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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面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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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月阁。
方嫤舒和罂粟刚入阁,便见云姑满是笑容地迎面走来。两人皆唤道:“云姑姑”“你们可回来了,有些日子不见,还怪想的”她俩自小在阁中长大,云姑少不得多照拂些,日子久了,感情也逐渐深厚。“云姑姑,罂粟好想你啊!”“就你嘴甜,想我还不回来看我,就知道整天粘着嫤丫头,还是你跟她亲呀”罂粟也不反驳,面上嘻嘻直笑。方嫤舒上前一步,道:“阁主…….”“阁主已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罂粟跟着方嫤舒正要离开。云姑一把拉住她,道:“莫急,我有话跟你说”。
玄翊寝殿。
一般人没机会也没资格面见阁主,因此平日能被其传见的都是较亲信之人,多在他的寝殿。
一头黑发一半被发箍束起,一半随意散于肩上。墨蓝底的衣面上勾勒出几道极简单的黑色纹样,方嫤舒直看着他背上的蓝与黑,又浓又重,就像诡秘的夜里的一潭死水,召示着某种不可预测的力量的同时,从内部最深处散发出一种沉沉的冷意。
大半年未见,他倒没怎么变,不过又添些历经世事的成熟沧桑。方嫤舒心道。
或许是背后的目光太过灼热,玄翊突然转身,猝不及防,方嫤舒对上他的眼睛,像受到某种惊吓似的,她马上低下头。道:“阁主召回木槿是为何事”木槿是她在阁中的代名。每个人最后成为杀手,既要忘却自身过去也不必了解他人来历。大家都有代名,无论阁内外,为世人所知的皆不过这一个代名。玄翊只是看着她,并不回应。许久,方嫤舒试探着慢慢抬头,发现玄翊牢牢盯着她,面上看不出表情。她不明所以,一时疑云满腹。正准备再低头。“你怕我?”玄翊用不容回避的目光直视她,道。
“没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方嫤舒暗道:真蠢,回答这么快他肯定不信。
果然,玄翊又接着道:“当真?”
方嫤舒沉吟道:“阁主为我祭月之主,无论武功,手段皆乃超群绝伦,举世无双,不止属下,阁中任何一人对阁主的崇敬之心都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呵呵…..” 玄翊低低笑道:“有段日子不见,你这嘴上功夫可是进长不少,不过”声音逐渐变轻“旁的人如何看我,我不好说,至于你…..是恨我的吧!舒儿”近乎叹息的口气,他唤出最后两个字,流露出一缕无奈的悲伤。
听到那句舒儿,方嫤舒心下一震,并未言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当年我虽救了你,把你带回祭月,可之后……你几乎没有再真正开心过。祭月培养了这么多杀手,可你,终究不一样。我时常怀疑,当……”
“阁主,过往的事木槿早已忘记,何不让它过去”玄翊沉默半晌。道:“你说的对,若为祭月杀手,必先忘却前尘。你一直做的很好。只是,你当真忘得了吗?若果真如此,你又为何要在执行任务之际去偷看他们”
霎时间,方嫤舒惊惧交加,接着又马上冷静下来。
她隐忍而绝望道:“没错,我是恨你,不,准确来说,我是恨这弄人的命运。你救了我和我的家人,我感激你。受你差遣,为你效命,,我是心甘情愿,毫无怨悔。可为什么?你们要逼我,那年我还不到十岁!每回杀完人到了晚上我都会作恶梦,遍地的尸体,触目的鲜血,死了的人变成亡灵又都回来了,他们残破不堪的躯体呈现在我眼前,用那一双双装满怨毒不甘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谴责我为什么杀他们。我好怕,真的好怕,我不想杀人,为什么?为什么?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方嫤舒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无意识地幽幽说着,说到这儿,她蓦然抬头,眼睛里似有什么在波动被强忍住。“在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后,我慢慢也麻木了。我开始拼命练功,渴望有一天能变强的大,强大到自己的命运只由自己来决定。好在,你把银针赐给了我,在那以后—杀人,我再不必见血了”。
“原来那些事你一直没忘,祭月有祭月的规矩,它不会为任何人破例,你在这儿这么久了,这一点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清楚,我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无论我心里多么厌恶甚至恶心杀人,这些年来,我手上依然沾满了数不清的人的血。当初已经答应了你,那么再痛苦我也会履行。关于我的家人,他们从未见过我,更不知道我还活着,若阁主认为我违背了约定,木槿甘愿受罚,以后也绝……….”
“如果我愿意放你离开祭月呢?”玄翊突然打断她的话。
由于太过震惊,方嫤舒半天没有回神。待重新找回神智,才呐呐地开口道:“阁主的意思……”
玄翊提高了声音,清晰道:“我的意思是祭月愿意放你离开,既然留在这里让你这么痛苦,那放你走吧!从此天南地北,无论去哪儿,再不必听祭月差遣。”
两个月后。
正是梅雨时节,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绵绵而不断有一个月之久。整个朝阳城都弥漫着一股萧索冷寂之感。
镇国府的内宅此时却如炸开了锅,据已传来确切消息,萧乾这次出征将会从众多姬妾中选出几位随军。内院的女眷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纷纷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果被选中便意味着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能够和将军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内宅的姬妾们才貌双全的比比皆是,且又像这园子里的花儿一样,各有各的风情姿态。然而将军至今也没表现出对其哪一个特别宠爱,几乎是一视同仁,雨露均沾。若留在府里,一大段时间见不着将军不说,即便见着了,恐怕也很难在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得他青睐。若跟去随军,情况则完全不同,不仅能时时见着将军,一路的姐妹又仅有几个,获得将军宠爱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毕竟是去征战,而非玩乐,纵使将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保自己性命无忧。这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其中艰苦一个大男人也难吃的消,更何况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内宅的姬妾们反复考量,斟酌再三,也未得出个所以然来,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究竟该选哪一个?她们一个个为此冥思苦想,寝食难安,生怕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唯有菡萏苑的主人正心平气和的站在窗前赏雨。论理说,这雨也该停了。
这般想着,便坐下来,鼻尖又萦绕起丝丝缕缕的冷甜香气,微蹙了眉,唤道:“绿荷”廊上立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绿衣小丫头从侧门进来,脸上挂着殷切的关怀:“小姐可是头又痛了,可要奴婢揉一揉?”说着,她急匆匆几步跨至窗前,把敞开的窗户牢牢关上。“小姐的身体近来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如今是雨季,风里皆夹带着湿气,仔细让风吹着了”“我哪里那般娇气,你把香炉撤了,熏得我头痛,我要小憩会儿,无事莫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