽窄,两边的山还是很宽的,挂人头是尽够了的。方瑞,发告示,说朝廷的赈灾物资不日就到,让他们都回到粥厂排队领取,有冥顽不灵阻碍交通聚众闹事者,杀无赦。”
      我和方瑞对看了一眼,都被李佑这狠戾的两个杀无赦惊到了。这李佑,平时看着平易近人,偶尔还和我开开小玩笑,谁知他处事手起刀落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方瑞一看治下要血流成河,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躬身劝说:“殿下息怒。乡野小民,吝缘教化,也不过是想讨口饭吃寻个活路。再说那些衙役军士,家也多是下汀郡的,他们也不忍心,看着乡人粮食还没领到就先丢了性命。不如让臣先去羊跳峡把情况说明白。”
      李佑一听,垂下眼说:“你不说,我竟忘了,我不过是个刚来几天无兵可遣的皇子。”
      方瑞一听,直接跪在地上,连忙磕头说:“殿下息怒,臣不是那个意思。臣为一方父母,一是不想百姓受奸人挑唆无辜送命,二也是为了殿下圣名着想。”方瑞这是真急了,话里不自觉的露了破绽。
      李佑冷笑道:“既然是受奸人挑唆,你方大人一去就能给那些愚民说回来?蒙治,你再去长云郡,明日让我从京里带的一千人押粮,明日申时粮食不到粥厂,你提头来见。”
      原来这李佑竟然还藏了一支这样的兵马,怪不得反应如此强横,只是这样和我们沈家军见疑可不是什么好事。张季禁宫门这种事情可不是好玩儿的,虽然他将来未必君临天下,但还是谨慎些好。我想了一下,开口说:“殿下,臣到是有个巧法可以试试。咱们先在城里搜集一些粮食、药材,让蒙治押运绕城走一圈到粥厂,就说是朝廷的首批赈灾粮食已经到了,先开粥厂放粮,再指定几家医馆免费义诊发药,这样灾民任谁也挑唆不了,肯定是回城的。同时让人去长云郡,通知您的人马押送粮食过来。这样是不是更省力一些。 ”
      李佑看了看我,眼神意味不明,身子往椅背靠了靠,缓缓的开口说:“那就这么办吧。”方瑞赶紧说:“臣立刻去城里筹措粮食、药材。”然后拜礼而去。
      蒙治刚要转身一起出去,张晋开口说:“殿下,草民对这下汀郡比较熟,愿随蒙大人一同押粮。”
      李佑摆摆手让他们去了后,房子一下子陷入了安静。李佑坐在那里垂着眼不吱声,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这个姿势,说不出的孤寂。我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就借口帮方瑞筹粮带着尺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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