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落残阳》晓冥

5、交换

　　听着绿荷的脚步渐渐走远，方嫤舒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用指尖挑出里面的膏体均匀地涂抹于双手之上。虽然她能易容成这个名叫顾蓝依的姑娘的容貌，但自己因常年练武手上生出的粗茧却无法掩盖，这个小瓷瓶里装的便是令全天下人趋之如鹜的玉肌膏，传言它能褪皮去疤，使玉肌再生。也不知其真假。她用了近一个月，如今这双手若不仔细查究，也难察觉出她练过武的端倪。
　　当日在祭月玄翊说愿意放她离开，不过还要帮他做最后一件事，无需杀人之事。那便是接近萧乾，取得他的信任。“接下来怎么做届时我会告诉你，关键在于这第一步”。关于萧乾，她得到的信息少的可怜。作为萧家的长子，自小被送至无涯峰学艺，待十六岁归来时，恰值国家战乱，武将匮乏之际。他立即请缨出战，在洛水用了五千兵马大胜敌方十万兵马。自此一战成名。成朝帝大喜，封他为护国神将。百姓也对他敬若神明，但凡提起他，无不肃然起敬，赞誉有加。
　　方嫤舒歪在床上，暗暗思索对策。之前她所要接近的人，都如她的猎物般，只需假意逢迎，从不会也不必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毕竟，迟早他们会死在自己手上。可这次的任务显然不同于之前。照阁主的意思，是无须要他性命，反而要取得他的信任。方嫤舒在疑惑的同时，又分明感受到这件事的棘手性…….
　　“乓”的一声，窗户骤然打开，冲出一人来。“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进来，也不看这是哪儿，尽由着性子瞎闹”罂粟稳稳停住脚嘿嘿笑道：“这不是想你了吗？嫤姐姐，听闻你要离开祭月了，可当真？”方嫤舒的脸上显出一丝迷惑，迟疑道：“此事还不好说，我也难确定。”似又想到什么道“你这样跑来我这儿，难道最近没接任务？”“阁主说让我先好好练功，任务且过段日子再说。他还把焚音第五层功法给我了，叮嘱我小心修炼”罂粟解释道。方嫤舒了然。恐怕是阁主知晓罂粟体内的煞气已达到威胁其本尊的地步，才特意如此。她严肃道：“而今我在执行任务，没工夫跟你胡闹，你这样随意来入，终会被人发现。如若任务失败，要我如何向阁主交代，你还是快回祭月去，无事莫来我这里。 ”“我才不要回去。如今你不在，云姑姑又要打理阁中事务。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都快闷死了”方嫤舒看着她道：“你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这任意妄为性子也得改改。你既想跟着我，就得按我说的来做，否则，别怪我赶你回祭月”罂粟几步走至床前，一头窝进方嫤舒怀里抱住她道：“我就知道，嫤姐姐对我最好了。你放心，我一定都听你的。”方嫤舒柔声道：“都多大了，还撒娇”“嫤姐姐”“嗯?”“还记得我刚来祭月的时候吗？”“怎会不记得？那回阁主回来，身边多了个小小的你，当时我还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嘻嘻”罂粟不禁笑出声。接着又轻轻道：“我娘也说我长得好看，可她也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只怕我长得过于美丽并非什么好事。就像她一样，我与我娘长得很相像。她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可最终…她…也……”“莺儿”方嫤舒唤道。似是觉察到其中的担忧之意，罂粟自嘲似的轻笑了声，道：“我没事，嫤姐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不也一切很好吗？”她的目光停在方嫤舒脸上，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可此刻嵌在这张陌生面孔上的那双眼睛散发出一种异常柔和的光芒，以及随之显露的神情让她感觉是如此的温暖与安心。“嫤姐姐，给我讲讲你的事吧!”
　　天宝23年，立秋刚过。
　　这一天，风轻云淡，秋高气爽。
　　一辆马车在一条偏僻的道路上疾驰而过。这一路人烟稀少，道路修建的很不完善，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为了赶时间，难免有时颠簸的厉害。“娘，咱们这次去外公家的路怎么和之前不一样啊？”“舒儿乖，走这条路能让你早点见到外公，平日你不总嚷嚷着要去外公家吗？”“那还得多久啊？娘”“别急，就要到了…“”方嫤舒还想说什么。“嘘，弟弟睡着了”看到母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乖乖的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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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想出恭”“小瑞，小骐，停一下。玉华，你跟着她，别让她摔着”“不用了，娘，让赵婶帮你照顾弟弟吧！我自己能去”“小心点儿，别走那么快”看着方嫤舒一蹦一跳的钻进一旁的草丛，叶氏无奈地蹙了蹙眉。方嫤舒一下马车，就感觉自己像脱笼的小鸟，窝在那个巴掌大的地儿这么久了，都快闷死了。方嫤舒小解完毕，就开始在丛林里瞎转悠，东看看，西瞧瞧，溜达了一圈，发现这荒山野地的，也没什么趣。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她顺着声音走，竟然发现自家的马车前站着十来个凶神恶煞的剽头大汉，而方骐，方瑞皆被打伤了，全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小娘子，只要你跟了本大爷，以后好吃的好穿的保你用之不尽，要不然…….哼哼”一头形容猥琐的大汉站在母亲面前面露凶光，恶声恶气地说，说着他那只咸猪手还往母亲脸上摸去。叶灵秋神色未变，在恶汉手快碰到自己时，逮准机会狠狠咬上去“啊，你这个贱人，竟敢咬我，看我不我打死你……”恶汉怒火攻心，扬手一巴掌将母亲扇倒在地，草丛里的方嫤舒看得心头一窒，就要呼出声来。眼前突然一黑，一双手伸过来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方嫤舒回头一看，是赵婶，眼眶一热，眼泪就下来了。赵婶以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说：“只要你保证不出声，我就放手？”方嫤舒噙着泪缓缓点了头。赵婶松开手，指着丛林间的一条小路低声道：“听好了，待会儿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就沿着这条路跑出去，明白吗？”方嫤舒听着她的话，眼泪越流越凶，她虽年幼，可此刻却也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意味着什么。她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透过泪水模糊地看到赵婶眼眶里似乎也有泪意，眼泪更是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从小到大她都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都要还回去似的。赵婶温柔得拭去她的泪，轻轻抱住她。她耳边传来赵婶梦一般缥缈却是无比清晰的声音：“小舒，你是方家的根，答应赵婶，一定要坚强，要好好活着……..我这条命本就是方家的，现在也该是时候还给方家了。可惜…….以后不能再做小舒最爱吃的桂花糕了”…………
　　“快看，那儿还有个女人，别让她跑了，快追”那些恶汉发现赵婶从丛林里跑出来，一个个紧跟着追了上去。
　　看着大部分恶汉被赵婶引开，方嫤舒顺着赵婶说的那条小路撒腿就跑…..
　　“什么声音，那儿还有人……..”
　　方嫤舒一路跑着，听到后面有隐隐的人声，回头一看，发现竟有三个恶汉紧追着自己。心下蓦地一紧，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脚下的步子更是飞一般的快。跑到小路尽头，前面出现一片树林，树木疏密不一，方嫤舒专挑树多的地方跑，自己身材娇小，这样便于隐蔽自己。又跑了好一阵，后面的人不见了踪影，她也疲惫不堪，于是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渐渐地，他看见前方闪烁着星星点点极亮的光斑，上前一看，果真，这是一大片湖水，湖面一片沉寂，不仔细观察，几乎感受不到它的流动。方嫤舒历经如此大难，不敢放松警惕，仔细打量四周，除了这片林子，其他都是山。可这里却安静地不像话，明明各种花卉植被都有，却没听到见到任何生物的声音迹象,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正想离开。
　　很久以后方嫤舒想，如果当初她没有闯入那片树林，发现那面湖泊，那么，她就不会遇到玄翊。可又想，若不是如此。或许…她根本活不过那一天。就在这时，方嫤舒才意识到湖边站着的人不只自己。她见那人一身白衣，不知用什么做的，不同寻常人家所穿衣物，放眼望去，似有隐隐的光华流动，又十分飘逸。他似乎在看天际的云霞，静静站在哪儿，一动不动，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冷意，莫名地又带着让人忍不住去靠近的神秘。方嫤舒心道这人安静的就像一块石头，难怪我出了树林没发现他，又随他的眼光看去，发现今日黄昏的霞光的确很美，一朵朵红霞浓淡不一，相互重叠盘绕衍化出万千姿态，尽情挥洒着生命的余光，柔柔的，却有那般光彩夺目，似是不舍太阳的离去，缕缕霞光都在绵绵倾述千百般的缱倦柔情，下面是静谧的湖波，水天交映，幻化出瑰丽迷人的奇幻风景来，越发美的惊心动魄。凭某种莫名的直觉，她觉得这个湖边出现的白衣男子不是一般人。她踌躇上前道：“大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人转过头来，方嫤舒顿时觉得整个天际的霞光都黯然失色。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看上去十七八岁模样。她无法形容他的秀雅俊逸，只觉这明明是画里的人却为何跑了出来。不过他看人的眼神淡淡的，周围环绕着难以亲近的疏离气息。“小丫头，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就敢进来”那人一开口，方嫤舒莫名地慌了，尽管他的声音并不严厉。“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方吗？我…..我…不是故意闯进这里的,有坏人要追杀我,他们杀我娘,杀赵婶,瑞哥哥,骐哥哥,还有我弟弟………”方嫤舒说着不禁泪水涟涟。“弟弟，弟弟，你在哪啊？娘，赵婶，你们都不要舒儿了吗？”她在心底竭力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