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此已非常身》小九千

7、圣诞（下）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通灵宝玉在黛玉的手中泛着莹白的光泽，温润纯粹，仿佛那红楼一梦与它再无半点关系。
　　汤姆里德尔有些惊讶，他知道东方巫师经常用宝石作为魔法道具，其中以有灵性的玉石为佳，但见到如此质地的实物还是第一次，他有些赞叹这道具的完美，确实是施加大型法术的绝好材料。
　　黛玉看着里德尔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玉看，微微笑了，不愧是紫娟的法术选中的巫师，聪慧机敏如此。
　　“你可知这上面的字是何意？”
　　黛玉一句话问得里德尔回过神来，他当然不知道，这次看到的写法又与书中的不同，汉字大概真的是他碰到过最难的事了。只能估计是咒语一类……
　　“这并非咒语。”黛玉未等他回答，轻轻摩挲着玉上刻着的文字，这是那个男孩子佩戴了多年的东西，她冷笑，“这是一句祝福，无甚用处，希望它的主人不要把这玉丢失，便可享仙寿。”她解释不了更多，汉字的晦涩总是难于解释，又或者是因为，这里包含的故事难以诉说。
　　里德尔望着黛玉的表情，他想不出来的四个字，风露清愁，这是她的签，也是她的心。

　　虽然是幽闭的风雪世界，二人还是能些微地感受到霍格沃茨的狂欢气氛，节日的温情是个绝好的时机，而且里德尔也已袒露了自己的心声。黛玉望着霍格沃茨的塔楼，犹豫了一番，开口道：“里德尔，你可知魂器这东西，并非只有西方法术中才有？我虽初入西方魔法世界，却大抵比你还了解一些。”
　　里德尔没想到黛玉提起了这件事，惊讶地愣在了原地，那个晨光微曦的早晨有他不愿回忆的部分，那天他用魔杖指着黛玉，真心实意地想让她去死。关于这个话题他还没准备好，也没想到，慌张得不知如何应对。
　　黛玉有些预料之中地握住他的手，有些难为情，却轻柔地笑着：“级长怎么慌神了，当初想杀死我的时候可的淡然得很。”
　　话说得伤人，说得里德尔不敢与她对视。黛玉明白，他不愿提起这个话题，他慌了神，是因为他对她的爱意，而她却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一定要同他说一说。

　　“我一开始听到horcrux这个词的时候，并未理解它的含义，但又听你说需要靠杀人来分裂灵魂，就大致懂这意思了。
　　“你是在寻找永生之法啊，级长。这倒与东方的许多巫师有些相像。”
　　里德尔听得两眼放光，他就知道，神秘的东方魔法或许可以对他的理想有些帮助。永恒，美妙的永恒。
　　但是他知道黛玉不会赞同他。黛玉是不惧怕死亡的人，她对死亡的见地比里德尔要来得深远。
　　所以她无法理解永恒的妙处，里德尔想。
　　“这玉我家中有两块，一块母亲带入墓中，另一块给了我的外祖母，以保她孙儿的平安，这本来是我宝物，据母亲说，是我‘木石前盟’的依凭，却因那个男孩天生不足所以用来保全他了。而我却真当他是我的木石前盟，痴痴地相恋多年。”黛玉笑笑，她其实不在意那些来自外物的证言，只是，在意的人也太多了，多到二人的爱意变得微不足道。

　　“我并非是家中的孤女，我的母亲当初还生下了个弟弟。我那弟弟聪明机敏，尚在襁褓中就引得众人怜爱，我母亲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而弟弟却在两岁多的时候病了，也不知是什么病，身体一天差似一天。当时也算遍访名医，却也没有法子。
　　“所以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从小我外祖母就不许我接触魔法，因为我母亲面对弟弟的死亡，近乎疯魔了。自我儿时有记忆以来，就见她心中总漫延着孤独与心伤，听父亲说再未见她出阁前的风姿。大概弟弟的将死，更要将她折磨疯了。”
　　黛玉回过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里德尔，望得他有些心虚。
　　“所以她想用永生之法来挽回你弟弟的性命？”
　　“没错，但是，我们的方法也并不比你们高明多少，我原以为可以找到不取人性命的法术，或许可以对你有所裨益，但想想自己的母亲，不也是遍寻其法而不得，最后走上了这条道路么？
　　“而不同则在于，我们可以选择分裂别人的灵魂，而不单是自己的。
　　“母亲想让弟弟活下去，她分裂了自己儿子的灵魂，本想用自杀的罪恶来偿还，却不想弟弟的生命早已衰弱，因承受不了灵魂分裂而逝去。她用自己孩子的性命分裂了自己孩子的灵魂，将这片灵魂灌注到了另外一枚通灵宝玉中。
　　“也就是魂器。”
　　让里德尔没想到的是东方的法术可以分裂他人的灵魂，或许欧洲也有，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他感叹东方巫师的力量，不愧流着古老的巫师文明之血。如果不是小孩身体太过衰弱，大概会是一个很棒的黑魔法的案例。
　　黛玉观察着他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与你讲这事并非想显示东方的魔法，里德尔，这是一个惨剧，母亲费尽心力取出的灵魂碎片并不能使我的弟弟重生，同时还因此提前结束了弟弟的性命。她因为弟弟离世郁郁而终，说到底是因为她才是杀死自己儿子的罪人，而且还是一个使用黑魔法的失败者。这方法让你舍弃自身，过着忘了自己的生活，只记得哀怨自己为何还未获得永恒这一件事，这根本就是个骗局。”
　　“宝玉曾说过，林妹妹从不曾说过这些混账话，这是我的好处。”黛玉紧锁双眉，深深地望向里德尔的眼睛，她的爱情一直如此，让她可以不顾及俗世的枉直。她不在意什么黑魔法，正义与邪恶于她而言不及清风明月之万一，而她却无法看着他走上这条毫无尊严的道路。
　　里德尔明白，黛玉并非是以简单的善恶衡量别人的“俗人”，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邪恶计划，却仍旧与自己交心，这个女孩子当然是理解他的，但却因为理解而踌躇，因为理解而伤心难过。他突然有些痛心。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说服别人，级长。或许可以再找找别的道路，但玩弄自己的灵魂只会让自己成为永恒的奴隶。这并非一个好的方法……”

　　还未说完，里德尔用拥抱打断了她，在风雪中，他紧紧地将黛玉搂在怀里。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在晴朗的秋日中，他瞥见了这个女孩子的笑靥，如桃花般耀眼，让他忍不住拥抱这美丽，而这次，是在静谧的风雪世界，他看到了这个女孩子的爱情与心伤，他体会到他们互通的心意，如同两个注定分别的旅人的相互依偎，这样的温暖又短暂，让他须将她搂入怀中才能守护。
　　他回想着黛玉为他念过的诗句，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这是自己以前从未体会过的伤怀，让他锥心。
　　“黛玉，”里德尔轻笑：“你这劝人劝的不厚道啊。你明明就不相信永恒，你不像我，是个怕死之徒，却对我说什么成为永恒的奴隶。
　　“你对我的感情，让我好高兴，黛玉。从你来到斯莱特林开始，我就觉得你一定是个怪人，你爱你的诗词，爱你的清风明月，没想到你也爱上了我。而你的悲伤，大概也传染给我了。”里德尔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但他仍微微地笑着。
　　“不说别的，你先告诉我，宝玉是谁？他是你从前的爱人？他应该不会比我好吧，你的级长大人这么优秀，一定是我比较厉害。”
　　一句话说得黛玉哭笑不得，蠢货，这样的气氛中也要开这种滑头的玩笑。但是，她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级长大人这么要强，连远在东方的一个‘麻瓜’男孩儿都要比一比？”她在他怀中轻嘲，“他与我相知，却又抛弃了我，我不怨他半分，却也觉得他不够好。我为他写的帕子你都看过了，你还想听什么故事？”她面色飞红，想到与里德尔初见时，他掏出那旧帕子讥讽她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我有太多太多故事想听了，黛玉，我不想离开你，不想放过你。里德尔想着。
　　可是，林黛玉却轻轻推开了他。
　　“这块宝玉，那个男孩子戴过的，但仍是我的宝物。”黛玉握着里德尔的手，将玉放在了他的掌心：“如果你需要魂器，我将此物送你。这是我对你的支持，但你坚持要走的道路上，不需要我。”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级长，你的摄神取念究竟水平如何？”黛玉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但是，她要让他亲手来做这件事，让他亲手修改她的记忆，这是对他不愿回头的惩罚。
　　“我知道这么长的一段记忆是难以修改的，但是把你排除在外，你一定可以做到。”她握着他的手，柔荑般的指尖露出玉石的荧荧光泽。

　　没错，这段爱情，注定由他亲手消弭。汤姆里德尔无声地哭了，他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没有准备好。黛玉轻抚他修长的手指，拭去那指间的潮湿。里德尔又一次紧紧地拥抱黛玉，在她的耳边说：“我可以消除你记忆中的那个我，但这并不会让感情消亡，或许你会觉得，这是你未忘前情，这只会让你更为痛苦。黛玉，这不是一个好方法……”
　　“你也会劝人了？伏地魔先生？”想想日后的艰辛，黛玉的眼泪也忍不住汩汩而下，但是她仍然笑着嘲讽：“好不要脸，居然觉得我对你的感情能左右我。而且，你只会比我更痛苦，汤姆。我可是斯莱特林，很邪恶的。”

　　里德尔的摄神取念发动了，风雪的世界中，没人知道这对旅人从相知到离别。一回过神，风雪已停，阳光越过霍格沃茨的塔楼洒下来，圣诞的气氛中魔法学院的一切都像是欢庆。
　　里德尔握着那温润的玉，他想，黛玉你傻不傻，我怎么会留着你的宝物，任由你靠这个寻找到我？然而这想法却让他止不住地悲伤，他终究要一个人走上自己的道路了。
　　“级长？”他听到了黛玉的声音：“大家都在庆祝节日了，你为何会在此处？”
　　“没什么，这东西是你的？好像很重要的样子，不要弄丢啊。”他伸出手，将那宝玉放回了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