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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

  •   白长逸这一出门就是几个时辰,从刘校尉那儿回来已是亥时,衙门里除了值班的卫士,其余人早已歇下了,恐是赶了这几天的路,众人都累坏了。白长逸也不好再把白竹从床上叫起,只得自己摸黑到厨房拿了几块干粮啃了下去,然后也洗洗睡了。

      第二日醒来,方才想起自己从白家村带来的那个族弟媳病得不轻,也不知昨日大夫瞧的如何了。想罢忙喊来白竹,问明情况,才知晓得了湿热症。

      白长逸拧眉思索片刻,这湿热症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要是没有调理好,时间拖久了,也是要去了半条命。人是他带出来了,白长兆尚不知情,若是这女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二人婚事也就罢了,但丁叔家传宗接代的事,可不就给耽误了?白长逸想到此,忙一面让人去请来大夫,一面派人往米铺走一趟,将白长兆喊了回来。

      白长兆第一次离家,又是忤逆着父母,心里颇有些惴惴不安,那日从马车底下钻出来,当着白长逸的面,将话说得吞吞吐吐,后来干脆将牙一咬,只说宁死也不愿跟那女子成亲。

      白长逸见他说到“娶亲”二字,满脸的厌恶,不由甚感奇怪,便问道:“长兆,你告诉七哥一句实话,真是因为担心那女娃是被人拐骗了,才要将她送走?还是因为那女娃是个瘸子?还是脸上长了麻子?”

      白长兆心道:“娘亲既是与族长伯父说了明白,我若再说担心凤儿是被拐骗的,这一条理由,必是无法说服七哥将我留下,既然七哥认定我是嫌她长得不好,那就认了也罢,好歹七哥同为男子,总不至于送我回去受那份罪吧?”于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站在那儿不吭声。

      白长逸有些惊讶,这个情况倒未曾听父亲说起,但想想也可以理解,丁叔一家只要传宗接代,对于女子长相,恐怕不是太在意。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同情白长兆不能为自己的婚事作主,于是也不再强迫他回家,只希望他自己想通了,便回信和丁叔婶娘说一声,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将人家姑娘给送回去。

      只是白长兆万万没料到娘亲竟然来这么一招,将人送到巫州来成亲。当下听完,他立在那儿傻眼了,直到那派来的人催促了他几次,他才向米铺老板告了假,往衙门赶去。

      白长兆一到衙门,白长逸劈头便问他道:“你不是说那女娃长得丑你才不肯成亲?可我见她长得并不丑。到底是甚么原因?”

      白长兆害怕被七哥责怪,于是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感受告诉了七哥,最后道:“七哥,这亲,我是铁定不成的,你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成亲。我方才来的路上也想过了,家里买媳妇那五十两,我一定给娘亲赚回来,至于凤儿,她便先留在七哥这里吧,反正她也不记得许多事了,想要送她走也不知送她去哪儿,不如等我把钱赚够了,再替她找父母也不迟。”

      白长逸道:“你若是要这五十两,七哥给你便是,何苦要在这儿不回家?此番不是连累了人家小姑娘也跟你一同受苦?”

      白长兆摇头道:“七哥,我晓得你对我好,但这银钱,却是万万给不得,你给得了我一时,给不了我一世,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向人伸手要钱!七哥原来教我断文识字,也教我的许多做人的道理,我都一一记住了,从前我还小,不能帮助爹娘,如今我长大了,七哥难道还要我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么?”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她必定又逼着我和凤儿成亲……”

      白长逸本还有些责备他,听他说完,不由也犹豫了一下,方道:“也罢,你既是视娶亲如猛虎,我也不强迫于你,只是长兆,传宗接代是你的责任,你迟早是要成亲生子的。”

      白长兆嘀咕道:“我才多大啊,娶什么媳妇!”他看了一眼七哥,将腰板一挺,道:“我要像七哥一样,七哥何时成亲,我便也何时成亲。”

      白长逸皱了皱头,道:“不许胡说!为人子女当以孝为先,你爹娘最闹心的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既是如此,你就当肩负起这个责任。”

      白长兆吐吐舌头,不敢再开口说话,心中却因终于说服七哥而暗自得意。

      白长逸接着道:“你休要学我,我家中众位兄长早已成亲生子,在传宗接代上,我并不如你急迫,再说,我也是因为条件不允许,你也看到了,这种蛮夷之地,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与我为妻?”

      白长兆道:“七哥,可我听说,有什么高官的女儿,非要嫁给你,是你自个儿不要的?”

      白长逸脸沉了下来,问道:“你听谁说的?”

      白长兆见他真的生气,不敢再提这话,只问些石玉凤的情况,听说她病了,便着急了起来,忙说要去瞧瞧,白长逸也懒得再教训他,便挥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石玉凤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昏天黑地的也不知此刻是什么时候,叶大娘一早就送来的药汁,她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又强迫自己喝了半碗的米汤,烧是退了一些,只是还是头痛身子骨痛,只轻轻一咳全身就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样疼痛难忍。

      正想眯着眼再休息片刻,外头便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唤道:“凤儿,是我,白长兆。”

      石玉凤怔了怔,忙答道:“白大哥请进来吧。”

      白长兆进了屋,见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急忙问道:“如何病成这样?”

      石玉凤轻轻笑了笑,虚弱的道:“我也不晓得自己身体这么弱。”她此刻有些怕见到白长兆,只担心他们逼着自己成亲。

      白长兆有些怜惜她,道:“都是我娘亲不好,非要把逼着你来巫州,这种地方,哪是你这种女子来的地方!”他满脸的歉意。

      石玉凤见他一脸的关怀,心中别扭,道:“嗯,白大哥,听说你去米铺做事了?”

      白长兆点头道:“嗯,我打算赚足了那五十两,帮我爹爹娘亲把债还了,这样他们便不会再逼我了。”

      石玉凤闻言,迟疑了一下,问道:“白大哥,你也不愿意和我成亲,对吧?”

      白长兆点头道:“自然是不愿,我虽只识得几个字,大道理却是懂的,万万做不出这种害人的事,我明知道你是被拐骗的,却还要害你,那便是连畜牲都不如。”

      石玉凤见事情果然朝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不禁大喜过望,长长吐了一口气,感激道:“谢谢你白大哥,我在来的路上,就想着你一定不会逼我跟你成亲的。”

      白长兆笑道:“这话在家里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你怎么还不信我?”忽儿他想起自己当时没有理会石玉凤的恳求,害她又被绑了回去,不禁脸上一红,道:“往后我不会再骗你了……”
      石玉凤哪里想得到他想起之前的事,只是一味的高兴,一味的点头,连身体时不时传来抽痛的感觉,也暂时忘记了。

      白长兆见她相信了自己,松了一口气,道:“你别喊我白大哥了,七哥在这里,我哪是什么大哥,你就喊我名字吧。”他看着眼前因为生病,越发瘦弱的石玉凤,心中不由生了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保护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你且在七哥这里好生养着身体,等我赚足了钱,你也想起了家里的事儿,到时候我同你一块儿找你父母,将你送回家。”

      石玉凤呆呆的望着他,她没料到眼前的少年,竟有这样的心肠,还将事情想得那么长远,远远超出她的想像,心中不由大为感动,加上这几日生病劳累,内心更是脆弱不堪,听了白长兆的话,眼圈便红了,泪水就如断线的珠子往下直掉。

      白长兆见她突然流泪,有些手足无措,道:“你别哭,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爹我娘想要娶儿媳,你也不会受这个苦,你放心,我既是答应了送你回去,将来就一定做到。”他左一个“你放心”,右一个“你放心”,唯恐石玉凤不再信任他的话。

      石玉凤自来到这个世界,就将所有的人当成了敌人,身边只要一有响动,她就视为是千军万马来袭,敏感之心无异于时刻准备拼命,就连帮过她白长兆,也是防备有加,信任有限。此刻因身体虚弱之故,又因白长兆先给她惊喜万分,后又处处为她设想,更是戳中了她的伤心处,大防大松之下,不由得流泪不止。过了良久,她终觉得在一个男子面前流泪,实为不妥,忙止了泪水,道:“不怪你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包袱,道:“你娘让我带来了一些衣物给你,你离开时,顺便带走吧。”

      白长兆点头,道:“方才出来时,掌柜的只允了我两个时辰的假,我得回去做活了,你要有事,只管找七哥,七哥虽面上总是冷冰冰的,但对人却是极好的,一点当县官老爷的架子也没有,我们村的人都喜欢他,我能识得这么多字,大部分都是七哥教的。”

      石玉凤听他言语当中,对七哥极是崇拜和敬仰,脑中念头一闪,问道:“我见你对七哥甚是尊重,七哥到底是什么人?”

      白长兆有些自豪,道:“七哥是族长家的第七个儿子,所以我们都喊他七哥,他是咱们县唯一的进士,而且是整个颍川郡考的最好的,我听说,七哥在殿试时被皇上亲赐探花及第。”

      探花及第?殿试一甲?石玉凤有些吃惊,她没料到那个说话不按逻辑出牌,害她失掉一次逃离机会的七哥,竟然这般了得!在白家村那么小的地方出生读书,居然还能考取殿试一甲的好成绩!这能力,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吧?石玉凤不由在心底暗暗佩服起来,怪不得全村人对他如此尊重,甚至超过他的父亲族长大人。说实话,在此之前,她曾怀疑这个七哥的官是他们族长大人花钱买的。

      可是不对啊,这么厉害的文人,怎么会被弄到这种鬼地方当县令?她虽病着,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想也知道此处百姓生活水平极为低下。她心中这般想,嘴里就这般问了出来,白长兆摸摸头,摇头道:“我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道理,只知道七哥是我们村最厉害的人,也是襄县最厉害的人。”

      二人正说着话,叶大娘领着大夫便到了门外,白长兆将他请了进来。那大夫为石玉凤诊了脉相,良久道:“今日这算是好了一些,只是姑娘脉滞数,乃脾胃湿热,脾虚者易招来外邪入侵,水湿内停,又从内而生,此症还是要化湿为上。”说罢开了药方,递与叶大娘。

      白长兆忙道谢,送了大夫出去,又到了前院去向白长逸回了大夫所说的话,这才出了衙门回米铺上工。

      白长逸放下手中的事务,认真思量了一番大夫的话,心中也有了定论。自他第一次见到石玉凤起,就觉得这小姑娘许是长期吃不好的原故,身体过于瘦小,可见体质不佳,一路上本就辛苦,又突然由北赴南,水土不服是必然的,大夫说她脾胃虚弱,导致外邪入侵,白长逸想,如此恶性循环,身体恐怕难以康复。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案桌,思忖:“眼看着长兆是下定决心不娶这门亲了,这时候若将人送回白家村,姑且不说婶娘同不同意,这姑娘的性命恐怕也会在路上丢了。听长兆的意思,这姑娘确实是被拐骗的,只是脑子摔伤了,不记得过往事情和家中人事,若真是如此,也是可怜,倒不如等她病养好了再作决定也不迟。”

      白长逸如此一想,便喊了白竹进来,让他吩咐了厨房叶大娘,杀了只老母鸡,弄几贴袪湿除寒的药材,用文火炖着,捞去上面的油腥,只盛一碗清甜的鸡汤,一个时辰让石玉凤进食一次,旨在先将她的脾胃调好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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