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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絮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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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转头看他,“我叫絮絮。”
“絮絮……”齐帆扬将这两个字低低重复了一遍,仿佛连说话的舌尖也泛起了一阵酥麻。他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就叫絮絮吗?你没有姓?”
“我是妓女生的,连爹都不知道是谁,哪来的姓?”
“我叫齐帆扬。”
“你这个人真奇怪,我又没问你叫什么,你干嘛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想告诉你。”
“你干嘛要想告诉我?我们明明才见第一次面,你一上来就问我的名字还非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我说,你不会要瞎编说你喜欢上我了吧。”
“等等,你”她看了看齐帆扬因为她的话语涨得绯红的脸,眉头忽地一跳,“不是吧!大哥你来真的?那么纯情?见一次面就喜欢?美女救英雄真的有那么大魅力?”
她又打量了齐帆扬一眼,“不对,看你这文文弱弱的样子,估计杀只鸡都成问题,应该也不配叫英雄。就是一个穷书生罢了。我这个‘美救英雄’也用得太不合适。不过,算了,管它合不合适呢。好不容易偷溜出来一次,我才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呢,溜了溜了,逛街吃好吃的去。”
听到她要走,齐帆扬连忙拦住她,“我能问问你住在哪里吗?我想……”他脸又红了,说出来的话也小声得像蚊虫呐呐,“……我想去拜访拜访你。”
絮絮却没管他,仍旧是无所谓的,“都说了我是妓女的女儿,你要找我的话,当然是去妓院找啦。要是钱够多的话,没准儿你还能和我共度春宵呢。”
说完,也不管他听到了那句话后害羞得几乎烫熟了的脸,絮絮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灰尘,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齐帆扬却仍呆呆地立在那里。妓院,他从没去过妓院,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半点想去的想法。对那种只有情/色的地方,他总归是有着许多嫌弃的,因此从未踏足过。
但,想到絮絮,想到那样活泼灵动的人儿居然要被迫呆在妓院里。他便觉得难以接受。那样肮脏的地方,在他看来是远远配不上那么善良的絮絮姑娘的。他迫切地想把絮絮从那样的地方救出来。可是他没有钱。
或许,可以找白兄借一点。
他这样想着,便重新朝家里跑回去。白兄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刚刚和他分别的絮絮完全不知道齐帆扬已经产生了要替她赎身的想法,喧闹而繁华的街道令她感到快活。她穿梭在店铺中,手中不断变幻着拿起各色华美的衣裳和首饰。直到几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你该跟着我们回去了。”说话的是已经找了她许久的侍卫们。
絮絮头也不抬,“我不想回去。”
“夫人,我们也是听从老爷吩咐。”
“那就让他吩咐就是,我可不乐意听。”絮絮仍旧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手中仍旧不停搓弄着一块华美的布匹。
侍卫也有了些怒气,语气有些不客气的,“夫人,请你摆清自己的位置。”
女孩怒了,原本抚摸布匹的手无意识收紧,简直要用指甲掐出个洞来:“位置?什么位置?玩物的位置吗?还是第十七房小妾的位置?”
侍卫并不顺着她的话,只是仍旧重复着:“夫人,请你跟我们回去,否则我们也只能动手了。”
“动手?呵。你们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路数。我可真是受够了。”她说着,反复带了股恨劲儿似的将手中布匹狠狠一扔,也不在乎它究竟是多么的华美名贵,一双脚便重重地踩了上去,蹬了一下又一下。活像那布匹就是她仇人似的。
做完这一切后,她似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点,“走吧。我跟你们回去。”她终究又一次选择了妥协。
也不管旁边站着的店铺老板看向被踩的布匹的眼光究竟是多么痛惜,她大踏步地走出了店内。街道上的景象仍旧是那般繁华热闹,那是她最喜欢的。可是,隐隐约约的,她忽然觉得这也成了自己的桎梏。
她忍不住地想,或许自己也会是那块被扔在地上的布匹。
现实很快告诉了她答案。
整个扬州城最大且最奢华的府宅里,等待絮絮的果不其然又是一顿暴打。
不愧是燕国的第二大富商钱多充,就算打人用的鞭子,也都在鞭头装饰的地方掺上了几条金线。当然,疼也是真的疼。
絮絮最开始还能强忍着不说出求饶的话语,时间一久,身上越发密集的疼痛使她失了神,终究忍不住冲他喊道:“钱多充,你有种就打我的脸!”
钱多充却不上当,“你的脸,有四分像她,我可舍不得打。”
他手上动作一刻未停,半月前的鞭伤,一月前匕首划过留下的刀疤,两月前被推倒在尖石上的撞伤……此刻也仿佛一齐被唤醒了似的,在鞭子底下一层层复苏了,带给絮絮一重又一重难挨的疼。
絮絮疼得嘴皮子都忍不住哆嗦,瞪向钱多充的眼神越发充满恨意。
钱多充却仿佛很满意似的,大笑着,说,“对,就这样看着我,你瞪我的时候,和她真是像极了。若说原来只有四分像,现在有六分了。”
疼痛很快蔓延到了全身,混着鞭伤一起,疼得絮絮几乎咬碎牙龈。男人却不管不顾。
一片声响中,絮絮听到了他宛如疯子般变态的呓语:“恨我吧,恨我吧,你恨我的样子,和她可真是一模一样。”
絮絮骂他,“钱多充,你这个老不死的疯子!早知道你现在那么变态,我当初饿死在妓院都不会答应做你小妾。”
回应他的是男人毫无感情的话语,“但你为了钱嫁了,那就得受着。”
钱……
钱么……
这是絮絮脑海里最后一个想法,片刻后,她晕了过去。
大概是新伤加上旧伤的缘故,醒过来后,絮絮又一连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终于稍微恢复。
等到她伤刚好,钱多充便又来了。
没理会絮絮对他到来的惶恐,钱多充单刀直入地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我这次来,是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原本是要帮忙做事情。絮絮稍微安心了些,自见到钱多充后紧攥着的手也随之放松了:“说吧,你又打算把我送到谁的床上去?”
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经常发生过。
钱多充是个标准的男子主义的人。在他的眼里,女人可以是很多东西,是玩具,是财产,是他巨大财富旁的看似华美的装饰品。
他花大量的金钱将女人娶回家,用奢华的服饰和珠宝对她们加以点缀,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在床上时能够玩得更加尽心,以及,在玩腻后尽快地用她们换取更大的利益。
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在他眼里,这些只是玩具和商品的女人并不值得称之为人,也显然并不具备给他戴绿帽子的资格。
所以他毫不在意,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盘算着如何用这些“商品”换来更大的利润。
絮絮已经被他强迫着陪过了许多男人。她想这次或许也不是例外。她也并为此恼恨。
反正自己也不过是ji女出身的而已,陪谁都是一样的。至少那些人还不会和钱多充一样动不动就打她。
絮絮这样想着,心里似乎也稍微安慰了些。可紧接着,钱多充说出的名字便令她感到震惊。
齐帆扬,扬州城外城的县令。
絮絮回忆起那个有些傻乎乎且有些呆头呆脑样子的穷酸书生,不由得想,原来看上去那么笨蛋的人竟然还是个县令。
可,“为什么是他?他做了什么事吗?”絮絮仿佛是随口问的一般。
“要对付他,自然是因为他碍着我的事了。”钱多充解释,“要怪,就只能怪他办案太过较真,不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妨碍了我的生财路。”
絮絮回想起齐帆扬那天不停地问她名字的样子,的确,就他那执着又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想来是懂不得官场上的这些弯弯绕绕的,也难怪得罪了钱多充被使计对付了。
她还没想个清楚,却又听到了钱多充未结束的自言自语:“一个游女所生的孩子,竟然能混到县令这个官位上了,也算是有大造化了。可惜啊,得罪了我。”
絮絮心思一动:“他是游女的儿子?”
怎么会?他竟然也和他一样是游女所生的孩子?
“来扬州城的游船上的女人所剩的儿子,也是游女的野种。”
絮絮抿唇。她想,同样是游女的孩子,为什么齐帆扬能当上县令,而自己,却只能沦落为富人小妾,不仅卖身卖笑不说,还得辗转多人床榻,任人蹂/躏。人与人直接的差别,为什么会大的宛如天地?
她心中苦涩,对勾引齐帆扬的事也生了点抵触,不怎么想去了。
钱多充却不由得她拒绝,只说这个人必须是她。因为以前从不踏足花柳之地的齐帆扬最近开始频繁去往各个青楼,声称要寻找一个叫絮絮的女孩。
一直紧盯着齐帆扬的钱府侍卫将这件反常的事记录了下来,连带着巷口常讹人的那对母子的胡乱言语一齐交了上来。钱多充于是知道了事情的全部。
他肯定地认为这是齐帆扬对絮絮上心的表现,并且进而推断让她去完成勾引齐帆扬的任务会更加顺利。
絮絮也没想到齐帆扬那个傻子竟然真的去了妓院找她,甚至还傻乎乎地带了钱财想要替她赎身。她一边在心里暗骂还真是个好骗的傻子,一边却又忍不住因这样的真心而有所触动。
她更加不怎么想去了。
但钱多充只是看了她一眼,给出了自己的报酬,“成功之后,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段时间的自由。”
絮絮猛地抬起头,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段时间是多久?”
“最短三个月。”
随之响起的,是絮絮毫不犹豫的,异常迫切的回答:“好,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