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十里香雪》鹓凰

113、剧情（六）

　　世界，广大而神秘，即使是拥有最多知识的头脑在她面前显得微不足道，顶多算是跳离了“一无所知”的范畴。
　　幼童面对不知道的问题会执着提问，他们的勇气足以让成年人感到惭愧，因为我们在成长中，已经悄悄地用从无知产生的羞愧代替了勇敢。
　　“不知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不知道。
　　当然，“不敢承认”又远远比不上“自以为是”，对于从未见过的“结果”，不去寻找其真正的“原因”，而是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加在两者之间，然后妄下论断，扭曲它们之间的连结。
　　这是属于人的特有傲慢。
　　“果然在这里，蓝染队长。”卯之花对高台上的男人投去谴责的目光，当然也看到了被五番队报告已失踪大半日的雏森。
　　“不，已经不应该称呼你为队长了，大逆不道的罪人，蓝染惣右介。”
　　如果四番队长知道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另一个身份，是否还会讲出“大逆不道的罪人”七个字。
　　“你好，卯之花队长。”蓝染目前不想纠正卯之花的这一观点，也不需要纠正。
　　“我想如果你要赶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论任何理由都不能进入的禁止区域，庭内只有清净塔居林。”面对昔日同僚的背叛，卯之花既心痛又惋惜。
　　“如果你为了藏身，甚至特地做出精巧至极的‘尸体人偶’，那么你的目的一定是最安全，最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四番队长看起来自信满满，似乎认为抓到了蓝染的破绽，却不知她的出现早已被男人预料到。
　　“真可惜，虽然判断得很正确，但有两点错误。第一，我不是为藏身才到这里来的，另一个……”
　　面对抓住“镜花水月”细微破绽的四番队长，蓝染不由得稍稍拿出一点诚意，耐心为其解答。
　　“你说的‘尸体人偶’是那个吗。”
　　四番队的正副队长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蓝染身上，愣是没有发现他从哪里取出“尸体”，仿佛突然出现的一样。
　　回应对方愕然表情的是温和弧度，只不过这一回，蓝染的眼睛彻底放下往日伪装，静如冰璃。
　　“碎裂吧，镜花水月。”
　　“尸体”变成佩刀，蓝染依然在微笑，向被自己肆意耍弄的两人详细说明了“镜花水月”的能力。
　　“就算……看过一次！！”心细如发的卯之花顿然察觉其中隐藏的事实。
　　“看来你注意到了，看过一次就会陷入的催眠仪式，看不见的人当然不会中计，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东仙要就是我的部下。”
　　刚才的谴责、心痛、惋惜，在听到蓝染说完这句话之后，完全被心惊替代，卯之花绝对不会忘记检验尸体的时候，第一个来确认的人是谁。
　　东仙不是来确认蓝染的死亡，而是奉命来观察四番队长是否察觉“尸体”有问题，得出这个结论，卯之花相信只要自己对“尸体”表现出一丝疑虑，被杀的队长人数大概会上升到“二”。这几天的事情飞速略过眼前，假如这一切，甚至更早以前的事情都出自这个男人之手，她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承认蓝染布局的精密，
　　看了一眼倚在蓝染身侧，处于昏迷状态的雏森，四番队长顿生疑虑。
　　抹杀四十六室，引发瀞灵庭的动荡，虽然其目的不明，但不惜做到这种程度的蓝染可不像抛不开儿女情长的人，即使违背雏森的意愿，也要带她一同离开的原因值得深思。
　　开始怀疑我带走雏森的目的不单纯了吗……蓝染十分满意敌方的思维被引到合适方向，并同时在心中估算瀞灵庭发现继承人被绑架后的反应。
　　一直旁观的市丸银感到藏在袖中的白绫正在发热，这是东仙给出的信号，他正把露琪亚带往双殛。
　　在旅祸还未闯入尸魂界之前，蓝染已经预见到行刑失败的可能性，并对此制定了第二方案，当队长级死神纷纷远离双殛时，便是取出崩玉的最佳时机，而他之所以愿意跟卯之花闲聊，也正是在等待这个时机。
　　市丸猛然掷出袖中的白绫，螺旋状旋转的白色将三人裹在其中，突如其来的变故又一次超出卯之花等人的意料。
　　“最后我还是称赞一下吧，为了检查而碰触‘我’最长时间，本身处于完全催眠状态下，却能发现尸体的些微不自然处……太了不起了，卯之花队长。”
　　白绫越变越宽，直到遮住褐发男人自始至终保持的笑脸。
　　“再见了，我想我们应该不会碰面了。”

　　空荡荡的双殛上，看到带着露琪亚逃离的阿散井，蓝染便知到接下来的计划都将按他所想的顺利完成。
　　“欢迎，阿散井君，把露琪亚放开，退下去吧。”
　　“蓝、蓝染队长，您为什么还活着，还带着雏森……不对，应该说您刚才说什么？”
　　死而复生的五番队长，被报告失踪的五番副队长，以及蓝染所说的话都让阿散井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吧？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放下若月露琪亚，退下去吧。”
　　正在此刻，一阵灵压震动传到双殛上空，当听完通过“天挺空罗”传达的事实，阿散井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凝重。
　　“我拒绝，蓝染队长。”
　　面对被定为“反叛者”的蓝染，阿散井依然称呼他为“队长”，代表了他心中尚且残留的敬重。
　　同时，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讽刺。
　　站在蓝染身后的市丸见状拔出刀来，因为他知道蓝染是舍不得放下雏森，取出崩玉只能由自己代劳。
　　“稍等一下，银。”蓝染很是不舍地轻吐一口气，将手中的人交给部下照料。
　　“啊啦……这样可以吗，等会儿……”市丸歪着头收刀回鞘，再次接手。
　　“如果她受伤，你就给我剖腹谢罪。”蓝染表现出对部下绝对信任，当然所说的话也是绝对认真的。
　　无法放手的心情，勉强放手的不甘，是从过去到刚才不断重复的体验。
　　可是没有办法，队长们已经得到虎彻勇音用“天挺空罗”传递的消息，全部在赶来双殛的路上，被视为叛逆首脑的蓝染必定被他们当做第一攻击目标。
　　保护不是问题，但是会令蓝染回想起无限伤感的过去，由此可见，即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也无法避免心理阴影。
　　阿散井警惕地盯住五番队长和三番队长的举动，即使知道没希望，他仍然不放弃寻找逃走的机会。
　　“你真的很固执呢，阿散井君……我也很理解你不想放开的心情。”
　　无论阿散井是否相信，蓝染的话确实出自真心。
　　“你可以继续抱着若月露琪亚，没有关系。”
　　镜花水月出鞘，静静地释放出灵压。
　　“把手腕留下来，退下去吧。”
　　正如蓝染说的，踏过蝼蚁而不去摧毁它，力道是很难掌握的，因为阿散井的固执坚持，曾经的五番队长放弃“好言相劝”，该为挥刃取其性命。
　　代表着终结的斩魄刀在下落过程中被人挡住，如果雏森醒着必定会感叹，主角待遇就是主角待遇啊，眼看到了无法挽回的绝境，都有人跑来挡刀。
　　市丸因为肩负照顾上司心肝宝贝的重任，东仙则早被训练成“以蓝染大人的命令为最高准则”，所以不会有第三个人替蓝染排除妨碍，并且轻松挡下“镜花水月”的攻击也导致黑崎一护的自信心膨胀。
　　相对于黑崎少年的自信，阿散井因为了解队长的实力，而比较能看清现实，他决定由自己的“狒牙绝咬”作掩护，让黑崎能够用超高速上前，给蓝染来上狠狠一击，再一起带着露琪亚迅速撤退。
　　想法很不错，不过两人很快就会明白，即使联手也没用，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人是蓝染惣右介。
　　当全力一击的“斩月”被蓝染挡住，信心满满顿时从黑崎一护的脸上褪去，无法相信眼睛所见，即使因为和朽木白哉战斗而消耗了大量灵力，也不至于轻易被对方用手挡下，而且还是只用了一根手指。
　　假如黑崎一护够冷静，说不定会想起和更木剑八战斗时，曾听对方说过，灵压相互碰撞时，弱的一方无法伤到强大的一方，但蓝染不会给他回想的机会，甚至连闪躲的时间也不会给。
　　拦腰一挥。
　　“哎呀，本打算把你拦腰斩断的……砍得太浅了吗。”
　　感叹毫无致歉的诚意，蓝染冷眼望着只有脊背那部分还连结在一起的少年倒地。
　　蝼蚁的反抗到此为止。
　　很快，蓝染发现自己低估了旅祸少年的生命力，本以为只要放着不管，用不了多久就会昏迷的人还打算强撑着身体站起来。
　　一直旁观的市丸看到这里，知道顶头上司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面对意料之外的人或事，蓝染的耐心总是格外地足，会饶有兴致地解答对方的疑惑。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事实是捅人一刀之后，还要拿脚碾伤口的恶质心理，市丸再次反省自己眯眼看人的时间太久，不小心选了一位内心充满恶趣味的上司。
　　告诉黑崎一些事实，或者是摧毁他对某些人——比如浦原喜助——的信任之后，蓝染才不慌不忙地取出露琪亚体内的崩玉。
　　“真惊人，是这么小的东西啊。”
　　将崩玉纳入怀中，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露琪亚身上，迈步离开。
　　“杀了她，要。”
　　想要的东西到手，用来封存崩玉的容器也没有必要继续存在，毁掉只是顺便而为。
　　“是。”东仙领命上前。
　　刽子手换人，劫法场的人依然是朽木白哉。
　　顶着一副瘫相冒出来拯救小姨子的六番队长，导致蓝染大人的恶质心理持续发作中，打算亲自动手了结。
　　然后，主角不死定律再次发挥作用，随后赶到的队长把反叛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先不管蓝染由于恶作剧快要成功而露出的笑容，单说市丸银这边就有点水深火热了，乱菊架在他脖子上的“灰猫”，距离近到呼吸稍微重点都能立即割破动脉。
　　“市丸银，立刻把雏森放开！！”
　　听说自家队长被人捅了，好不容易抓到凶手，又发现对方兼犯有诱拐少女的罪恶，乱菊眼里的怒火都快显形，喷到市丸的后背上。
　　“啊啦~，啊啦~，这可不行。”
　　保持难得的抬头挺胸姿态，若无其事地回头拒绝，要不是乱菊的刀迅速后退了几分，市丸银就得和自己的喉咙说拜拜。
　　“如果放下她，我会被蓝染大人杀掉呢~。”
　　耳边听见夜一质问蓝染为何发笑，市丸知道到了分别的时间。
　　……下次见面时，就是敌人了哟，乱菊……
　　所以……挥刀相向吧。
　　“时间到了。”
　　仿佛是百米赛跑的发令枪，异变从天而降，市丸正想对乱菊最后说声抱歉，却觉得手上一轻，压在臂膀间的轻微重量在瞬间消失了。
　　“不可能！！”
　　绯红色的双目瞪着站在反膜之外的少女，市丸银一下子措手不及，不明白因为裂点药效，已经完全昏迷的雏森为何会突然清醒。
　　虚群在尸魂界的湛蓝天空中肆虐，所有人都无法掩饰惊愕，甚至包括蓝染，只不过其它人的惊讶是针对天空的虚群，而蓝染的惊讶却是给了雏森。
　　“你……”
　　队长们的反应被蓝染无视了，他的视线之内只有雏森的身影。
　　……麻烦的孩子，为什么总不让我顺心如意呢……
　　背对天空的他，向身后比出一个手势。
　　“雏森！！小心！！”不知是谁喊出的提醒。
　　第四道反膜出现，目标是五番副队长。
　　“飞梅”被狠狠地扎入前方地面，绚烂火焰自刀身喷出，顺着落下的反膜逆行而上，最后吞噬了发出反膜的那只大虚。
　　“……”她微微一晃，然后站稳，低垂的头颅向天空抬起。
　　只需与雏森对视一眼，蓝染全身立刻被危险包裹起来。
　　“你，是谁。”
　　奇怪的提问令所有人不明所以。
　　她是谁？
　　五番队副队长雏森桃，这还用问吗。
　　当视线不再被缤纷飞扬的火焰梅花遮挡，大家才明白蓝染的意思，如果说雏森桃给人的感觉是隐藏在安静下的活力，那么眼前的人就是完全的沉静，仿佛冰冻的湖面，下面的水波被冰牢牢封锁，激不起半点波澜。
　　“……斩魄刀。”她用手微按刀柄：“我是主人的斩魄刀。”
　　“刀魂反控制刀主？！！这种事听都没听说过！！”身为隐秘机动的现任司令，碎蜂从未看过类似报告。
　　斩魄刀是死神的手脚，向来只有大脑能操控四肢，无论如何也无法反其道而行。
　　“如果不是主人昏过去，我的反向控制也不会顺利……”刀魂凝视着属于主人的手指，再度抬头看向蓝染。
　　“托福……吧。”
　　男人的双目一眯，低声质问。
　　“这是她的意愿吗……”
　　“不，是我擅自——”脚步不稳地向后趔趄，几欲摔倒。
　　“桃——呃！飞梅？”乱菊连忙跑过来，扶住套着雏森外壳的刀魂。
　　汗水在额间不停滑落，雏森的表情显得疲惫。
　　“立刻给我停下！”蓝染对着反膜狠狠一击，从容完全从脸上消失。
　　“逆向操作对身体的负担有多重，身为刀魂……你想弄垮她的身体吗！！！”
　　低吼在男人微咬牙关中嘶响，对蓝染的过激反应，众人很是惊讶。
　　“比起我，你不是更过分吗，无视她的意愿，擅自……”刀魂对蓝染的怒目相视毫无反应，冰凝的神情下是同样压抑的怒火。
　　“主人的去留只能由主人自己决定，其它人，无论是谁都不能——”
　　回答突然断掉，少女的身躯软倒，刀魂拼命积攒的力量只能控制刀主一小会儿，现在时间到了。
　　“……呵！”收回撑在反膜上的拳头，蓝染俯视地面上的“飞梅”，唇角讥讽地勾起。
　　“好一把忠心的斩魄刀。”
　　……如果你不是她的斩魄刀……
　　“居然和大虚联手，为什么……”看到反膜之后的蓝染的表现，浮竹生怕他再对雏森不利，于是上前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因为看不到雏森，所以对挡住自己视线的浮竹，蓝染没心情回答他的问题。
　　“回答我，蓝染！”
　　与浮竹的质问相对的，是蓝染的冷冷一瞥。
　　“为了追寻更高境界。”
　　谁都没有察觉蓝染的语调中的自嘲。
　　最初，只是为了毁灭，夺走我珍爱的这个世界，没有必要存在。
　　而现在……我希望为了她走下去。
　　“你堕落地面了吗？蓝染！！”
　　“你太傲慢了，浮竹……没有人一开始就是站在天上。”
　　这是蓝染发自肺腑的自白。
　　“不论你，还是我，就连神也是……”
　　一切都是相互制约的，寂寥的苍白存在。
　　“但这天之王座令人难以忍耐的空窗期也将要结束了，从今以后……”
　　跟随蓝染至今的厚重镜片在他的手中完全粉碎，再也不需要这层把外面世界与内心隔绝开来的透明。
　　“由我立于天上。”
　　在没有碎发遮挡的双目中燃烧的，不仅有“野心”，还有更多外人无法明晓的情感。
　　说完“立于顶端”的宣言后，蓝染带着不详的黑色虚群，走进合拢的黑腔里，离开了尸魂界。
　　造成混乱的主因离开，混乱本身仍在，在追讨叛徒之前，大家必须先把它们一一处理好。四番队员在双殛上四处忙乱，在纷杂之中，山本总队长走到昏迷的雏森面前。
　　“总队长……雏森她——”
　　通过刚才一幕，谁都能看出蓝染对雏森有着非同一般的在意，乱菊想要替她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说。
　　“送她去四番队吧……”老者显得有些凝重：“……应该不会吧……”
　　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山本离开了。
　　瀞灵庭的动荡这才刚刚开始。

　　睁开眼睛，头顶是繁盛的赤色梅花。
　　“您醒了。”
　　“……落梅？”雏森有些迷糊地发问。
　　自从取得斩魄刀以后，她已经好久没来自己的内心世界与斩魄刀对话。
　　“您感觉怎么样？”
　　“如果你能笑一笑……啊，当我什么都没说……”
　　落梅的刀魂是典型的三无少女，从第一次见面，雏森就觉得她太浪费这张漂亮的脸蛋，当然即使不笑，落梅也绝对是倾城倾国的主儿。
　　［笨蛋主人！］
　　树枝上的梅花不断摇落，落在脸上的轻柔触感。
　　［竟然被人下药，警惕心都到——］
　　“……闭嘴……我没心情听你吵吵……”雏森揉揉眉心，起身。
　　“落梅。”
　　“是。”
　　“告诉我所有的事情，特别是在我昏迷期间，那个人的一言一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