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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   石玉凤还未从苏氏的话中回过神来,就被人架上了马车,随着外面一阵送别声,赶车的“驾”的一声,马车就徐徐往前移动了起来。这苏氏做事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向人贩子买儿媳妇,迫使儿子离家出走,竟然还能想到要送她去巫州成亲!

      敢情自己一直被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啊!石玉凤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逼疯了,她坐在摇晃的马车上,真想和这身子的前主人一样,跳下马车算了,但她却没有这份勇气,死过一回的人,比起别人更加珍惜生命。

      马车行了将近一日,当夜在一处客栈休息了下来,石玉凤被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店小二送来了晚饭和热水,她简单的吃了些饭菜,又将自己洗了洗,这才躺在床上,思绪慢慢的沉静下来,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这样被送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白长兆本就不愿成亲,当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绑回去,想来也是顶着孝道的压力,就算自己被送去巫州,与白长兆成亲的事,也不一定就能成。再说了,这个七哥不也没逼着白长兆回来成亲么?看来前方不一定就是财狼虎豹!

      石玉凤这么想着,陡然发现前途光明,自己似乎往自由的道路上靠近了一步,忍不住在黑暗中打了个响指,兴奋得低低欢呼了一声,差点就要在床上翻起了跟斗。

      这一晚她睡得特别香,第二日精神气爽的起身,梳洗了一番下了楼,见昨日带她上楼歇息的车夫站在大堂中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石玉凤忙提步走了过去,见那一桌子坐着的人,石玉凤只认得给她引路的车夫,其余的三位,她却都是第一次见。她只轻轻的扫了一眼,便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那车夫递给她一副碗筷,道:“姑娘,快趁热吃吧。”石玉凤点头,道了声谢,埋头吃了起来。

      坐在对面用早点的白长逸不经意的瞄了她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族弟家买来的小媳妇,只见这女子一头乌发随意披在肩上,低头端碗轻啜着茶水,只露出碗沿外的弯弯眉眼和俏巧鼻梁,小小的脸上肌肤白皙似雪,他不由暗自忖度:“丁叔花了那许多银钱买下这女娃,长兆却死活不肯回家成亲,又一再要将这女娃送走,我还道婶娘买的娃娃是个丑八怪,可这么看来,却又不丑,不但不丑,长得还挺俊俏的模样,怎生就让他怕成那样了?”

      他摇头摇,有些不能理解,只是他心中也无暇过多关注此事。一来因祖父刚刚过世,心中本就伤怀不能自已,二来祖父过世,他本要在家为祖父守孝三年,不料巫州太守却以衙门的事务繁多为由,只准了他二十日的假,迫使他二十日内必需回夜郎县衙上任,这些都让他既是悲伤,又是觉得自己不孝之极。

      一行人吃罢早饭,便各自收拾上车。马车一路往南走,天气便慢慢的湿热起来,一路上小雨不断,道路泥泞,马车前进艰难,车夫时不时的还要下去推车厢。到了夜晚,客栈四周茂密丛林中飞来蚊虫叮咬,扰得人无法入睡。石玉凤这一路坐下来,早已觉得腰酸背疼,晚间睡眠不足,这便容易受到时令之湿热之邪,走到一半就发起了高烧,到了后面,连进食都困难,只能喝些米汤,其余的一口也不能吃,一吃便吐,真是苦不堪言。因车队中多了个生病的女眷,白长逸特意令人放慢了行程,这样一趟走下来,等到了巫州夜郎县,已是第六日。

      众人将行李送到县衙后院,还是那名车夫引了早已面色苍白虚脱无力的石玉凤进去,指了一间屋子给她,道:“这里没有女眷,姑娘是头一个,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老爷身边的白竹就行了,老爷已经吩咐白竹去抓药给姑娘煎服,姑娘先去休息吧。”

      石玉凤忙向他道谢,拿了苏氏临时给她准备的包袱进了屋,那包袱里面除了两件苏氏为她改制的旧衣裳,其余的都是白长兆的衣物。

      一进那屋子,见床上的被褥倒是干净的,石玉凤也管不了那许多,人往下一倒,便不想再挣扎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往她的嘴里灌东西,她使劲的回忆这个味道,隐约识出是一股中药味,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接着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间了,她睁开眼看了看,发现屋里点了盏油灯,一个老年妇人背对着她忙碌着什么,石玉凤想要问话,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好在那妇人转过身来,发现她已经醒了,忙道:“姑娘醒了?”

      石玉凤微微点了点头,那妇人道:“大夫说你得了湿热症,需要好生养几天,老爷交待下来了,让我这几日来照顾你。”

      石玉凤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妇人笑道:“我是这里的厨娘,夫家姓叶,大家都叫我叶大娘。”

      石玉凤朝她点了点头,向她问好,叶大娘摆摆说,说了句“不敢当”,又问石玉凤可有饿了?可有想吃的东西?

      石玉凤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发现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心想:“身体这么弱,以后可怎么得了?还是先把身体顾好才是最重要。”

      她问叶大娘:“大夫可曾留下药汁?”

      叶大娘道:“两个时辰之前,喂过姑娘一次,可惜都吐了出来,我这就去再重新煎过,姑娘可有想吃些什么没有?我也顺便弄些来。”

      石玉凤摇了摇头,她想吃的东西,这里没有,说了也没有用。

      那叶大娘出去了大半个时辰,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喂了石玉凤服下,又端上了一碗米汤,道:“大夫说,无论如何要喂姑娘喝些米汤,否则身体更难恢复。”

      石玉凤心想,这倒是有些道理,人是铁饭是钢,要是没有吃些东西,恐怕身体更难恢复,于是听话的将那一碗米汤喝了下去。

      叶大娘将她安顿好,又交待了一些话,便将灯吹灭了,自己退了出去。

      石玉凤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直叹自己命运不佳,这一路上若想逃跑,拼了命也是有机会的,没料到这副身体竟然如此孱弱。她一路从外头走进来,见衙门各处都有官兵站哨,若是想要脱身,恐怕不易。她也不明白这七哥到底是什么官,原本见白长兆对他敬重有加,只道是家族辈份放在那儿,但她见村中众人一律听从族长,族长又似乎处处以七哥主意为主,看来这七哥在族中威望不一般。

      且不说石玉凤如何猜测七哥,午间白长逸回到县衙,吩咐身边的白竹安排众人搬运行李,自己连一口热茶也没来得及喝,便驱车往城南方向赶去。城南正在修筑城垣,听说前几天摔伤了几名修筑城墙的工人,因那些修城垣的工人都是因犯了罪被流放到巫州的犯人,看守的官兵于是便对他们有如畜牲,不是打就是骂。

      白竹前来汇报时,称其中一名犯人原本只是摔断了脚,他求官兵请个大夫帮他接骨,不料官兵不但没有请大夫,还往那受伤的脚上踢了几脚,致使断骨刺穿肌肉,白森林的骨头就这么裸露在空气下,天又连下了几场雨,那伤口化脓腐烂,那一条腿就这么给废了,倘若再不治的话,恐怕人也有生命危险。

      白长逸赶到城南临时搭建的伤员帐篷中,看到几名受伤的工人裸着上身斜靠在帐内的土堆边,脸色蜡黄,瘦弱的胸前肋骨清晰可见,他们见到白长逸到来,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纷纷叫道:“白县令!”

      白长逸忙伸手制止他们,道:“不必多礼!”

      他往帐内扫了一圈,果然见一名中年男子一条腿腐烂不堪,上面叮满了苍蝇,嗡嗡直响,那男子早已昏迷不醒,白长逸面色肃然,眸中隐隐有些怒意,他转身出了帐篷,令跟随的车夫去请大夫,自己便往城垣军官休息处走去。

      掌管此处的校尉姓刘,大字不识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性格暴躁,时常令手下对施工的罪犯拳打脚踢,他的校尉官职是家中花了钱给他买的,听闻为他牵绳搭线的人,与西京尚书府内有关联,故而职位虽不高,却没人敢招惹他。

      白长逸虽是县令,也要给他三分颜面,平时听闻他对这些流放的罪犯鞭打辱骂,也只能争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会流放到这种蛮夷之地的,皆是犯了重罪之人,在官府是有存留犯罪案卷,就算死了,也没有人替他们伸冤。

      只是今日,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刘校尉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连畜生还不如的折磨,他终于是忍不住心头的那一股怒意。

      几百米之外的帐篷内,刘校尉正与属下喝酒吃肉,好不快哉,白长逸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的度了进去,缓缓了打了声招呼:“刘校尉,好兴致啊!”

      刘校尉抬头一看,原来是平时少有往来的白县令,不由招呼道:“白县令,稀客啊,来来来,这边请。”一边招呼下人取了酒杯,一边问道:“白县令事务繁忙,今日如何会来我这种脏地方啊?”

      白长逸微微一笑,道:“前月上头送来了犯人名薄,本县令见里头人数不少,正好岭头需要一些人手挖矿,想让刘校尉挑一些精干的人过去。”

      刘校尉哈哈一笑,道:“这种小事,何须县令大人亲自跑一趟?只管叫个人过来传话就成。”

      白长逸点点头,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问道:“对了,方才我从外头进来,听到那边休憩的帐篷内,传来一阵阵哭声,是发生了甚么事?”

      刘校尉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还不是那些牲口,做事不卖力,让爷我踢了两脚,竟装病躺着不起来了,还当自己是京中的高官不成!”

      白长逸点头道:“原来如此,唉,这些奴才,原来在京中吃得好穿得好,突然做这些苦力活,自然难上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摇摇头,作叹息状,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回上头传下命令,咱们县的铁矿,以及筑桥,都需要大批的劳力,多一个人算一份力,本县听说,这挖铁矿上头是给了期限的,若是没有按期完成,本县怕尚书大人那儿,没法交待过去啊。”说罢,顿了顿,又道:“收拾这般奴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只是,如此一来,可会误了咱们尚书大人的事?”

      刘校尉歪头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儿,他干舅舅昨儿还寄了书信回家,让他做好校尉,别出了差错,过了春节,干舅舅找机会在鲍相面前说说好话,到时给他谋一个高一点的职位。

      自己将人给折磨死了,让鲍相为难了,这不是跟鲍相对着干吗!要是被揪到错处,干舅舅这尚书府的管家,恐怕也难逃干系。哎呀,差点误了大事啊!

      刘校尉心里一惊,全身直冒冷汗,他转头看了一眼正细细品尝美酒佳肴的白县令,心道:“素闻白县令才高八斗,果然是名不虚传,几句话就点出要害。别看这白县令平时清高不凡,见到自己也只是微微点头,我还以为他读书人看不起我这种莽夫呢,原来关键时候,他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啊!”

      这般一想,刘校尉忙拿起酒杯,走到白长逸面前,低声道:“白县令,平时是兄弟怠慢了你,干了这一杯,往后还得咱们兄弟联手,才能摆平这些罪犯哪!”

      白长逸点头道:“哪里,刘校尉是个聪明人,往后你高升了,兄弟我还得靠你了不是?”
      这话点中了刘校尉的心思,他高兴得哈哈大笑,直呼:“果然是好兄弟!知我者兄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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