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名为刽子手的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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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是谁在冰冷月光下弹奏出那低吟的琴声。
洒向水面的黑色闪烁跳跃于视线之上，细流的交汇指向了相同的终点，牵引着他往未知的远方出发。
少年弯下腰，倒影里自己孩童时的模样忽然笑了。依稀能瞧见波澜中对面的人轻抚孩子的头发，于是他也觉得自己的发根连带心底的期待悄悄痒了起来。
正在此时，车轮的轱辘带着木刺形成的特有间隔由远及近转起圈，四匹高大的白色帕布马拉着相对而言小巧精致的马车走到少年身边。抬起头望过去，车夫位置坐着一个并不可能出现于此的女性，他惊奇地呼唤起对方的名字。
“布伦达、姐姐？”
对方没有做出回应，像个木头人似的停滞着，也许是在等待什么。
“这次只是套用了我脑海中的形象吗？这样也好，不然单方面和记忆中的人说话总感觉有些不自在。”虽然艾尔这样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上车的时候却还是下意识向布伦达打了个招呼，长久以来的习惯想在一时之间改变果然是很困难的。
马车载着两人、或者说是一人和一个幻化出的人形沿着水流边不断前进。少年靠着窗沿向外望去，静谧的气息仿佛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点点星月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旋律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在爱尼莎的夜晚，那时有谁也是这样弹着琴……
当思绪渐渐陷入深沉的时候，一声吱呀唤醒了他的意识，原来是不知经过多久的行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而这时车厢前空无一人，已经看不见布伦达的身影了。
少年毫不留恋地走下车，河流尽头是一株发着淡淡光芒的巨大金色树木。一阵无声的微风吹来，树叶轻巧抖动间洒下了无数细若微尘的小亮点，他伸出手想要接住它们，那些亮点却自己顽皮地动了起来，避开了碰触。
“没想到你居然会被这些元素喜爱着，如此一来我的失败好像也就看上去能接受那么一点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艾尔微愣后转过头去，只见眼前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人物背生洁白双翼，一圈金色的光圈围绕在周围，隐隐之中让人不由产生了向其膜拜的冲动。但，对方的形象却是艾尔非常熟悉的、在之前幻境中无故消失的诺拉荻的形象。
和刚进恶林时低劣的影像不同，对方不仅把克兰雅学院中的场景与真实景象无异、伙伴们被一一还原了出来，还在他的记忆里动了手脚，甚至一时间把洛安的事情都整个抹去了。凭这些完全能证明此时这位背身双翼之人和之前想要迷惑他的各式恶灵完全不同，加上还有萝拉之言在先，用神圣一词来形容面前的人物并不为过，事实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您这是……？”他本以为在破局之后就能看见这灵体的正体，没想到对方还这么防备。
“别误会了，我没有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意思。不过过去的时间太长，我实在是想不起自己的长相来，所以只能借用一下‘她’现在的样子了。”来者耸了耸肩，似乎觉得遗忘了自己长相是件极其寻常的事情。
艾尔并未对此发表过多意见，开门见山地直入正题：“阁下的试炼我应该已经通过了，那么请允许我尽快通过这里。”
“什么阁下不阁下的，我可担不起你的一句‘阁下’，随便一点叫就行……对了，刽子手不错，叫我刽子手好了。”若无其事地给了自己一个与形象极其不符的名称，“刽子手”摸摸鼻尖，把凑近自己的光点挥开了些：“至于试炼的话，你大概是有点误会了，我可完全没有要试炼你的意思。”
见对方避开了自己的要求不答，艾尔知道这次应该是没这么容易过关了，干脆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咳，别这样嘛，好不容易有个人进来陪我说说话，我也不是故意想把你困在这里的。”果不其然，见少年闭口不言，刽子手自己倒是说了起来：“你的身上有‘她’的气息，这让我不注意也不行啊。结果利用成为灵体之后才有的力量、稍微看了一下你的记忆竟然还看到了这么多不得了的东西，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这样吧，算是我不对好了，但你这不是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幻境给解除了吗，就不要生我的气了怎么样！”
——撤回前言，这家伙只有形象比较神圣而已吧！
无视了那没营养的对话，艾尔反问到：“你口中的那个‘她’是谁、诺拉荻吗？”刽子手专门借用了诺拉荻的形象，异变开始的起因更是源于诺的卷轴，说二者之间没有联系大概只有蠢萌的克里斯会相信。
“诺拉荻，这是‘她’现在的名字对吧？可以说是‘她’、也可以说不是，具体怎样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都是从你的记忆里看到的东西，我没有亲眼确认的机会不是么。”
刽子手落下了一堆语焉不详话来，不过艾尔很快就理解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你、是不是认识失忆之前的诺拉荻？”
“咦。”没想到听了这话，刽子手的表情霎时变成了懊恼，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意外之情：“原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一点，没这么容易糊弄啊？还以为你能打败我完全是靠血统和艾维斯的力量，这么轻易就被看穿真是失策了。”
气人归气人，而刽子手的表现并没有给艾尔带来比话语更大的影响：对方虽然确实看过自己的记忆，但即便这样一般人也会选择用魔法媒介之类的词语做指代，如今直接说出艾维斯这个名字来，估计刽子手应该之前就是知道它的。于是少年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恶林中的一个灵体为什么会了解这么多与自己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刽子手在死前究竟是什么人？
“好了好了，不提那些事情。其实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就不可能真的把你困在这里一辈子了不是，你就当做花点时间来陪陪我这个可怜人呗，更别说我还能帮你解决目前最大的难题呢。”刽子手边说话边向艾尔的位置飘近了些：“外面那个森精的村长告诉你他能解开你身上的禁制？该说他太有自信好呢，还是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好呢，你们真当由神布下的禁制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开的东西吗？”
洛安是混沌生物古龙的纯血后代，这是从恩斐雷亚口中告之众人的信息。但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说过，艾尔也不曾把洛安当成一般人类看待，在少年眼中洛安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所以对方身份的改变几乎没有对艾尔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当刽子手说出“神”一词的时候，却是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他开始有了恐慌的感觉。明明是素未谋面的人却对洛安的身份如此了解，再加上刽子手如今用着诺拉荻那完美无瑕的外表，背后的洁白双翼比起翼人族更像是传说中天使的象征，这句话的分量比想象中还要重得多。
“洛安是古龙，不是神。”古龙的后代不等于古龙，就像天使其实也是神灵的后代一样，洛安和神灵不同，洛安不是神。艾尔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些什么，但就是忍不住悬起了一颗心脏，皱起的眉头和抿成薄薄一线的嘴唇让他的动摇昭然若揭。
“你在自欺欺人个什么劲啊，确实，神格的决定看的是否拥有混沌力而不是血统，不过你的殿下肯定拥有混沌原力啊，而且还是两种。”刽子手对此嗤之以鼻：“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有力量，怎么反而一点自觉都没有呢，真不知道给你下禁制的那位古龙殿下是怎么想的，难道隐瞒身份会有好处吗。”
“洛安会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说了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听到有质疑洛安的声音，艾尔几乎不经过思考立刻就选择了反驳。
“哈，真搞笑，那你干嘛准备把禁制解开。”如此一来，刽子手都被他给气乐了：“你的脑子里都在想点什么东西？折腾来折腾去的，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或许从旁人眼里看来，他们确实是麻烦不断的一对。
先是艾尔单方面喜欢洛安，还要追求传说中的心灵相通灵魂伴侣，这没问题。哪怕洛安自己没有自觉，但他对待艾尔和其他人不同这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隔着的纸真的是一捅就破，全是在百米赛道的九十九米处停下了脚步。
但艾尔明明早对自己的感情知根达底，却非得挂在心里那道坎上，纠结什么身份啊地位啊的事情。如果洛安确实是会介意那种事的人倒也罢了，他又显然不是，那么艾尔的心路历程就显得毫无意义了起来。
等在终北大陆上被杜栾华刺激后终于想通了向对方告白，洛安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直接逃跑了。能把一个纯血古龙追的满位面不见影子估计艾尔也是史上第一人，无怪乎库库丽当时笑得不能自已。
而得知自己和洛安有着相同族群的血液之时，艾尔的内心其实是暗藏欣喜的，终究他还是没能彻底放下自卑感。包括现在为了解开禁制做出的一系列努力，如果认真体会他的感情，很容易就能发现安妮雅曾经思考过的某个问题一点都没错。①
“过去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够以平等的姿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边。”少年始终不能带着百分百的自信说出自己的信念有多坚定，似乎只要遇上洛安，他的心思总是迟疑的、反复的。
因为太在乎所以做不出决定，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最大限度放大了不安。他想他只能一步步地前进，如果对方愿意等待，总有一天是可以走到那个地方的吧：“现在的我则希望让他看到我的努力，包括我对他的感情、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说没有想得到什么未免太狂妄，如今解开禁制的行为也确实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至少……能以最真实的自我面对所爱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名为刽子手的天使
