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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齐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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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钱多充的预备算计不同,齐帆扬这边则又是另一番场面。时间倒回到齐帆扬与白临风见面的场景。
当齐帆扬紧赶慢赶地回到了家里时,白临风已经坐着等了他许久,碗里的茶也早已凉透。好在他耐性一直不错,面对齐帆扬的姗姗来迟也依旧是好脾气的样子。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互相关心了一下对方的近况,很快便将谈话的场地转移到了书房。这显然是个更秘密的、适合他们接下来谈话内容的地方。
白临风也很快表露了自己来见齐帆扬的另一目的。
除了探望许久未见的好友之外,白临风还希望能借助齐帆扬的手调查到另一桩事关重大的事情。
“你希望我帮你调查钱家?”
白临风纠正他,“确切的说,是调查燕京城齐家家主失踪二十多年的女儿。”
燕京城齐家是燕国典型的名门望族,家中人皆是博学多识的鸿儒,先后出过两任帝师和三任太子太傅。可功高易盖主,上任齐家家主很快便主动隐退了。但家中仍有不少子弟在朝中各个大小官位任职,朝廷上的势力不减,且在民间的读书人中也有极大的号召力。称为燕国现今的第一世家也不为过。
齐家失踪的女儿名叫齐鸢,因为贪玩独自跑出家门后失踪。当时正值战乱频繁,时局本就动荡,且齐家又是和齐鸢父亲极不对付的大兄掌权,大兄不愿动用齐家关系来寻找。而长期处于家族边缘位置的齐鸢父亲也缺少可以借助的势力。于是齐家小姐失踪这一偌大的事便就此被搁置了下来。
直到今年,齐家忽然发生了一场动乱,齐家大兄被替下,齐鸢父亲齐景昂成了齐家实际的掌权者,寻找多年前失踪的女儿一事也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登上家主之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失踪多年的女儿,齐夫子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齐帆扬感慨说。
齐帆扬少年时与白临风一起在书院求学,齐景昂也曾当过他们两人的老师,并因两人的聪慧对他们多有关注。尤其是齐帆扬,更是因着同为齐姓且性子耿直类似与年轻时的齐景昂而得到他许多关照。可惜当时齐景昂在齐家也无甚地位,帮扶不了贫苦的齐帆扬什么。可这份恩情却仍旧让齐帆扬记在了心里,所以此刻才如此地夸赞。
白临风淡淡地笑了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齐景昂掌握权势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失踪多年的女儿,这在外人看来确实是极为重视情义。更甚至,由于齐鸢已经失踪了多年,不少人猜测她或许已经遇难。齐景昂却并不愿意放弃,他放出话来,希望动用齐家最大力量去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墓。
这番执着的父女情,确实引得不少人称赞。白临风却是从兀鸦教那里知晓了另一重内情。
齐景昂自从与妻子生下女儿齐鸢后,不久便在救济灾民时被争抢粮食的灾民用重石砸中,从此失去了再度生育的能力。一向思想传统的齐家无法接受这一点,被视为残缺人的齐景昂在家族中便由此被忽视了。
可这件事也只有齐家内部极少数人才知道,对外宣传的,仍旧是齐景昂怜惜妻子生育痛苦以致不愿再生,并因此引来了不知多少闺阁妇女羡慕。
总之,对于丧失生育能力的齐景昂而言,齐鸢作为他这辈子仅有的孩子,理所当然得到了他的最大的重视,所以才会这般费力且不论生死地寻找。
他甚至做出了许诺,不论是谁,凡是能帮他找到亲生女儿消息的,他都会愿意奉上万两白银及他作为齐家家主愿意报答任何的承诺。
吸引兀鸦教插手的也正是齐景昂作为燕国第一世家家主的这一承诺。他们迫切地需要用齐家的势力来实现自己的夙愿。
兀鸦教的消息网极为广阔,他们很快便查出了齐鸢的最后消失地是在扬州城,并且背后似乎和钱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想将消息再度深查时,却遇到了身为扬州城土霸主钱家的势力阻拦。
有着扬州本地人身份、且担当官职掌管扬州城部分案卷的齐帆扬便成了最好的突破口。与齐帆扬感情深厚的白临风便是受了这一委托来到扬州。
好友请求,齐帆扬没有理由拒绝。他答应了下来,“好吧。我可以帮你翻翻官衙里当年的相关记录。”
白临风也知道这件事有些麻烦,他给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线索:“除了可能和钱家有关知道,我还知道关于这齐家小姐的另一层线索。”
他摊出了一副画像,“这是齐家小姐失踪前家里长辈给她画的像,你可以拿出去让些年长的人来看看,或许他们会有些印象也说不定。”
齐帆扬看了眼那画像,上面是女童逗猫的欢乐场景。女童粉面桃腮,确实可爱。
只是,看着看着,齐帆扬却忽然皱起了眉:“我遇见过的一个女孩,看上去好像和她蛮像的。”
“哪个女孩?”白临风追问。
“是我今天下午在回来的路上认识的,她说她叫絮絮。”齐帆扬将两人相识的过程告诉了他。
说到絮絮,齐帆扬的脸上便不由得洋溢出笑容来。
白临风注意到了他这反常的样子,不由得蹙起了眉。单身多年的好友终于动了回春心,他固然替好友开心,可若是动心的对象变成了游女,那……
一时间,白临风对好友的忧愁甚至远远大过了可能会搜寻到消息的喜悦。
思维迟钝的齐帆扬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出了自己的感情,他接着提出了向好友借钱以便赎回絮絮的想法。
或许是想到那可能会搜寻到的齐家小姐的消息,也或许是不愿扫好友的兴,白临风犹豫了下,还是将钱借给了他。
拿到银票的齐帆扬兴致勃勃,积极地前往各大妓院查找絮絮,可却一连几天毫无所获。他只好命令手下的衙卫继续询问,自己则颓丧地回到了官衙内,打算再替好友查查当年的相关案件。
谁曾想,下午时分,小吏却急匆匆地冲进了门,告诉他有桩紧急案子需现在就审。他只得走出了书房。
官堂之上,齐帆扬一目十行地将这次的案件记录浏览了一遍,知晓了这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人身纠纷。无非是两人因小事不和爆发争吵进而引发打斗罢了。
这种案件很常见,一般情况下,无非就是看谁先挑起的打斗就惩罚谁,谁受伤更重就放过谁。
可,齐帆扬瞧了眼大堂上跪着的人,不是那天摔到讹诈他的妇人又是谁?
妇人原本正声音凄厉地哭诉自己什么话也没说便被暴打的悲惨遭遇,可一看见坐在高堂之上的齐帆扬,她便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般,发不出半点声响了。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呆呆的书生竟然还是扬州城的县令啊?而自己还瞎了眼似的去讹诈过他。
糟了,这回就算她又是被打的那个,又是受伤最重的那个估计也逃不了了。得罪了县令老爷,人可不得就这次机会将他投入监狱关一关吗。
妇人心中叫苦不迭,直呼自己倒了大霉。
齐帆扬则没心思理会妇人那面如死灰般的悲伤神情,他直愣愣地地盯着大堂中央的另一人。
和妇人打斗的人正是齐帆扬费心寻找的絮絮。
以前从不踏进任何风月之地的他,这几天为了寻找絮絮几乎将扬州城的大小妓院都问了遍,却始终没有得到絮絮的消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失望淋透了。
而现在,絮絮却又忽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刹那,那颗被失望淋透的心又再度被喜悦的光彩所填满了。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
与他的激动不动,絮絮则是一脸的平静。
她已经从钱多充那里知晓了齐帆扬的县令身份,此刻再在官衙上看见他倒也不意外,只隐约觉得他穿着官服的样子和那天书生模样有很大区别。一眼看过去,似乎帅上了许多?
她的心思微微恍惚了下。
可很快,她又想起了这次案件的真正目的。
钱多充为她除掉齐帆扬定制了一部不错的剧本,今天这次案件便是一个起始。
这是一场絮絮主动挑起的事端,也是一场她单方面伤人的斗殴。依照燕国的法律,往往是先出手伤人且伤人更重的那个遭受处罚。但在钱多充的预想中,齐帆扬或许会出于保护絮絮的原因对她轻拿轻放,而絮絮为了感谢他,则会提出以自己的身子作为报答。
被喜欢着的漂亮女孩说愿意用身子来报答自己,钱多充不相信齐帆扬还能够顶得住。
而到时,钱多充则可以扮演个无辜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借此对两人当场捉奸,并同时指出齐帆扬先前处理案件时的有意包庇。随后钱家再派些人出来有意挑唆,不明真相的民众自会认为“有一就有二”,并猜测其以前或许也会做了不少包庇贪污的事。
到那时,齐帆扬不仅会陷入个人生活混乱的指控,其维持许久的办案公正性也会因此受到质疑,他的县令职位也无法再保,只需要钱家再施以一番痛打,身为落水狗的齐帆扬自然也会随之断气。
这便是钱多充所想出来的计谋:简单,无耻,但又真的有用。
絮絮静静地看着齐帆扬。以她刚刚注意到的齐帆扬见到她时的激动神情,她猜测这个心思单纯的呆子十有八九会上钩。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好,等着齐帆扬做出对她有利的判决,等着事成之后钱多充对她许诺的渴望已久的自由。
可,出乎意料的。
“将犯人絮絮押入牢里。”
这是絮絮听到齐帆扬说出的最后的一句判决。说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齐帆扬的全部力气,他将案木一扔,脚步踉跄地离了场。走出大门时,他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絮絮看着齐帆扬爬起来后又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明明齐帆扬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对她情根深种的样子,怎么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偏袒一下他呢?
难道这人真是个脑子一根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