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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十哥 ...

  •   我站在暖阁旁边的回廊上,远远地盯着暖阁内四哥与额娘相拥的场面,顿时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手中的玉米也随着我的失神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响声一片,惊动了在暖阁中相互拥抱的两个人。

      我楞楞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见到我后惊慌的神情,看到额娘赶忙擦干泪水慌乱的动作,看到四哥本要出来,刚跨出一步,随即转身轻柔地为额娘擦拭眼角那温情的表情……我只想做一件事情——逃。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原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漠地四哥为何冲动地与他的敏阿姨去拥抱,我更不知道额娘竟然——竟然——竟然——

      “啊——”我头很痛,好象要爆炸一样,我捂着自己的双耳拼命地叫喊着,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情绪中,自动割断了我与外界所有能够交流的渠道。

      因为情绪极度起伏,我的身体开始抽搐,心中不禁肯定了一点,我的病有发作了,控制了六年的我从当代唯一带过来的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我不能控制我的情绪,也不能控制我的身体,就连我的意识也在一次一次的抽搐中慢慢消失。

      安静了,什么都安静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空旷的地方,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就只有我。四周静悄悄的,这让我回想起以前在当代唯一发作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小,亲眼看到了爷爷被杀手残忍的杀死,我藏在房间的小隔断里不能出声,只记住了爷爷在关上隔断之前唯一叮嘱的一句话——“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出声,听爷爷话,乖。”

      这是爷爷跟我的最后一次对话,也是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爷爷被杀手无数次的折磨中,都没有在说过一个字,连呻吟的声音也没有,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来杀害他的那些人,我猜想他是知道的,我们所居住的这一层都已经失去了控制,唯有保持沉默才能给他的突破组“滕蛇”组争取更多的时间,才能为我这个唯一的孙子争取更大的活命的机会。

      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唇,情绪虽然激动,但是仍然凭借着爷爷的最后一句叮嘱忍耐到了最后,看到爷爷倒在隔断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看到爷爷听到“滕蛇组”的突击欣慰的笑容,看到爷爷透过隔断欲留的空气孔解脱地盯着我的眼睛,微微地笑了,永远地阖上了眼睛。

      之后我就一直处在隔断中保持的状态,完全沉浸在我自己的世界,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对别人的碰触没有任何反映,后来经过多次的心理治疗,我终于有了反映,但是我的反映却让所有家人大吃一惊,因为我一直声嘶力竭的“啊啊”呐喊,好象要宣泄心中所有的不满与苦闷,又好象在一声一声的呼唤,想要通过自己的声音召唤回已经去世的爷爷的灵魂。

      我反复地做着心理暗示,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没有上次发作的时候那样糟糕,至少我还保留着自控的意识,虽然只有一点,但是可以通过以前练习过的自我暗示来进行自行的恢复。

      渐渐地,我听到了周围嘈杂的脚步声,额娘悲痛的哭声和四哥的叹息声,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不时地交流声,听了几句便知道是太医的声音。我没有仔细听下去,而是在心中仔细琢磨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中得到了三个结论:一是额娘应该以前就认识管家爷爷的,而且应该是很熟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次重逢的时候,额娘没有与管家爷爷相认。二是额娘与四哥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应该不是今天一天就产生的,那应该是什么时候呢?本来想顺着这个思路在想下去,可是头痛欲裂的感觉让我当即打住自己的想法,不再向下追究,以后总有清楚的一天。而这第三个结论则是最重要的结论,如果第二个结论成立的话,那么皇阿玛也应该知道才是,那么他竟然放任额娘来四哥的府上,难道他不怕别人知道?还是这背后有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不想在四哥这里再呆下去了,于是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我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现在这个病,虽然恢复了自己的意识,但是他们还是不知道的,所以我可以在装病的情况下,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然后去——去什么地方?好象除了宫里,我就真的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宫里?回去还是要面对额娘和四哥,这是我现在并不乐见的。我现在只想逃避,只想自己好好的平静一阵子,等调整好心态,建立好自己的心里防线以后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想到这,我“腾”地站了起来,眼睛没有任何聚焦地走向门口。只听到周围一阵慌乱,惊呼声、诧异声、叹息声交织在了一起,听起来好象一首很美妙的人间交响曲。有人阻挡的时候,我就停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做任何的反映,直到他们让开,我继续前行。只要有人碰我,我就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知道他们放开手,让我继续前进。

      我顺着来时的路,走到了四哥的府门,正要迈步,一个身穿玄色绸缎长袍的人挡在我的面前,不用抬眼看来人的面孔,就知道这个人是四哥。我收回自己的脚,静静地站在那里,冬夜里的风有些刺骨,方才只顾得走,并没有发觉原来自己身上穿得就是平常在暖房里的单衣,连一件外袍都没有穿。府门这边空旷,风来的也比别的地方的大,我强硬地控制着欲瑟瑟发抖的身体,与四哥僵持在了府门那里,一个欲伸腿出去,一个则挡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四哥见我没有任何的反映,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忍受着凛冽的喊风的侵袭,不由地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手一抬罩在我的背上,我开始也是一楞,然后拼命的叫喊着,直到四哥为我系好丝带,拢好披风,让到一边,我才安静下来,迈步继续前行。

      我知道四哥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我的身后,与我一起走在这宁静的冬夜,走在空无一人的北京城的胡同里。

      宫里我是不想回的,但是不回去,我又能去哪里?

      走着走着,我也不知道我走到了什么地方,唯一知道的就是四哥仍然安静的跟在身后。

      正在这时,我在拐角处撞到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撞上了一顶轿子的第一轿夫。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到。幸好旁边是墙,我狠狠地装到墙上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但是肩上因为撞击火辣辣的痛。我咬紧牙关,在四哥赶过来之前的这几秒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刚好在他站到我身前仔细检查的时候,我恢复了面摊的表情。

      “哪个混蛋没长眼啊,连十阿哥的轿子也敢撞?”不知是谁冲着我开口骂了一句,见我没有反映,而四哥只顾着查看我有没有受伤,并没有理会,那个人继续骂着,“嘿,说你呢说你呢?大半夜出来溜达什么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偷鸡摸狗的。不然也该知道打个灯笼,竟然有那狗胆来撞我们爷的轿子。”

      “混帐东西,爷在这有你说话的份?”四哥见我没有伤到,随即转身站直,对那个奴才喝道。

      “爷?哪来的爷?偷鸡摸狗的也敢叫爷?也不看看真正的爷正坐在轿子里呢!”

      “混帐奴才。”四哥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虽然声音不高,但是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外边吵什么呢?还让不让爷睡了?”估计是方才那个奴才的大嗓门吵醒了轿子里沉睡的人,一声不高不低的怒吼让人感觉到里边的人被吵醒后的不满与愤怒。

      “回爷,刚才有个狗奴才——”

      “十弟,奴才调教的不错呀。”就在那个奴才跑到轿帘前回禀的时候,四哥低沉地声音如冬夜的冷风般飘了出来,刺得大家透心儿凉。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轿子里的人一颤,慌忙的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四哥,弟弟在这陪个不是,都是那狗奴才不长眼睛,冒犯了四哥。”

      见四哥没有回话,十哥也看到了在四哥身后的我,忙跑到我面前,兴奋的说:“十三也在呀,呵呵,十三我跟你说——”

      在他的手拉住披风的瞬间,我再次高声叫了起来,不管四哥的痛心,不理会十哥的诧异。

      四哥赶忙上前撤开十哥的手,在他的手送开的瞬间,我安静了下来。当十哥的手再次碰触我的时候,我又叫了起来,离开则叫声停止。反复数次以后,十哥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哥,四哥也摇了摇头,隐瞒下了在他府中发生的一切,只是用沉默来回答着自己其实并不知情。

      十哥在得不到答案的情况下,慌了神,在原地跺了几次脚,叹息了几声以后,猛然抓住我的双肩,不顾我的叫喊,使劲的摇晃着我的身体,一声一声的“十三弟”想要唤回我“失去”的灵魂。

      我终于不堪重负,强忍着眩晕的感觉,在他折腾的差不多的时候,停止了叫喊,楞楞地盯着他,叫了声“十哥”,便倒在了他的怀了。

      我知道十哥肯定会将我带走,我也算定了四哥最后必会同意十哥带我走,因为我折腾了这么半天好不容易开始认人了,他怎么可能再将我带回那伤心之地?

      ******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即不是我在宫里的吉祥阁,又不是十哥的如意轩,竟然看到了一个并不是很华丽,但是很整洁的房间。

      我想起身看个究竟,怎料到刚一抬身,腰部一紧,我又躺了回去。盯着腰部的小猪爪,感觉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听着十哥喃喃自语“在躺一会儿,还早呢”,我的心中的一角有了一丝的松动。

      靠在十哥起伏的胸膛上,让我没由来的感到安心与安稳,原来坚实的臂膀真的可以给人安全感。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眼皮发沉,再次进入了梦乡。

      ******
      感觉到有人捏我的鼻子,我身手拍了一下捏我鼻子的小猪爪,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嗤笑:“小懒猪,还不起床?”

      “再睡会儿。”我咋了咋嘴,不满地小声嘟囔着。

      “还睡,再睡都晚上了。”

      我揉了揉眼睛,眯缝儿着看着十哥:“现在啥时候了?”

      “都已经未正了。”说着十哥蹬掉脚上的鞋,也爬上床来,拉过被子躺在我身边。

      “都下午了。”我推了推凑上来的十哥,“不是叫我起床吗?怎么自己也上来了。”

      “你不是不起吗?我正好有点犯困,上来咱们一起睡。”说着又将他的小猪爪放在我的腰上,将我向他拢了一拢。

      “别瞎折腾,把手拿开,昨天晚上快被你压死了。”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昨天你怎么了?怎么谁都不认?我一碰你,你就叫,叫的那一个凄厉。把我吓了一跳。四哥也不说因为什么?最后就说你认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十哥,我不想说。”说完我将头埋在了十哥的胸口,听着十哥一下一下“咚咚”的有力的心跳,感觉疲惫的身心得到了缓解。

      “好,你不说,你哥我也不问了。不过,十三你记住,以后不论怎样,你十哥我只希望你开心快乐。”十哥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好象他自己立下誓言一样,,郑重其事地盯着我的眼睛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十哥,我会保护你的。”

      看他刹有其事的样子,我觉得好笑,强忍着点头答应了他。

      “十三,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很想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让你不受那些丑陋的东西的侵染,让你快乐的活在这皇宫里。”

      “恩,我会的。”心中好似受到鼓舞一般,我也很严肃的对十哥立下了一个承诺,一个可能我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承诺,一个被后来证实只实现了一半的承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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