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十里香雪》鹓凰

114、事实与谎言的交织（一）

　　红色花雨下，依偎在一起的两名少女额头相贴，像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花正在相互亲昵。一幅幅画面借着肌肤碰触，从落梅那儿传到雏森的大脑，比起语言描述，这种方法更能让她全面了解事件发展过程。
　　——好一把忠心的斩魄刀——
　　怒火仅停留了一秒钟，褐色双目归于平静，男人又回复了掌控万物的自信语调。
　　……
　　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雏森忍不住轻皱眉头，责怪刀魂。
　　“你做了多余的事。”
　　“……十分抱歉。”落梅垂下眼帘：“假如再来一次，我仍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好了，反正落梅都已经做了，你还唧唧歪歪个什么劲。]
　　“想让我折断你吗，不听话的家伙。”冷冷一瞥。
　　梅树抖动一下，花瓣比刚才落得更凶。
　　“不仅不阻止落梅，还帮她——”
　　“这次是我自作主张，请不要责怪飞梅。”刀魂迅速跪伏在地。
　　“……”雏森盯住落梅半响，叹气：“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你做得完全是无用功……斩魄刀向来听命于死神，所以他没理由推测不出是我本人不想去虚圈，而不是像你表现的，是因为你的阻止。”
　　答案揭晓，蓝染大人没能带走女儿的原因，不是因为斩魄刀的阻拦，而是雏森本人对斩魄刀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让她被对方带去虚圈。
　　“即使能推测出，蓝染也会下意识回避这个答案，假如……”落梅保持着跪伏的姿态，把头抬起。
　　“假如他真的是您的父亲。”
　　“你是说……亲情……”以食指关节抵住嘴唇，含糊地念出词汇。
　　“是的。”在雏森的示意下，落梅起身。“如果他的心思真如外在表现一直，那样宠爱您的话，绝对会尊重您的意愿。”
　　“但愿吧……这次就算了，绝不允许出现下次。要不是有反膜挡着，你们肯定会被他折断。”
　　［折就折，切！老子还怕他，休息个几小时又是崭新铮亮一把。]
　　飞梅的回答极其不以为然。
　　“我们是您的斩魄刀，即使蓝染有怒气，也会看在您的面子上不予理会。”落梅如影子一般随侍在雏森身侧。
　　“当然我们不会再做，频繁挑战那位的权威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从看到“飞梅”和“落梅”的第一眼，雏森便知道他们对应的是自己的哪部分，“飞梅”是感情，不顾一切的激烈，吞噬万物的偏执，而“落梅”是理智，任何东西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的冷酷，所以他们的表达永远呈现出完全相反的极端。
　　［为什么不跟蓝染走。］
　　正在发呆的雏森听到飞梅的询问，一笑。
　　“你不是向来很讨厌他吗。”
　　［那是我认为蓝染会对你不利，既然他是你的父亲……再说你也很想呆在他身边，不是吗。］
　　“我反对。”落梅替主人驳斥飞梅的建议：“蓝染是主人的父亲这件事，存在的是‘有可能是’的间接证据，没有丝毫的直接证据证明他的身份。”
　　［冷血数据女！！］
　　“没关系，我也是这么想，即使所有表象都指明是他，但最根本的一点……”
　　靠坐在树下，伸手接住一片梅瓣，手中的鲜红色让雏森不由得眯起双眼。
　　“‘去虚圈’和‘找证据’虽然不冲突，可是……万一不是他的话……再想离开就困难了。”
　　再次的轻轻一笑是对自己的嘲讽。
　　即使蓝染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他的身份，雏森也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向其索取证明亲子血缘的证据。
　　言语是世上最苍白的证据，上下嘴唇的轻轻碰撞，谁能知道吐出的是实话，还是谎言，她早就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会立即相信的天真孩子，尤其是在“父亲”这件事上。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回想起从落梅那儿得到的画面，那个人的高傲下隐藏的失落，理智说没有做错，仍然无法避免情感不断在心脏上钻刨。
　　这一刻突然很悲伤，很羡慕那个“雏森桃”，不知道怀疑为何物，纯然相信对方的少女，如果也像她那样去信任，心是不是会轻松些。
　　“不可能啊。”
　　……我是香雪海，不是雏森桃……
　　双手环住落梅的脖子，不再看坠落的赤色花雨。
　　［落梅就算了，你……真是个笨蛋……］
　　“又不是我的责任。”雏森压低声音，口气冲冲地呛声。“从他的口气来看，早就知道我是谁，那么……为什么不说，所以造成这个后果全是……”
　　搂抱的臂膀脱力，颓然落在身侧。
　　“全是……蓝染的责任……”
　　落梅没作声，反手抱住雏森。
　　“我没错对不对，落梅。”
　　嗅着落梅身上的冰冷气息，像孩子一样无助求证。
　　“请您去寻找答案吧，这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
　　“嗯……我明白……”

　　知道四十六室全灭，但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种震撼。
　　“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浮竹握拳掩住轻咳，不知是因为地下议事堂的阴冷气息，还是内心升腾的迷惘所致，蓝染为何要背叛尸魂界，即使在听了那番“天之顶点”的宣言，十三番队队长依然不能理解。
　　但，背叛就是背叛，即使理由出于正义，也无法掩盖背叛本身的罪恶。
　　“唔……”京乐压低身子，盯着从高台流淌到地面的血渍。
　　“完全没料到啊，蓝染那家伙……这么多年都被他瞒过去了。”
　　不出一个小时，满地尸骸全被抬走，连血渍也清理干净，雪白的杀气石建筑内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因为蓝染在叛变曾在此处藏身，所以必须进行全面搜查，鉴于四十六室的机密性，这件事由队长级别的死神亲自着手。
　　四十六室全员覆灭后，所有事务暂由山本代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选出新的审判官。一番队长室，安然稳坐的总队长神色如常，但脑袋里却在思索双殛发生的事。
　　在雏森桃——或者是她的刀魂——使用斩魄刀攻击基力安时，有一种特别的力量混杂在她的灵压里。这种特异波动只要感受过一次就很难忘记，想必当时在场的队长都想起五十年前突然出现的，席卷尸魂界的能量暴动，可惜到最后因为无法探查到力量发源处，不得不放弃追查。
　　其它人或许不知道，但曾见识过先代灵王力量的山本却清楚知道它是什么。
　　属于王键的力量。
　　……难道雏森桃是先代灵王遗留下的子嗣……
　　推测一出，很快又被山本否定，因为王键和魂魄融合后，哪怕是最轻微的灵压波动，也会引起八尺琼曲玉的反应。
　　老者又想到若月露琪亚，想到雏森有可能和她一样，被当作保存王键的容器，只不过挑选她的人不是浦原喜助，而是蓝染。
　　如此一来，蓝染要带她离开的原因也由此明晰。
　　不能再让王键落到蓝染的手上……山本以手指搔挠雪白眉毛上方，招呼过副队长。
　　“雀部，通知卯之花队长，涅队长，让他们立刻来一番队长室。”
　　“是，总队长阁下。”
　　一番副队出门不久，队长室大门突然被浮竹撞开。
　　“老师！！请您来四十六室看一下！！！”
　　从此刻起，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离开尸魂界的死神，当再次回来后，都觉得还是这里最好，空气中的灵子充足到让人只想打瞌睡，瞧那边墙头上，晒太阳的猫咪颤动的耳朵都看上去懒洋洋。
　　“夜一大人！”
　　一只脑袋突然从墙下冒出，猫咪被惊吓得浑身黑毛炸竖。
　　“不愧是夜一大人~。”碎蜂满脸崇拜，一把抱起猫咪。
　　“被吓到的表情也——”
　　“刷！”
　　猫爪一扬，二番队长的脸上多了几道爪痕。
　　“夜、夜一大人……”
　　即使深受打击也绝不松手，和猫咪纠缠到浑然忘我的碎蜂完全没发现，身后站着一位肤色极健康的御姐。
　　“做什么呢，碎蜂。”
　　看到碎蜂边腻歪歪地抱着野猫，边叫自己的名字，饶是强大的夜一桑也忍不住直抽着嘴角。
　　“！”回头。
　　正牌的四枫院夜一。
　　扭回来。
　　正牌的黑色猫咪。
　　“认”、“错”、“了”几大字狠狠砸上二番队长的脑袋。
　　“……夜一大人……”呆愣，松手。
　　落地的黑猫如蒙大赦，狂奔而去
　　“嗯？”夜一双手环胸，听着。
　　低垂脑袋的碎蜂忽然双手掩面，跟随在野猫身后泪奔。
　　“我不配做夜一大人的部下！”
　　奔出五十米远的二番队长突然停下，迅速折返回来，把一封信递给夜一。
　　“这是什么？”
　　揪住想继续泪奔的碎蜂，扬了扬手中的二番队装情报的专用信封。
　　递交它的人眼含热泪，散发出强烈的，特属于少女的哀怨气息。
　　总不会是情书吧……四枫院夜一暂时无法鼓起勇气拆开它。
　　“……是四枫院家长老联名发给您的特别令……”说完，碎蜂继续为刚才的失误而抽抽噎噎。
　　“对不起，夜一大人，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认错了。”
　　唉？我不是被家族除名了吗，没有理由还发给我特别令……不再是四枫院家主的夜一拿出前任家主的魄力，拆封观看。
　　然后，脸色大变。

　　一只地狱蝶从四番队的窗户，直接飞进朽木队长的病房，因为重伤而跨入病弱美青年行列的朽木白哉刚抬起手，胸口处立刻向他的大脑发出撕裂疼痛，以示抗议。
　　正在治疗的四番队看到他的僵硬动作，忙说：“请让我来。”
　　“……”朽木面无表情地继续前伸胳膊，让蝴蝶落在指尖。
　　通报完毕的地狱蝶迅速飞离。
　　“大哥！”
　　见朽木白哉没有治疗完毕，就想挣扎着起来，露琪亚连忙阻止。
　　“把羽织拿过来，露琪亚。”朽木白哉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仍然固执地想要下床。
　　“这——卯之花队长……”无措地回头求助。
　　与六番队长对视片刻，卯之花闭上眼睛。
　　“若月八席。”
　　“是！”露琪亚露出欣喜表情。
　　“麻烦你去六番队替朽木队长取一件新羽织回来。”卯之花睁开眼，露出不容对方拒绝的微笑。“在她回来前，请您务必配合我的治疗……您也不希望走到半路，因为伤口裂开又返回四番队治疗吧。”
　　朽木白哉点点头，重新躺回病床。
　　“我知道……拜托了。”
　　“……”露琪亚抿了抿唇，三步一回头地走出病房。
　　从四番队到六番队不过两个小时，露琪亚却整整走了半天，直到黄昏时分，朽木白哉才穿上新羽织，到达一番队长室。

　　是夜，尚未睁开眼便感觉到几道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
　　“醒了吗，雏森副队长。”卯之花递上一杯水：“感觉如何？”
　　“身体……发沉。”
　　液体缓解了麻醉剂造成的舌根发麻，雏森这才注意到站在屋内的人，山本元柳斋重国、朽木白哉、四枫院夜一。
　　为什么四枫院夜一也在……雏森楞了下神，连杯子被卯之花拿走都没察觉。
　　等到四番队长退出门外，没有任何预兆，三位大人物在少女面前跪下。
　　“臣等参见内亲王殿下。”
　　“……”平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雏森向后微缩：“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总队长阁下。”
　　所有人都不回答，依然保持跪姿。
　　从雏森的问话中听出颤抖之意，夜一撇撇嘴，暗骂山本有够顽固，非要拘泥什么破礼数，连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人家小姑娘，朽木白哉也一样，想当年活泼开朗（？）的一枚正太已经被瀞灵庭的森严打磨得好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嘶……”夜一示意雏森向自己看，悄声提醒：“回答‘诸卿平身’啦，不然他们会一直跪着。”
　　“呃……诸卿……平身？！”雏森眨眨眼。
　　“是。”
　　礼节是好物，只要有“内亲王”的名号，朽木白哉都得矮雏森一个头。
　　“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手撑在床沿，雏森向前探出身体，焦急询问。
　　“您知道王族吗？”山本问。
　　“王族……我在真央图书馆看过类似记载。”雏森偏头想想：“统御尸魂界的灵王，将权力交给四十六室，自身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是先代灵王的后裔。”又是缓冲都不给，直接抛出答案。
　　少女身体猛地一僵，视线迅速扫过在场众人。
　　“这不可能！！！我是孤儿，从记事起……”
　　面对几张严肃的面孔，雏森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看着保持笔直身姿的三人，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感觉上很复杂的事情……”
　　无意发现朽木白哉死霸装下的厚重绷带，雏森立刻转向注意他的脚，六番队长的双脚间距比正常站姿多了一步有余，些许不同的差距表示他正在强撑。
　　“可以请两位队长和……”
　　“夜一，四枫院夜一。”紫色头发的美女帅气地挥手，报上名号。
　　“……四枫院小姐坐下说吗。”
　　“您的要求与礼不合，恕臣不能照做。”朽木家主甩出硬邦邦的回答。
　　因为木头疙瘩的表现，小姑娘的表情也更加僵硬，夜一此刻真想冲过去使劲拍朽木白哉的脑袋，但如果真那么做，恐怕以六番队长现今的状态，说不定会马上躺下。
　　“……”雏森吸了口气：“我想朽木队长是误解了我的意思，这不是要求，是……命令，如果我真像山本总队长说的，是王族后裔，朽木队长打算违抗我的命令吗。”
　　“说得好。”即使被山本和朽木瞪视，夜一依然毫不客气的鼓掌。
　　“既然殿下坚持，臣等……”
　　从雏森的表现感觉到她的紧张，山本看了眼朽木白哉，暗示不要再给她更多压力。
　　“遵命。”

　　“因为千年前的叛乱吗……”
　　听山本细说千年前的过往，雏森已经稳定下情绪。
　　“总队长也有事想问我吧。”
　　“……”山本点头：“殿下还记得在四十六室发生的事情吗？”
　　雏森脸色当场巨变。
　　“殿下……”
　　“……我知道。”抬手捂住嘴巴，移开视线：“我是因为跟踪市丸银才会去四十六室，然后在那里看到本应死去的……蓝染惣右介，后来被他用药弄晕，接下来发生的事……总队长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从雏森的面色来看，山本知道实情肯定不止这点，但这种情况下，向来也问不出什么。
　　“请殿下好好休息，臣等告退。”
　　“山本总队长！”叫住山本，雏森迟疑了一下：“今后……会怎么样？”
　　“等殿下修养好身体，臣想请您移驾到大灵书回廊，查看王族世代传承的记录，到时候您自然会知道要做什么，以及怎么去做。”
　　“……我明白了。”轻轻靠在床头的厚枕上：“其实就算不看，有些事我还是知道……”
　　“臣等告退。”朽木白哉、四枫院夜一躬身施礼。
　　窗外的微风轻轻撩起少女的情愁，留在离开的人们眼中。
　　“接下来怎么办？”
　　回到一番队长室，四枫院夜一问了和雏森极为类似的问题，但其中含义却大有不同。
　　“蓝染会不会已经知道雏森的身份，因此想掳走她。”
　　“这不重要。”山本一顿手中拐杖：“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王位继承人再落入叛贼之手。”
　　“……这样如何。”朽木白哉森冷地应声：“在征讨完毕前，让内亲王殿下居住在四十六室，由朽木家和四枫院家共同守卫。”
　　“最好给她找一个贴身护卫。”夜一托着下巴，为人选头疼。
　　“关于侍卫人选，老夫自有打算。”山本看向门口：“他已经到了。”
　　“？”
　　朽木家主，和暂时被四枫院召回的夜一同时看向正在缓缓打开的队长室大门。
　　“哟！”站在门外的人咧嘴一笑。
　　“……”朽木白哉盯着对方好一会儿，回头看向山本：“确定了吗。”
　　“喂！白哉！看扁人可不好。”男人哈哈笑着，无视朽木的冷视，狠拍他的肩膀。
　　“……”朽木白哉身体一晃，默默退到对方勾不到的距离。
　　“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夜一叉着腰哼笑：“世代身为灵王护卫的志波家，的确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当然，无论是先祖的意愿，还是我个人……”志波海燕翘起拇指，指向自己：“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