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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回 ...

  •   石玉凤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遇到这种事。她“啊”的一声惊叫,身子便往后跳开了来,不料脚被膝后的长凳绊住,双手来不及抓住事物,身子一下子便失了平衡,整个人往后仰了过去,跌倒在了地上。

      白长兆被推了个踉跄,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拉她,那官兵就已经顺势扑倒在石玉凤的脚下,一只臂膀搂住她的下身,一只手便去拽她的衣裳下摆,吓得石玉凤嘴里不断尖叫,拿脚用劲的踹他,无奈那官兵手臂如铁钳一般,箍得她半分也挣脱不开。白长兆见状大急,下意识的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往那官兵头上砸了下去。

      那官兵头上吃痛,酒也醒了大半,抬头怒喝一声:“谁敢打我!找死么!”白长兆心中又急又怒,加之早已对这些人恨之入骨,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他头部又狠砸了几下,官兵的额头瞬间便鲜血淋淋,他大叫一声,从地上跃起,扑向白长兆。

      茶肆里头的几个官爷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等那官兵从地上爬起开始与白长兆对打时,他们才看清自己的同伙被打了,忙从里头冲了出来,几个人一拥而上,几下便将白长兆制住,接连往他身上招呼了好几拳头。

      石玉凤此刻已从地上爬起,见状尖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去拉那些人,其中一名官兵被拉得烦了,回身一甩手,就往她的脸甩了几个耳光。石玉凤大病初愈,又不过是个十来岁的身子,哪吃得住一个练武的成年男子几个大巴掌?两颊迅速的肿了出来,嘴角亦渗出丝丝鲜血。石玉凤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耳朵轰鸣作响,头痛欲裂,人站也站不稳,晃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几个打白长兆一人,一丝办法也没有。

      白长兆见石玉凤被打,更是不要命的开始狂抓乱咬,无奈势单力薄,没几下便被那几个官兵捆住手脚,和石玉凤一起被送到了城南刘校尉处。

      白长逸手里正拿着一份从巫州发来的公务文书在看,白竹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道:“七哥快去瞧瞧吧,刘校尉将长兆和凤儿拿了去!”

      白长逸吃了一惊,霍的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白竹抹了把额前的汗水,道:“具体发生何事,我也不知,方才刘校慰使了人来,说是一男一女打伤了他的手下,被几个军爷提到了校尉处,那男的被他们打折了一只胳膊,女的大怒之下,当场斥喝他们竟敢动县老爷的亲戚,刘校慰这才打发人来问一声,可真是七哥的人?”

      白长逸听罢,忙对外大声喊道:“叶大娘!叶大娘!”

      白竹忙道:“七哥别问了,我方才从外头进来,早就向守门的士兵打听过了,今晨一早,长兆便带着表小姐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刘校尉那里,真是他们!”

      白长逸一听,登时变色,将手中的文书用力往桌上一摔:“备车!”

      城南校尉处,屋内站着方才那几个打人的官兵,白长兆躺在地上,一只折断的手臂毫无生机的垂在一旁,只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不断滴落大颗的汗珠,想必是手臂疼得厉害,但他始终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

      石玉凤亦死死的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倒下,她的脸早已肿成了猪头,两额高高肿起致使她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隙,但她还是用力的睁着,恶狠狠的盯着坐在上端的刘校尉。

      刘校尉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乡野丫头敢这么直视他,不由有些乐了,问道:“你不怕我么?”

      石玉凤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张嘴的时候,不小心拉动面上的肌肉,痛得她“嗞”的一声,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怕你?怕你有甚么用?你还不是打伤了我,打伤了我哥哥1白长兆刚才那一声惨叫,将她的心都撕裂了,白长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她早就将他当成兄长看待,眼见着自己的亲人被这般残忍的折磨,石玉凤恨不得将这些人活剥生吞了。

      刘校尉道:“既是怕我,为何不向我求饶?”

      石玉凤嗤声笑道:“我一没犯错,二未打人,为何要求饶?”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倒是你,身为一方父母官,不但没有好好保护这一方的百姓,还不问原由的任意打伤百姓,将来若是夜郎县的百姓联名告你一状,你要如何自处啊?”

      刘校尉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要告他,甚感新鲜,自他懂事起,就有干舅舅帮他撑腰,谁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的示好?后来干舅舅见他总是到处玩耍,不务正业,这才将他安排到了夜郎县当个武散官。这官也当得爽快,吃喝嫖赌不耽误,还能随便拉一两个犯人来练武,干舅舅告诉他,这些犯人到了这里,等于就是死人一个,先死后死,还不是他刘校尉一句话嘛。

      今天居然从这个小丫头嘴里说出这么个新鲜的说法,刘校尉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告我?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石玉凤,见她身着一件改制过的旧衣裳,穿在她的身上略显得宽大,脸是肿得老大,但依稀可见皮肤白皙,想必不至于太丑,便道:“你方才说你是白县令的亲戚,是哪门子的亲戚?若是白县令的亲戚,如何会穿得这般破烂?我看你们兄妹二人,就是刁民!小丫头长得不赖,卖了也值几个钱……”

      石玉凤横眉怒目正待斥喝,突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刘校尉这是要发卖本县令的弟弟妹妹么!”

      白长逸大步走了进来,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长兆和已看不清原本面目的石玉凤,面色铁青,咬着牙根冷哼一声,朝刘校尉缓缓道:“刘校尉,听说,我弟弟打伤了你的人?”

      刘校尉见到他,呵呵笑道:“白县令,还真是你弟弟啊?我还以为是你家的下人,冒充你亲戚呢!”

      白长逸负手笔直立在原地,淡然道:“不错,确实是我的族弟,和我的……表妹,前段时间到我这儿来走亲戚,我疏于管教,致使他们冒犯了刘校尉,请刘校尉海涵。”

      刘校尉道:“行吧,既是白县令这么说,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手下呢,头被打伤了,流了不少血,白县令就给些银两补偿补偿他,也算是让兄弟我好做人。”

      白长逸淡淡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刘校尉出个价吧,我这就让人取去。”

      刘校尉道:“这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如就给个二十两让大伙喝酒,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白长逸依然直挺的立在原地,并不转身,只大声道:“白竹,取二十两来!”

      白竹应声入内,捧了二十两银钱,送到了刘校尉面前,在他眼前略停了下,然后将银两放在他旁边的案几上。

      白长逸道:“刘校尉,二十两银钱奉上,我族弟打你手下的事,算解决了么?”

      刘校尉哈哈一笑,道:“白县令,今日我才算是认识你啊,你爽快,我刘某人交定你这兄弟了……”

      白长逸一抬手制止了他,道:“刘校尉先别忙着称兄道弟,我的族弟打你的手下,这事解决了,但你令手下打断我族弟的一条胳膊,打伤了我表妹,这事却还没结呢,本官现在接下这个案子,借刘校尉的地方一用,亲自审理此案!”说罢,喝道:“升堂!”

      白竹应声“是”,朝门外喊道:“升堂!”几个衙役抬着案桌,椅子,鱼贯而入,又拿了杖棍站在两旁,齐声喊道:“威武!”

      刘校尉见状,脸色一沉,不喜道:“白县令,这是何意?”

      白长逸不理会他,自顾走到案几后坐定,一拍惊堂木,喝道:“下跪何人?”

      石玉凤自白长逸进来,心头便是一喜,接着听他和刘校尉二人的对答,心头又是一凉,心道:“长兆哥说七哥遇事不得不忍,难道今日这事,也要这样当缩头乌龟吗?”这般一想,心头不由有些鄙夷白长逸。

      不料峰回路转,白长逸突然要当场升堂断案,石玉凤脑筋转了几转没回过神来,白长逸一拍惊堂木,一下子就把她拍醒了,她精神为之一振,忙跪在地上,口呼:“大人,民女冤枉啊,请大人为民女作主!”

      白长逸本还想着让白竹提示他们二人,没料到这个假表妹这么上道,一点就通,还喊起了冤枉,不由暗暗点头,问道:“你冤从何来,又要状告何人,讲!”

      石玉观打起精神,开口道:“大人,我与兄长二人在一家茶肆饮茶,不料路旁突然冲出一个军爷,见我姿色美貌,竟要上前非礼,我兄长试图拉住他,却反被他打了一拳,兄长受痛为了自保,不得已拿起茶碗,那军爷见我兄长手持茶碗,不由大怒:‘哪来的臭小子,你想要打本军爷不成?’兄长道:‘放了我妹妹!’那军爷道:‘你妹妹?本军爷看中的人,连刘校尉都得让三分,你敢不应?’说罢又要来打我兄长,兄长伸手便要挡住,不料那军爷酒醉,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兄长手中的茶碗,接着就从茶肆里头冲出来好几个军爷,当场打了我和兄长,又将我兄妹二人带到此处,上头坐着的那个什么刘军爷,不问原由,直接使人打折了我兄长的胳膊,还说要将我们二人发卖,大人,你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啊!”她装萌卖傻,真假参半,胡说一通,还故意贬低刘校尉,将他降一等级。

      白长逸眼见她一脸肿起的猪头样,却听她自夸姿色美貌,嘴角早已忍不住的上扬。后又听她伶牙俐齿,将众人的行为描述得惟妙惟肖,甚至还将打人者的语气和动作也一一学来,言词当中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对方,将刘校尉一伙说得十恶不赦,自己与白长兆二人却是一点错处也没有,不禁暗暗好笑,心内大赞她聪明过人,面上却是不显。

      被白长兆打得头破血流的官兵听完早已暴跳如雷,骂道:“哪来的小贱人,竟敢诬蔑本军爷……”

      刘校尉突然喝道:“放肆!在本校尉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他方才听到“连刘校尉都得让三分”这话,心中早有几分不喜,见那官兵竟还敢当着他的面乱骂,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自大的他早已潜意识当中信了石玉凤的话,心中不由大怒:“妈蛋,在老子手底下,竟敢这般狂妄。”

      那官兵欲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石玉凤事无巨细的将过程描述得活灵活现,就算没在现场,也好像亲眼见到一般,连他自己都被绕了进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说过那样的话?当时他酒醉,哪里记得自己到底说过什么?只知道自己堂堂一个军爷,居然被一个身份低贱的刁民敲了脑袋,狂怒之下,自然就口出恶言,下了狠手,哪知道会被这不起眼的小丫头说得哑口无言。

      白长逸强忍着笑,问道:“听你这么说来,那打人的,一直是刘校尉的人了,你们至始至终未曾动过手?”

      石玉凤点头道:“正是!大人,您瞧瞧民女这一脸的伤,是个会动手的人吗?他们几个人打我兄长一个,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

      白长逸心道:“你自然不会动手,长兆不动手才是奇怪!你倒是聪明,不但避重就轻,还拿德性压他们。”他点点,又问道:“打人者可在此处?”

      石玉凤指着旁处此时恨不得撇清关系的官兵,道:“就是他们!”众人不由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帮一个连刘校尉都敢挑衅的傻瓜,若是早知道这个笨蛋背地里这么说刘校尉,他们铁定不会上前相助。

      白长逸一拍惊堂木,喝道:“你们还不下跪!”

      那几个官兵相互看了看,没有对策,又见刘校尉低头喝酒,对他们并不作理会,只好你推我,我推你,慢慢走到屋中央跪了下来。

      白长逸面色一凝,道:“按本朝律例,无故殴打人者,杖刑二十,将人打伤致残者,杖刑五十,若是有官身者犯了此罪,罪加一等!将他们带下去,各人杖责一百!”

      那几个官兵傻眼,纷纷看向刘校尉,刘校尉此刻也装不了傻了,这白县令在他的地盘上,要对他的人打板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刘校尉就不用在夜郎县混了。

      他站了起来,踏步走到白长逸面前,道:“兄弟,我看这就算了吧,他们都是我手底下的兄弟,跟了我几年了,这样闹起来,也不大好。”

      白长逸道:“刘校尉,咱们为官,可不能偏袒啊,你也瞧见了,方才你说我的族弟打伤了你的人,我二话不说,便赔偿了伤者二十两银子,一点也没袒护,现在你也千万别偏袒啊,否则老百姓要如何看待咱们?”

      刘校尉腹中暗骂一句:“老子管老百姓如何看待此事,老子是谁!叫他们闭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但他明白今日是栽在白县令手上了,人家族弟只让自己手下流了一点血,自己就不依不饶的打折了人家族弟的胳膊,还敲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若那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自己这不是当了回二百五么?

      他扫了那个满头是血的官兵一眼,恨恨想:“妈蛋,敢背后阴老子,回头看我怎么弄死你!”现在倒好,自己将人家族弟打了个半死半残,却又要人家就这么算了,换成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啊,这样比起来,似乎自己更是不给人家面子。

      白长逸可不管他怎么想,又道:“按本朝律例第二十条第三十五例,若是官员之间相互袒护,轻则判处笞刑,重则判处徒刑……”其实,本朝根本就没有什么第几条第几例的律例,就连方才打竹板那几条,也是白长逸杜撰出来的,这些不过是白长逸闲时在家,自己草拟的一份“律例”。

      刘校尉大字不识一个,一听到白县令说这条条例例的,完全摸不着北,只晕乎乎的想着,这几日他正等着上头提拔他的消息,可不能此时出了差错,心中一横,道:“这样吧,白县令,人也不必打了,我让他们也按银两赔偿,如何?”

      白长逸故作为难之状,道:“这我得问问状告者。”说罢,他转头问石玉凤:“你可愿意折成现银赔偿?”

      石玉凤摇头道:“我兄长被人打伤,哪是银两能赔偿得了?”

      白长逸无奈的对刘校尉道:“既然他们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他转头对衙役道:“行刑!”
      刘校尉慌忙道:“慢着,白县令,我将方才那二十两退还予你,再另外给他们二十两,如何?”
      白长逸还未接话,石玉凤跪在底下便已冷笑道:“二十两?你的人自己撞伤,我就要赔你二十两,他们将我打得面目全非,又打折了我哥哥一条胳膊,岂是二十两就能了事?”

      刘校尉恨得直咬牙,他可不想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说道理,直接对白长逸道:“白县令,我干舅舅是谁,你不是不知道,今日我愿意花这二十两银子,买咱们之间的交情,要不要就看你自己了。”说罢,一甩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白长逸亦冷笑一声,道:“本官是夜郎县的父母官,护的是夜郎县的一方百姓,这理儿,就是说到金銮殿皇上面前,也是对的,难道你干舅舅,连皇上的话也敢不听?”他顿了顿,不等刘校尉答话,肃色道:“况且,今晨,我收到巫州太守的一件帖文,说是咱们县挖出了一缸黄金,只是,到了太守那儿,却成了土块,刘校尉想好怎么解释这事儿了么?”

      刘校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从座位上跌了下来,失声叫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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