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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回 ...

  •   叶大娘得了县老爷的话,一日几餐的服侍这位新来的小姐。只因白长逸并未向众人透露石玉凤的身份,只是吩咐衙里众人应对她礼遇有加,又时不时的向叶大娘查问她的病情,众人只当这位新来的小姐,与县老爷是表亲关系,否则也不至于让老爷事事亲自过问,于是几日下来,先由叶大娘开始,慢慢便有人喊石玉凤为表小姐,石玉凤初听时有些诧异,后来也乐得不作解释。

      倒是白长逸,每每听叶大娘回道“表小姐今日如何如何”时,竟亦无多作解释,只按平日一般,细问之后便令叶大娘退了下去。如此,石玉凤“表小姐”的身份无形之中便被这般确认了下来。
      原来,白长逸念及石玉凤一个孤女处在这蛮夷之地,白长兆难得过来一趟,自己平时又事务繁多,照应起来只怕有欠缺之处,既然衙内上下都误认为她是自己的表亲,这样自是再好不过,至少不必担心她受了委屈。

      如此又过了近一个月,石玉凤好歹将病养好了,没事也开始往屋外走动走动,她本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个月好吃好喝的,将前十四年的营养全都给补齐了,个子竟然一下子窜高了许多,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起来。

      这一日叶大娘送了饭菜到石玉凤屋中,待她吃完时,随口问道:“表小姐可要出去走走?今日城外有个集市,可热闹了。”

      石玉凤侧头想了想,自来到这个夜郎县,她还未出衙门一步,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便道:“叶大娘,你可会同去?”

      叶大娘笑道:“我可不行,我厨房里的事情多,不如我去禀了老爷,让他派个人带你去?”

      石玉凤略犹豫了一下,心中只觉得不妥,她从头到脚只见过七哥一面,确切的说,只扫了一眼,连他长什么样也没瞧清楚,自己在县衙内白吃白喝,不过沾了曾是“族弟媳”身份的光,如今又顶了个假“表小姐”的身份,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可不能再仗着别人给的三分颜色,到处使唤人。

      于是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身体还没好全,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叶大娘温声劝道:“听大娘说一句,你这身子骨太弱了一些,总是在屋里呆着,也是不好,我家那几个丫头,没事总在外头疯跑,从小就没见她们生过什么病,可比你这样的大小姐强多了。”
      石玉凤抿嘴一笑,道:“嗯,我晓得这个道理,等我身体再好一些,再去也不迟。”

      叶大娘点了点头,也不强求她,收了碗筷便出了屋子。

      才过一刻钟,外头又传来敲门声:“凤儿,可起来了?”

      石玉凤忙回答着起身去开门,只见白长兆身着一件对襟青布衣衫,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向她道:“凤儿,今日城外有个集市,我向掌柜的告了半天的假,带你出去瞧瞧。”

      石玉凤见他似乎走的有些急,衣衫前襟都隐隐有汗水湿透出来,料想他是匆匆忙忙的和掌柜告假,不由心怀歉意,道:“长兆哥,我可以不去的,怎能麻烦你又跑过来一趟。”

      白长兆笑道:“这里与咱们那儿不同,只一些大件的物品,才能在铺子买到,那些女儿家的小东西,可需要上集市才能买得到,你来了这许久,总是要添置一些用的东西。”

      石玉凤没料到他连这个都想到了,不禁又是感动又是高兴,忙点了点头,转身将房门关了,跟着他出了衙门。

      白长兆本要向七哥借一辆马车驱车前往,石玉凤却坚持不想麻烦七哥,只说自己身体太弱,需要走一走才有助于身体恢复,白长兆对她倒也纵容,见她说得有理有据,也就随她的意了。

      二人一路到了城外,只见两排临时搭建的布篷下,摆着一摊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除了针线布匹,还有胭脂水粉,摊主向来往客人不断的吆喝招呼,四周一片热闹景象。

      望着喧闹的人群,石玉凤此刻才觉得自己重回人间,她满满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自顾微微一笑,然后随着人群一摊一位的仔细挑拣。

      二人逛了好一会儿,石玉凤东瞧瞧西望望,看得津津有味,却是一件也不买,跟在一旁的白长兆见状,忍不住问道:“凤儿,可瞧上什么没有?”

      石玉凤摇摇头,道:“没有,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的。”

      白长兆奇道:“那些针啊线啊的,你不买一些?”

      石玉凤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有些窘迫,针线活她可是一点也不会,连拿针恐怕都有些困难,只是这如何好意思说出口?她吱唔了半天,回答不上来,白长兆只道她是怕花银钱,便安慰道:“你只管买,我出来时,身上带了银钱。”

      石玉凤正是有此顾虑,且不说她明不明白白家的家境,就她见白长兆身上的衣衫,也是好几处缝了补丁。不会做针线活是一回事,但不愿乱花钱更是主要原因。

      她摇头道:“暂时也做不了这些活计,先不必买了。”

      白长兆待还要劝她,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一匹快马正往这边奔来,马蹄所过之处卷起一阵尘土,随着风往摊位上扑来,落在众人身上脸上。

      石玉凤忙掩住口鼻,白长兆见那马儿来得汹猛,赶紧拉了她的手,往人群外跑。大家见有人带头跑起来,也纷纷往摊位两旁挤,本就没有秩序的人群瞬间便乱了,大家互相推搡着没有头绪的乱撞,摊板被撞得七横八竖,物件洒了一地,人群中伴有女子和孩童的哭叫声,还有摊位的喝骂声。那飞奔的马儿并未因此停下来,马上坐着一位官兵,他嘴里一边喝斥着“让开”,一边甩着鞭子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往人群中冲了进来。

      石玉凤二人跑得快些,倒是避开了拥挤的人群,躲到一棵树下,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石玉凤转身去看,不由惊呼一声,只见一名老妪倒在地上,马儿一脚踏在她的腿上,那官兵用力提拉了一把缰绳,马儿长嘶一声,仰头立起身子,两只前蹄腾起,未等众人反应,那双马蹄又落了下去,再次踏在老妪的腿上,可怜老妪这次连叫也没叫,便昏死了过去。

      那官兵并未理会老妪,嘴里大喝一声:“速速让开,找死不是!”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挥动鞭子,“驾”的一声,一人一马头也不回的往城内奔去。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无人敢大声说话,有几个胆大的见马已远去,忙上前扶起老妪,让她靠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人群慢慢的疏散了,摊贩们见惯不怪继续吆喝着做他们的生意。

      石玉凤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待到反应过来,不由转头不知所措的望着白长兆,白长兆满脸怒色,愤然道:“又是那个刘校尉手下的官兵!”

      石玉凤见那老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无力的斜靠在树干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心中一揪,忙急步走到树下,蹲下去查看老妪的伤势,正待伸手去扶她,从旁处突然窜出一个中年妇人,“哇”的一声扑了上来,哭喊道:“娘,娘,你怎么啦?”

      那妇人身着粗麻衣裳,面色黝黑,似乎刚从别处赶来,额上和脸上都是汗珠,脚边还放着一个提篮,她搂住老妪一声接一声的啼哭,哭声中透着惶急和无助。石玉凤看着难过,对那妇人道:“大婶,你快看看老奶奶的脚伤如何了。”说罢用指甲掐老妪的人中,又去挽老妪的裤脚。
      那妇人顾不上看石玉凤,只听了她的话伸手去撩老妪的裤子,只见膝下小腿淤青一片,小腿的下半截,已经不自然的比另一条腿长出一大截,可见腿骨早已折断。

      石玉凤忙抬头对立在一旁的白长兆道:“快去寻些平整的木块来,棍子也行,只要是直的就可以了。”

      白长兆不知她要作甚么,只是听从她的话,跑到旁边的林子中拾了些直条木棍,迅速跑着回来递给她。石玉凤将这些木棍架在老妪的小腿上,顺手扯下白长兆腰上的腰带,将木棍连着伤腿捆紧,对那妇人道:“快进城寻个大夫,将她的腿骨接好,越快越好,否则怕会瘸了。”

      那妇人慌乱之下,也没去注意眼前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点点头,拭干眼泪扶着老妪起来,旁边的百姓见她一人使不上力气,便有几个人上前一同帮忙。从头到脚,那妇人乃至整个人群,似乎都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没有人出声指责那个肇事的骑马军爷半句。

      石玉凤也没敢提,她并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年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力帮助别人,若是大家都不愿意提,那必然就有不提的原因。她此刻只是担心那老妪伤势,老年人的骨头早已疏松,经此一踩,恐难以恢复。

      良久,她终于咬唇看了白长兆一眼,轻声问道:“七哥不是县老爷吗?为什么他管辖之下的夜郎县,百姓被人踢伤,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白长兆垂首不语,半晌才道:“这是刘校尉的人,只要不是人命关天,七哥一般不插手,听说那个刘校尉的干舅舅有挺大的来头,我们惹不起。”他从小爱读英雄故事,更是将当英雄作为自己的人生抱负,只是,那不过是在白家村那种与世无争的小镇才能有的想法,走出村庄,走出自己熟悉的襄县,一切与他想的完全不同了。

      他也曾问过七哥,七哥只面色肃然,对他道:“以卵击石,不过是解一时之气,卵破了,石却毫发无伤,于我于百姓,均无一丝的好处,君子应厚积而薄发,才不枉为官的初衷。”

      石玉凤没有料到七哥当县令当得这么辛苦,竟然连手下的一名校尉也要忍耐,只因为刘校尉的亲戚是一个大官,不禁在内心唏嘘不已。

      二人心中有些沉闷,也无心再逛集市,石玉凤默然看了看四周人群,心想:“若想在这里生存下去,总是这样一无所知,恐怕下一次被马踢的人就是我了。”马蹄踏下的那种惊惧感,此刻还让她心有余悸,她抬头看了看天,见时候尚早,便对白长兆道:“长兆哥,你若不急着回米铺,能不能带我到四处看看?”

      白长兆点点头,二人便往城内走去,一路上石玉凤注意看来往的人群,大部分都是穿着粗麻衣裳的穷苦百姓,偶尔也有一两辆马车经过,里头是否有坐着达官贵人,她便不得而知了。

      白长兆领着她行至一处茶肆,在门口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一边叫小二端来两碗茶水,一边道:“让你出来一趟,却一样东西也买,不如这样,我放些银钱在你这里,你若需要什么,便请叶大娘帮你去买来。”

      石玉凤摇头道:“我暂时什么也不缺,你只管放心回米铺做事。”

      她望了望茶肆里头,问道:“平常都有些什么人来这里喝茶?”

      白长兆回道:“能来这里喝茶的,家里定是有几个银钱,否则谁愿意花这种冤枉钱?”他回头看了看,对着里面抬了抬下巴,道:“你瞧,那里头坐着好几位军爷,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喝茶吆喝,肯定不是七哥衙门的人,还不就是那刘校尉的手下!”

      石玉凤奇道:“我听你多次提起刘校尉,那刘校尉到底是何人?竟这般霸道?”

      白长兆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我也是听铺里的伙计说的,这刘校尉的舅舅,是什么尚书大人的管家……”

      石玉凤“噗”的一声,笑出声来:“管家?管家是他舅舅,又不是尚书是他舅舅,何至于让大家怕成这样?”

      白长兆不赞同道:“尚书府的管家,难道还不够令人害怕么?他要是叫人打死咱们老百姓,恐怕没有人敢喊一声冤!”

      石玉凤呆了呆,心中仔细一思量,喃喃道:“仆从相府官七品,尚书府的管家,只怕官位比咱们七哥的官还要大……”

      白长兆点头,叹道:“自古便是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话,是他来了巫州才晓得的。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街对面走来一个官兵,摇摇晃晃的往茶肆这边过来,走几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石玉凤瞧他的样子,似乎喝了不少酒。

      那官兵走近茶肆,指着一个伙计,道:“给爷来一碗茶!”那伙计点头哈腰的答应着,招呼着那官兵往里走。

      官兵迷糊着眼,走起路来身子东倒西歪,突然就往石玉凤他们的桌上倒了过来,石玉凤唬了一跳,人便从座位上纵起身来,身子往后缩了缩,白长兆忙过来挡在她面前。

      那官兵两手支在桌面上,抬头眯眼看着石玉凤,忽又睁大眼睛细看了她两眼,突然咧嘴一笑:“好俊俏的小姑娘,来,给爷亲一个。”说罢上前推开白长兆,整个人作势要扑向石玉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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